《白月光与影子》顾见月

10、010

　　二楼书房。

　　王楚凝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安静地在翻阅面前一大叠资料。

　　一个位于澳大利亚阿盖尔地区的钻矿勘探公司投资项目。

　　裴知谦安然喝茶，等王楚凝翻看所有的资料，才问：“怎么看？”

　　王楚凝合上资料：“从这几份资料看，是个机会。”
　　虽然裴知谦什么都没提，但王楚凝已经猜测到，这应该是裴峰今天对自己趾高气昂的关键“大项目”。

　　投资一个资金流有问题的澳大利亚钻矿勘探公司，前期投资是八百万美金，总投资额度是两千万美金。
　　开采公司的情况十分详实，其他资料也有理有据，乍一眼看不出任何问题，只会让人觉得机会大好，要赶紧入股。

　　裴知谦道：“楚凝，如果项目归你，你第一步会怎么做？”
　　他没说自己让人做过什么，只问王楚凝的想法。

　　王楚凝抽出资料中的一份钻矿勘探公司在海外代理谈判的人员简介情况，随手一折，将首要负责人员的名字折在第一行，推到裴知谦面前：“再查这个人的底细，至少给出三页纸的资料，再做判断。”

　　这类投资经手的人非常多，靠不靠谱很考究每一个经手的人。
　　即便真的有这么一个矿，有这么一家需要资金的公司，但不代表合作是真实的，一旦要查就要从关键人物开始查起。

　　裴知谦看了看这个老外的情况，全英文的背景资料介绍，下半部分是翻译的中文。
　　“就按照你说的查，几天可以给我答复？”

　　“四天。”王楚凝将资料整理好，一会儿要带走再看。她看向裴知谦，“能拖四天再签？”
　　一般这种项目已经提报到董事长层面，显然是流程走得差不多。

　　王楚凝猜测，基本上集团其他人都没意见，除了董事长在犹豫。
　　今天裴峰过来，不出意外是来催他签字。

　　但是王楚凝没有问裴知谦叫什么人查过，她揣测，极有可能裴董也没查出端倪，只是凭直觉觉得不对劲。

　　王楚凝跟着裴知谦做过事，清楚如果以他多年经验直觉一个项目有问题，那问题必然存在。
　　她要做的只是需要尽量快速和透彻地发现问题出在哪个环节即可。

　　裴知谦道：“三天吧。”

　　王楚凝应下。

　　裴知谦语气变得温和不少，询问道：“对了，阿泽在你那边怎么样？态度怎么样？”

　　对他而言，工作能力是可以教的，但工作态度是没法教的。
　　所以自动自发的工作态度比工作能力重要得多。

　　王楚凝道：“态度很好，很认真也很较真。之前提过的高级珠宝品牌的架构很快可以提上议程好好做。另外他给了我一些婚嫁金饰市场的想法，可能会给我们明年带来一些新的机遇。”

　　裴知谦神情颇为高兴：“真的？楚凝，你可别偏帮他。”

　　王楚凝道：“我有没有偏帮阿泽，裴董跟他聊了就知道了。今天我先回去了。”

　　“好。”裴知谦起身送送她，提醒道，“他做的哪里不对就直接说，不用客气。在家里你是他大嫂，在公司你是他老板，你说他是应该的，不用看我的面子。”

　　王楚凝道：“嗯。我知道怎么做。”

　　两人站在门前，裴知谦叹气：“楚凝，你给我好好练练他。否则以后裴家这么大个生意盘子难道交给一个纯粹的艺术家经营么？”

　　王楚凝想，以她了解的裴泽，就算是艺术家也是个精明的艺术家。
　　裴董多虑了。

　　王楚凝没多说什么，领了自己的任务便下楼。

　　-

　　在沙发上等候的裴泽见她抱着一堆文件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梯帮她拿东西：“这么多文件？”

　　“对，今天要处理的。”王楚凝看着他道：“我去跟妈妈说一声，现在就得回公司了。”

