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焰》羡宇幸

23、冷水浇心是什么感觉

　　“什么？！”

　　“你别自作多情好不好？”厉珝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觉得那么羞耻，连脖子都红了，否认道：“我不喜欢男的！”

　　“那就好。”

　　倒不是左霁自恋。

　　他这么问，只是以防万一。

　　一来是因为自己现在这个壳的原因。

　　二来是因为厉珝好像是跟他一起冲澡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要知道，他不懂武功，要是厉珝对他起了什么歹心，他可打不过他。

　　何况现在被子下还光溜溜的。

　　这么逃到大街上，太丢人了……

　　左霁觉得自己有点冷，起身走到床的另一头坐下。

　　一个床头，一个床尾，厉珝坐在床尾那里，眼睛一直盯着他，从这张下颌线完美的侧脸一直往下，目光探看到细长的脖子以下，末了，不自觉又咽了咽口水。

　　他是真心觉得尴尬。

　　但是，他就是收不回视线。

　　左霁闭着眼睛，裹着被子坐靠在那，被柔和的灯火衬托着，就像画中的人儿一样唯美且不真实。

　　他的心几乎是按捺不住的躁动。

　　有点心烦意乱，他忍不住，开口：“你别睡行不行？”

　　“不然呢？”

　　又没事干。

　　这三更半夜的，不睡还能干嘛？

　　左霁睁开眼，末了，扫了扫他的那个位置，隔着厚厚的被子，看不出来，左霁挺尴尬的，说：“你别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真的会生气啊。”

　　厉珝不说话了。

　　左霁又闭眼靠到了床边上。

　　不久，又听厉珝问：“你真的喜欢男的么？”

　　左霁又睁开眼，末了，瞟了他一记。

　　“你又想说什么？”

　　“我那天……见你进了红颜阁啊。”

　　左霁一听，奇怪了。

　　“你见我进了红颜阁？”

　　厉珝有点慌，摸摸脖子，眼神游移。

　　他其实就是觉得尴尬，又不想左霁不理他，所以找话说。

　　但是他又怕自己说漏嘴暴露了身份。

　　“就……我晚上到处游荡，看到了，但没有跟进去。”

　　“没钱，所以进不去？”

　　“对啊。”厉珝讪讪一笑，顺着他的话承认。

　　可，天知道，红颜阁就跟他自己的家一样。

　　那地方，贾老板身后的是齐拓，而齐拓背后的那个金主就是他啊。

　　“想进去吗？”说到这个，左霁来了精神。

　　左霁凑近来一点，说：“改天我带你进去玩好不好？”

　　厉珝看他一脸的好兴致，有点看不懂：“你不是说你喜欢男人么？”

　　“你管我。”左霁又靠回到了床边：“拼酒、听歌、聊八卦，人生三大乐事。”

　　厉珝还是第一次听说去那种地方是为了聊八卦的，嗤笑。

　　“所以，你对里头的女人不感兴趣是吧？”

　　之前美人儿还很嘚瑟来着。

　　曾经对齐拓说左霁看她的眼神跟其他男人没什么不一样。

　　他暗自嘲讽美人儿的自作多情，不想，左霁忽然来一句：“不会啊，那天我看到一个叫美人儿的，长得很漂亮，我有兴趣，打算改天再去会会她。”

　　厉珝的笑容没了。

　　他看左霁的笑颜，末了，问：“你都不怕家里有意见吗？”

　　“能有什么意见？”左霁瞥他：“我单身啊。”

　　“单身？”

　　左霁看他不信，说：“真的，我还没成亲啊。单身，谁管？”

　　听左霁这么说，厉珝有些不懂了。

　　“那天，在酒楼，后来出现的那个男的，就是你掉下楼他接住你的那个，那个不是你男人吗？”

　　听他提起墨佳，左霁脸色变了变。

　　厉珝看他脸色变化，问：“你俩睡过没？”

　　“你胡说什么呢？”左霁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眼睛里满是愠怒，上下瞟他，左霁不满：“这是你该管的事吗？你哪只眼睛看我跟他睡过了？”

　　眼睛大藏不住情绪，却很漂亮。

　　厉珝盯着他，末了，笑了。

　　左霁看他这般，有点莫名其妙：“笑什么？”

