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盲人推拿在促进夫夫关系上的重要作用》BigFat

94、第 94 章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苏青俩人起得比较早，把昨晚包的饺子煮了。
　　吃了饭，周秀花就在大厅里坐着，周立新忙着拾掇瓜子糖和水果，苏青趁着这功夫，又把走廊的地面拖了一遍。
　　刚收拾清了，当家子的小辈儿来家里拜年了。
　　开头都是千篇一律的过年好。
　　周秀花不方便，就一直在客厅里坐着，最多站起来把人迎到门口。
　　周立新笑着招呼来人吃瓜子。

　　人们大都问候两句周秀花的病，周秀花只说是不碍事了。接着，就有人问到了周立新的婚事。
　　这问题一说出来，立马就有些尴尬了。
　　果不其然，周秀花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就变了。她哼了一声，“不管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我管不了了。”
　　人们见状，也就不再问了。
　　只不过，固然是这拨人不再问了，下一拨人来了之后，还是会重新提及这个尴尬万分的话题。
　　因而，一整天下来，周秀花都臭着一张脸。

　　苏青一直躲在周立新的卧室里，不敢出来见人，怕触了周秀花的霉头。就连中午吃饭，也跟新娶的小媳妇儿似的，在周立新屋里吃了。
　　周立新有些心疼，安抚道：“苏青，那些话你别在意。你是知道我的，我既然铁了心跟你，就绝不会再有别人。”

　　苏青得了周立新的承诺，之前的丧气立马清扫一空，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值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周秀花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苏青不敢多说话，只好闷头吃饭。
　　周秀花没吃几口，砰的一声把碗在桌子上一拍，说道：“你说你们俩干的这叫什么事？”
　　憋了一天的火气，终于要发出来了。
　　周立新皱眉，“妈，你不必在意别人怎么说的。日子是咱们自己过的，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心里明白。”

　　周秀花冷哼一声，“你说的倒轻松，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时候让人这么戳过脊梁骨？告诉你，我不是不想出去遛弯，我是怕那些闲言碎语。唾沫星子淹死人，你就不能让你妈多活两天啊？”
　　周立新也放下碗筷，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妈，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是真的没办法喜欢女人。如果能，也不用等到现在了。反正我是认准了苏青，别人都不行。”

　　周秀花气得呼呼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是，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了。你走，你们都给我走！”
　　周立新见周秀花这情况，哪里还敢再说。只道：“妈，你别激动，消消气。”
　　越说，周秀花越生气。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指着周立新和苏青道：“你们给我走，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你们了！”

　　苏青见周秀花动了真气，怕她气大伤身，赶紧站起来，道：“今晚我去外边住，婶子，你别生气，让立新在家陪你。”
　　周立新不同意，“天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住去？”
　　苏青道：“你就别管了，我出去了。你在家好好跟婶子说。”说完，敲着盲杖就出了门。
　　周立新想去追，又怕周秀花这儿有问题，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苏青走了。
　　苏青出了门，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正值数九寒天，苏青出来得又急，身上只穿着一件毛衣，很快，风就吹透了，身体又冷又硬，像根冰棍似的，嘴唇都冻紫了。
　　走了有一会儿，苏青也不知道自己是走到哪儿来了。
　　这么多年他很少回家，对这个村子自然不会太熟悉了。听着时远时近的鞭炮声，苏青忍不住苦笑一声。

　　他觉得，昨晚的乐观显然是有些太早了。想着，嘴里就有些发苦。他身上没什么力气，干脆找了一个避风的墙根，抱着胳膊蹲了下去。
　　风，四处都是，冷得浑身直打颤。
　　很快，天上飘起了雪花，碎银似的，在暗黑的夜空中星星点点地洒落。
　　苏青抬起头，望进一片黑暗。
　　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他几乎感觉不出来。他身上似乎比那些雪花还要冷。

　　这种冷，比附骨之蛆还要令人难以忍受。到处都是，无法断绝。
　　这时候，他想起了小时候，他和周立新挤在废弃老屋子里的场景。
　　当时也很冷，俩人挤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但还是冷得打颤。但俩人毫不在乎，还一起哈哈大笑。
　　对啊，他可以去那个废屋。墙头上总是会趴着两只不怕人的猫，过去了这么多年，不知道那两只猫还在不在。
　　想到这里，苏青拄着僵硬酸痛的双腿站了起来。他拍拍身上的雪花，活动着麻木的双脚。缓了一会儿，循着记忆走了起来。