　　裴泽道：“好，我把文件拿过去，放心我不会乱翻。”

　　王楚凝笑了：“我一会儿跟你说。”

　　裴泽想，那就是他可以知道是什么事情？
　　他心情振奋地抱着文件去开车。

　　-

　　等王楚凝出门时，就见黑色的阿斯顿马丁停在门外了，车上的裴泽下车，彬彬有礼地打开副驾驶等候她。

　　王楚凝上车后问：“怎么换车？”

　　裴泽也不知道，大概只是因为心情好。他转而道：“大嫂，文件我没看，是什么事情？”

　　跑车缓缓地开出去。

　　站在二楼书房露台上的裴知谦看着黑色跑车消失在别墅外的树荫尽头。
　　他眺望远处，看市区点点灯光，心头想起过世的大儿子。

　　车上。

　　王楚凝简单说了一下投资钻矿的事情。
　　万和众利一直都有自己的矿场合作，南非那边也有资源。

　　裴泽问道：“澳大利亚阿盖尔钻石矿区？是勘探开采粉钻？”

　　王楚凝解释道：“阿盖尔粉钻享誉世界，自从最大的勘探开采公司关停后，全世界的珠宝商都转移阵地。现在这份资料的意思是，那家公司拥有一个小型粉钻的开采权，产量不高，但品质很好。”

　　裴泽问：“那我们万和众利要投资吗？目前我没有收到消息说，阿盖尔钻石矿区有哪家公司在稳定开采粉钻。”

　　王楚凝道：“所以才是行业机密项目。”她笑道，“阿泽，你的人脉资源够得到澳大利亚那边？”

　　裴泽脑海中浮现一些关键人物：“应该可以。”

　　“不是应该，要确定。”王楚凝道，“两天时间可以吗？资料一会我给你，你秘密找人弄清楚情况。”

　　“好，我试试。”裴泽扫一眼后座的那么多资料，他今晚看来也得加班了，否则轻易怎么搞得清楚要从哪里入手，找谁去了解情况。

　　更何况要秘密询问，裴泽一时间还真是有些没头绪。
　　不过既然接了这件事，他肯定会用心做。

　　王楚凝见他没有再问，便也没有说自己觉得蹊跷的地方。
　　既然裴董让他练练裴泽，那她肯定是得想办法“练练”，同时她也需要先通过这件事测测裴泽手头的人脉资源。

　　裴泽把人送到公司，正好有一堆文件，他就可以顺势送上去。

　　公司已经锁门，王楚凝刷门禁卡和密码进入。

　　进办公室后，裴泽见她取下耳环放在桌上，他走去给她倒了杯温水：“大嫂，反正我也不急着去别的地方，我就在这里看资料？你处理你的工作，我不影响你，可以吗？”

　　王楚凝看一眼时间，的确不晚：“也行，有什么问题你就跟我说，我们也可以探讨。”

　　“嗯。”裴泽弯起白衬衣的袖口，给两人各倒一杯咖啡。

　　办公室里一时间安静地没什么声音，只有裴泽翻动资料，以及王楚凝敲键盘的响动。

　　裴泽注意着文件资料，不知道看了多久，才注意到她正低头在揉后颈，很累的模样。
　　她今天才出差下飞机，舟车劳顿，助理都扛不住要回家休息，她却忙足一下午，还要回家陪母亲吃饭，跟大老板谈事，回到这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应付。

　　裴泽心疼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王楚凝将处理好的数据分发邮件出去，见他已经看完所有资料：“看得很快。有头绪吗？”

　　裴泽道：“我想先联系一下在澳大利亚阿盖尔附近的朋友，侧面了解最近阿盖尔粉钻矿区的情况。以及给欧洲那边合作的宝石供应商通个电话，询问最近的粉钻来源情况。”

　　王楚凝觉得这两个维度的确都不错：“好。”

