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盲人推拿在促进夫夫关系上的重要作用》BigFat

91、第 91 章

　　一吻结束，苏青带着点儿柔情道：“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我听了心里难过。你那么说，我会觉得自己被你推开了，想靠近都不行。”
　　周立新眼眶泛红道：“知道了。”缓了缓，又道：“推拿馆怎么样了？”
　　苏青怕周立新担心，也不多说，只道：“还不错。”
　　事实上，推拿馆没有丝毫进展，苏青和林雨轩印发的五百份宣传单，过去了将近两个月，却是石沉大海，一点儿响声都没有。

　　俩人搂着睡了一觉，醒来后，出去买了点儿菜，晚上，苏青果真露了一手，当然是在周立新的帮助之下。
　　周秀花尝了尝，觉得味道一般，哼一声道：“也不……不怎么样。”
　　这评价不算中肯，苏青尝了一口，感觉自己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第二天一早，苏青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县城了。
　　吃早饭的时候，周秀花罕见地没有说刁难的话。

　　苏青心下暗喜，脸上带着讨人喜欢的笑，一连叫了周秀花好几声婶子，“婶子，那我就走了，回头我再来看您。”
　　周秀花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周立新把苏青送到胡同口，苏青停下了，笑道：“回去吧，我这就走了。”
　　周立新想说点儿什么，最后吐出来的却只有一句：“路上慢点儿。”
　　苏青笑了笑，摆摆手，“走了。”说完，转过身，朝着村口的方向慢慢行去。

　　周立新心里有些伤感，但更多的是舍不得。想到两个人再次见面，可能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觉得眼眶发热，鼻头发酸。
　　看着苏青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周立新忽然意识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送别苏青。
　　之前的十几年，一直都是苏青在送别他。送他去市里上高中，送他去T市上大学。那些时候，苏青的心情也是像他现在一样吗？

　　想到这里，周立新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等情绪缓和一些，周立新回到家里。周秀花正扶着墙壁练习走路。
　　周立新见周秀花摇摇晃晃的，赶紧走上前，扶住周秀花，略有些抱怨道：“妈，你怎么这么着急？等我回来再走不行吗？再摔倒可怎么办？”
　　周秀花还不领情，“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啊？”

　　周立新叹了口气，觉得跟周秀花还说不清楚了。他理解周秀花的心情，所以也就没有争论，道：“别累着了，锻炼锻炼就歇了吧，得劳逸结合。”
　　周秀花这回没吭声，她努力站直身子，但身体还是有些歪斜。在走廊里来回转了几圈，她身上就出了一层汗。
　　周立新见状，扶着周秀花往屋里走，“行了，先歇会儿吧。锻炼也得循序渐进啊。”
　　周秀花坐回沙发里，喘了几口气，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着？”

　　这个问题周立新早就考虑过了，于是立刻开口回答：“你就放心吧，妈，我就在村里呆着，不走了。”
　　周秀花沉默了。事情闹到现在这样，是她从没有预料到的。她原想着，她这儿子能够光耀门楣。但现在，却几乎成了全村人的笑柄。大学没上完，眼下还只能在村里呆着。
　　这几年，出去打工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好些不如周立新的，去外面都赚了钱回来。赚多少不知道，总之，回村的时候都是穿金戴银。
　　想到这里，周秀花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为什么她的命就这么苦？

　　见周秀花脸色不对，周立新大概猜到了一些。
　　他苦笑一声，劝慰道：“妈，您也别多想。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给别人看的。您也不必太在意别人的目光想法。咱娘俩好好过日子，未必就比别人差。”
　　周秀花不吭声。她知道，这里面也有她的问题。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时间不能倒流。
　　周立新犹豫了一下，抓住了周秀花干瘪枯瘦的手。