　　还真不错，那废弃的老房子还真叫苏青给找着了。他百感交集地站在门口，缓缓推开了门。
　　院子里的草更高了，不过因为是冬天，全都枯萎了。苏青感觉出枯黄的叶子和草杆在擦着他的脚和腿。
　　磕磕绊绊地来到屋里，苏青立刻觉得鼻头发热。
　　虽然屋子四处漏风，但毕竟比外面暖和多了。
　　苏青摸到炕边，坐下了。二十年前，他和周立新就是在这张床上瞎胡闹。想到这里，苏青忍不住笑了，接着，他弯下腰，脱了鞋，上了床。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床上竟然还有一条破旧的棉被，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他们遗漏的，总之，有被子盖了。他把被子盖在身上，感觉身上一阵暖烘烘的。
　　然后，他就在暖烘烘中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听到有人在喊他。他仔细辨认了一下，是周立新。
　　他很想答应，但却发现他睁不开眼，也张不开嘴。好像有人把他的眼睛和嘴巴用针线缝上了。他急得发慌，立新找不见他，一定会着急的。还有，婶子的身体怎么样了？没犯病吧？
　　苏青满脑子的问号，可是没一个能够回答。

　　再说周立新，等周秀花睡着了，这才从家里跑出来，他本想给苏青打个电话，却发现苏青的手机落家里了，他只好拿了件厚外套就往外跑。
　　他一边找一边喊苏青的名字，但却得不到回答。
　　他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感到一阵迷茫和害怕。仿佛苏青就要这样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他心头一阵乱跳，眼眶都急红了。他像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半天，忽然灵光一闪，飞奔着跑向废屋。
　　废屋的门开着，周立新知道他猜对了。

　　他一边喊着苏青的名字，一边飞快地跑进了屋里。
　　果然，床上躺着一个人。
　　周立新心里踏实下来，轻轻地叫了一声：“苏青。”
　　苏青却没回答。
　　周立新伸手去推苏青，却发现苏青身上热得像着了火。他吓了一跳，焦急道：“苏青？苏青，你醒醒！”

　　一连叫了好几遍，苏青还是没有醒。
　　周立新急了，眼泪从眼角处落下来。他掀开破棉被，给苏青披上外套，接着连拖带抱地把人往诊所里拉。
　　天冷路滑，一个不小心，俩人就摔倒在地上。
　　周立新顾不上自己，赶忙把苏青抱在怀里。他又叫了两声苏青，见苏青没反应，竟放声大哭起来。哭了一会儿，他擦擦眼泪，接着拖着人往孙畅的诊所走。
　　跌跌撞撞地到了诊所，用力拍打孙畅家的大门。

　　“开门啊，开门！救命！救命啊！”
　　周立新喊得嗓子都哑了，一个老太太颤颤巍巍地出来了。
　　孙畅有五十多岁了，比平常人衰老得还要厉害。她的牙都掉光了，嘴巴向里伸伸着。人看着倒是比年轻的时候和气多了。
　　“这是怎么啦，大过年的？快进来吧。”
　　周立新把苏青拖进了诊所，简单地说道：“您快给瞧瞧吧，怎么叫都叫不醒。”
　　孙畅拿了根温度计，甩了甩，让周立新帮忙夹到了苏青的腋下。“身上热得能烧开水了，这大过年的怎么发起烧来了？”

　　周立新只觉得嘴里发苦，什么也说不出来。
　　心急如焚地过了五分钟，周立新拔出体温计，递给孙畅。
　　孙畅眯着眼看了看，好家伙，四十度八。孙畅吓了一跳，她从医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回遇见温度这么高的。她果断地拿出一剂针剂，在周立新的配合下在苏青的屁股上扎了进去。
　　打针的时候，苏青像是意识不到疼痛似的，哼都没哼一声，眉头都不带皱的。
　　周立新道：“孙大夫，他没事儿吧？”

　　“烧昏迷了。”孙畅拔下针头，“我还是第一次见烧成这样的。”
　　周立新心里一紧，“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好说，就怕他脑子烧傻了，”孙畅疲惫地捏捏眉心，“等退了烧就知道了。”
　　周立新心里像是被什么捶了一下，痛得厉害。
　　孙畅打了个哈水，“我年纪大了，得回去睡会儿。你就在这儿盯着吧，旁边有毛巾，你沾了水，擦他脑袋门儿和咯吱窝。”

　　周立新赶忙答应了。他不等苏畅出去，就沾湿了毛巾，在苏青额头和腋下擦了起来。碰到苏青热得吓人的身体，周立新的心脏一阵紧缩。他一边擦，一边轻声叫着苏青的名字。
　　一连换了好几盆冷水，苏青的烧还是没退下去。
　　周立新急得不行，忽然间，他想起一件事来。他听苏青说过，他之前高烧的时候，苏青是用身体给他降温的。想到这里，周立新决定一试。虽然是在外面，但有一丝希望，他也顾不得了。

　　他把门从里头锁上了，然后把窗帘拉上了，接着就火急火燎地脱了衣服，跳到了床上。他从苏青身后抱住他，感觉自己像是抱着个巨大的火炉，说不出是舒服还是难受。
　　感觉到身后体温的舒适，苏青本能地转过身来，手脚并用地扒住了周立新。
　　周立新心下一喜，叫道：“苏青。”
　　苏青没有答应，但是嗓子里却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哼声。
　　周立新的心渐渐放下来了。心一松，睡意袭来。周立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苏青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