　　“另外——”裴泽取出代理公司的情况，“这家公司可能需要了解一下。”
　　他注意到有一页纸有折痕，他顺着折痕看过，觉得是关键人物。
　　他坦诚道：“其实我一开始没注意，主要是折痕明显。”

　　王楚凝笑了：“我折的。那你有人可以了解这家公司吗？资料写的公司办公地点在美国，你应该熟悉？”

　　裴泽：“嗯。我可以打听。”

　　王楚凝揉着后颈，提醒道：“记得千万要低调，如果不是十分信得过的人，不问也罢。我这边也会找人悄悄查，总之以不打草惊蛇为目标。”

　　裴泽看她似乎是要暂时歇会儿的意思，想起另一件事，便问：“大嫂，裴峰……”

　　王楚凝动作一停，端着了坐姿看他：“你想知道什么？”

　　裴泽道：“不是，我不是想问代言人的事情。我是担心他态度不好，你心里觉得不舒服。”

　　王楚凝倒是淡然处之：“他态度一直都这样，我习惯了。”

　　裴泽一时间就不知道怎么接这话：“我有时间会劝他收敛点。”

　　王楚凝倒是没所谓，反而道：“豪门公子哥就应该是放肆的，如果没有他在外面当一面嚣张跋扈的旗帜，上流圈子里的人又怎么知道裴家到底家底有多深厚？阿泽，你不用劝他，即便劝了，他也不会懂。”

　　裴泽有些疑惑：“大嫂，你的意思是你和我爸爸都知道裴峰在外面的事情？只是随他去？我虽然不怎么在国内，但也常听爸爸说，做人要低调的道理。”

　　王楚凝托着下巴看这位未来的裴家继承人，眼眸中不无笑意。

　　“大嫂，你在笑我无知单纯？”裴泽后颈有些发烫，他感觉自己在她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她一双慧眼看透太多东西，一颗七窍玲珑心又懂得太多。

　　王楚凝指了指文件道：“看在你要帮我的份上，我就举个例子。你想，裴家的人如果人人有一天为了低调，都开着凯迪拉克出门，是不是别人都会想，裴家怎么了？银行的人是不是也会想万和众利怎么了，老板一家子都开不起豪车？审批贷款的时候是不是要比以往多做三份调查资料？”

　　裴泽懂了：“所以爸爸放任裴峰高调，和小明星结交玩闹，在外面嚣张跋扈，其实也是在靠着这片旗帜向外面间接暗示，裴家有能让年轻一辈嚣张的资本。”

　　王楚凝道：“豪门圈子也好，金融银行圈也罢，但凡涉及到钱的地方，就免不了捧高踩低，带有色眼镜看人。出风头会招致木仓来打出头鸟，可过于低调反而有些事情就腾挪不开。”

　　裴泽想，说白了是这个圈子的潜规则。“可是裴峰这么下去……”

　　王楚凝道：“有裴董在，翻不了天。随他去吧。”

　　裴泽对于裴峰会不会翻天不在乎，但他不希望裴峰没事给她找麻烦。
　　他忽然想起晚上父亲说，裴峰先找父亲谈事情，再联想到裴峰说自己出国谈大项目——

　　“大嫂，这个矿场勘探公司的投资项目，是裴峰引进来的？”

　　王楚凝笑了：“才反应过来？”

　　裴泽无言：“呼，好吧，是我反应太慢了。我懂了，我会认真联系。”

　　王楚凝翻看手表，语气柔和地笑着说：“一个小时四十分钟，也不算慢。下次加油就行。”

　　裴泽好奇：“大嫂你呢？什么时候知道是裴峰的项目？还是我爸直接告诉你了？”

　　王楚凝谨慎提醒：“裴董一个字都没过，所以你也要当不知道。”

　　“好。”裴泽想，原来不仅仅查情况秘密，这件事本身也是个秘密，他依旧好奇地追问，“那你用了多久猜到？”

　　王楚凝眼眸中浮现闪烁的光彩：“打开第一页看到项目标题的时候。”

　　裴泽：他真是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