　　周秀花立刻抬头，说这还是周立新第一次主动抓她的手呢。她眼眶有些发酸，接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想那么多干嘛呢？至少，她儿子就在她身边，她伸手就能抓住。比起这些年独自在家的孤单日子可好多了。
　　阳光很好，透过玻璃照进来，照在周秀花母子俩身上。
　　俩人谁都没再说话，就静静地坐着，半眯着眼晒太阳。

　　再说苏青，回到推拿馆，已经有客人等着了。苏青准备了一下就上工了。
　　刚进去不久，有人打电话过来了。林雨轩接了，对方是个中年男人，嗓音很独特，带着点儿烟酒嗓的感觉，倒也不难听。
　　“你好，请问你们这儿还在招盲人推拿师吗？”
　　林雨轩怔了一下，接着心头漫上一股狂喜，笑道：“是的，我们还在招，您是想应聘吗？”
　　“是的。我是盲人推拿师，全盲。”

　　林雨轩赶紧道：“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能过来一下吗，跟我们老板面谈一下。”
　　对方想了想，“明天下午三点可以吗？”
　　林雨轩笑道：“当然了，您怎么称呼？”
　　“我姓郭，叫我郭子就行。”
　　挂掉电话之后，林雨轩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她深吸口气，然后大声地笑着叫道：“苏青，苏青，有人应聘盲人推拿师！刚刚打电话来的！”

　　苏青心头一喜，手上的力度就有些重了，身下人立刻发出一声惨叫。苏青赶忙赔礼道歉。
　　客人走后，苏青来到前厅，焦急问道：“什么情况？”
　　林雨轩把情况大概说了，“明天下午三点过来，到时候详细的情况你再问问清楚。”
　　苏青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要给周立新打个电话，通报一下进度。但一想，事情还没有最终敲定，所以只好强自按捺住激动的心情。
　　晚上，苏青激动得一宿没睡。

　　第二天，苏青就见到了郭子。
　　跟他的嗓音不同，郭子长相十分清秀，穿着利落，看着像个大学生似的。他的眼睛是先天的，在推拿这行里也干了不少年了，可惜家里母亲生病，把钱都花光了，他就带着媳妇儿一起出来打工了。
　　说到这里就有意思了，郭子的要求是，他上班必须得带着他媳妇儿一起。而且，必须得给俩人提供住宿。
　　他媳妇也会推拿，叫小花。小花比郭子好点儿，是半盲，眼睛多少能看到一点儿。

　　苏青听了这话，美得不行，俩人要都能留下来就太好了。但俩人手艺怎么样，还得试试再说。“今天方便试试活儿吗？”
　　郭子笑着说：“没问题。”
　　于是，郭子给苏青推拿了一番，小花给林雨轩推拿了一番。
　　俩人的推拿功夫都十分不错，比起苏青也是来毫不含糊。
　　苏青心里更高兴了。毕竟，有些女性客户觉得让男人推拿多少有些别扭，所以，有个女性推拿师也是当务之急。

　　于是，苏青立刻就拍板了。“欢迎你们加入盲人推拿馆。”
　　工资按郭子说的，一个月八百，这在当时普遍五六百的工资里算是高的了。至于住宿，苏青立刻联系了不远处的民宿，专门租给外地打工者的，住宿费也不贵，一个月二百八十块钱。
　　联系好了之后，郭子和小花就搬过来了。
　　趁这个时间，苏青赶紧买来了两张推拿床，重新布置了一番。
　　等一切收拾妥当，郭子和小花夫妻俩就上班了。

　　客人们一来，见厅里多了两位陌生面孔，都觉得新鲜。“这两位是新来的？”
　　苏青立刻笑着介绍：“是啊，这是咱们推拿馆新来的郭大夫和小花大夫，功夫都是极好的，今天您体验一下？”
　　大多数人都认准了苏青，还是不想冒险，所以，俩人来的第一天，根本没接几个活，反倒是苏青，忙得不可开交。
　　苏青没办法，第二天就把大话放出去了。“郭大夫和小花大夫的手艺比我的手艺厉害多了，大家可以尝试一下。如果觉得不好，我就重新给大家推拿一遍。怎么样？”

　　这话一说，人们心里就踏实了。不少人开始让郭子和小花推拿。试过之后，发现俩人的手艺的确不错，所以，很快就接受了俩人。
　　回头再过来，见谁闲着就招呼谁了。
　　如此一来，推拿馆的生意好了不少，之前等得不耐烦走人的主儿也全都回来了。
　　苏青仨人几乎每天都能接七八个客户，林雨轩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刚招呼完这个，还没喝口热水，又开始招呼另一个。
　　一个月下来，推拿馆的生意比之前好了不止三倍。

　　收入翻了至少有三番，刨去开销，一个月净利润竟然有一千八百块钱。
　　苏青乐得不行，立刻把这个好消息报告给了周立新。
　　“立新，你猜我这个月赚了多少？”
　　周立新光听苏青的语气，就知道肯定是赚钱了。他想了想，猜测道：“一千块钱？”毕竟，他当老师那会儿，一个月也就五百块钱。
　　苏青笑道：“不对，再猜。往大了猜。”

　　周立新吃了一惊，想了想，“一千五百块钱？”这相当于他三个月的工资了。
　　谁知，苏青还在笑，“再猜。再往大了猜。”
　　周立新不知道多少了。他笑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赚了多少？”
　　苏青的语气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得意，“一个月一千八百块钱。”
　　“这么多？”周立新吓了一跳。
　　苏青笑得更开心了，“是啊。我自己也没想到。”

　　周立新笑着说了声恭喜。
　　苏青笑道：“说起来，这都是你的功劳。要没你帮忙，肯定也成不了。”
　　周立新笑道：“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苏青纠正道：“这的确是你的功劳，没有你，我根本就没想过要赚钱。够吃够喝就行，你知道，我不是有野心的人。”

　　周立新不知道说什么了。
　　挂断电话后，周立新的心情又复杂起来。一来，他替苏青感到高兴。但二来，他又觉得自己有些窝囊。毕竟，苏青的眼睛看不见还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他眼睛好好儿的，难道要苏青养活？
　　周立新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他见周秀花在沙发上看电视，于是扭身出了屋，掏掏口袋，想抽根烟。拿出烟盒一看，里头只有一根了。

　　他把烟塞在嘴里，跟周秀花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门。
　　来到不远处的小卖部，周立新买了包玉兰牌香烟。
　　找钱的时候，小卖部老板张老四的儿子张小川哭哭啼啼地从里屋走了出来，哭丧着一张小脸儿道：“爸，这道题我不会。”
　　张老四不耐烦道：“找你妈去，没看我这儿正忙着呢吗？”

　　张小川哼哼唧唧道：“我妈不会。”
　　张老四眼一瞪，“你妈都不会，我会？一边儿呆着去吧。”
　　张小川拿着作业本，在一边委屈巴巴地站着，没动。
　　周立新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往前走了两步，弯下腰说：“我看看。”
　　张小川把作业本拿给周立新，周立新一看就笑了，道：“这题看着难，其实很简单。你看这里。”

　　张小川睁大了眼，跟着周立新的思路走，很快就明白过来，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可真厉害！”
　　周立新忍不住笑了。
　　张老四语带嘲讽地笑，“那自然是厉害。人家可是上过大学的人。”

　　张小川没听出话里的别扭，还当他爸是在夸周立新呢，于是信誓旦旦地道：“我也要好好学习，将来也考大学！”
　　张老四哼了一声，“就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吧！”
　　周立新的脸涨得又红又烫，他接了零钱，就赶紧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周立新越想心里越别扭，这张老四是狗眼看人低啊。不行，他周立新没杀人没放火，凭什么被一个大老粗看不起啊，说不得要干点儿事业出来。
　　突然间，他心里一动，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