　　“没有啊，哪有笑。”

　　什么？

　　左霁满眼疑惑，瞅着他。

　　这明明是在笑好吧？

　　难道他着凉，出现幻觉了？

　　想来，左霁起手探探自己的额头。

　　“话说，你到底叫什么？”

　　“什么叫什么？”忽然听左霁这么问，厉珝警觉心起了。

　　可他面具还好好戴着呢，左霁通过什么认得了他？

　　“我见你都那么多回了，你也没说你叫什么呀。再说了……”

　　左霁忽然伸手，要摘他面具，他一惊挡开，慌忙起身退后：“你干什么？”

　　“就是想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怕什么？”

　　“有什么好看的。”厉珝生怕他再来偷袭，说：“就……脸上有伤啊，长得很丑，有什么好看的。”

　　“丑？不会啊。”左霁打量他，这脸型，这下颌线，这唇峰，一看就是个极帅气的男子啊。

　　“我看你挺好看的啊。”左霁评价。

　　厉珝被夸，有点没好气，回：“没你好看。”

　　“这不好说，我长得其实不怎么样啊。”

　　左霁这话惹得厉珝冷呵。

　　左霁瞧他这反应，说：“真的，真的，不是假谦虚，我是真的不帅。”

　　对，不帅，就是好看得要人命而已。

　　厉珝内心疯狂吐槽。

　　以前，虽然仲晟和左世成都有心把他藏起来，但厉珝也不至于从来没见过他。

　　当时见到，觉得五官虽然精致，但气质阴郁，个性严谨固执，笑容欠奉，像月亮，有点脆弱、神经质、难相处的感觉。

　　可眼前这人，像个太阳似的，无论走到哪都让人无法忽略，是个随性张扬的耀眼存在。

　　尤其是这双眼睛，永远有星。

　　爱笑，爱闹，爱撩，眼睛里全是撩人不自知的风情。

　　厉珝OS一堆，忽然想起上次在左世成书房地下室听左霁说的那些话。

　　他好像说……自己是假的来着？

　　想到这个，他抬眸看他。

　　发现他又这么定定地盯着自己，左霁有点不耐，追问：“那你到底叫什么呀？”

　　“厉……”话一出口，厉珝猛地噤声。

　　他反应过来，察觉自己说错话了。

　　心里暗自一惊，他调整，改口：“……力啊。”

　　“力啊？”

　　左霁眉一簇，跟他鹦鹉学舌。

　　他见状，更正：“力，力气的力，我就叫阿力。”

　　“哦……”

　　不是全名。

　　看来还是不太相信他。

　　左霁点点头。

　　末了，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回来吧，回来吧，不摘你面具了好吧。”

　　厉珝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想想，又觉得总不能一直这么站着吧。

　　他提防着，往床边回去了。

　　夜已经很深了。

　　左霁觉得有点不适。

　　感觉坐着不舒服，他又瞥了厉珝一眼，厉珝顺着目光低头看看自己，问：“干嘛？”

　　“你……”左霁想问他是不是还那个，不过想想还是别问了。

　　“我睏了。”

　　厉珝看看床，直接：“那就睡呗。”

　　“你不会趁我睡着了害我吧？”

　　左霁这么直白，换来了厉珝的嗤笑。

　　“这话我回敬你。”

　　其实厉珝也累了。

　　只是担心自己的面具被摘才一直不敢放松警惕。

　　左霁想想，还是爬到床上去了。

　　袖里针其实一直藏在他的被子里，他还是留着一手的。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不怎么舒服。

　　感觉自己好像着凉了。

　　心里挺担心的，他抬眸见厉珝想要吹掉灯火，赶紧喝住。

　　“干嘛？”

　　“怕黑。”

　　“什么？”

　　左霁声音不大，挺不好意思的，厉珝没能听真切，左霁没好气，拉上被子，提高音量重复一遍：“怕黑！”

　　这倒让厉珝挺意外。

　　厉珝想想，把灯火放下，末了，也上到床上来，半躺在左霁身边，问：“你平时在家也这么睡吗？”

　　“有时候不是。”

　　“为什么有时候不是？”

　　“身边有伴啊。”

　　厉珝的心一沉。

　　“所以，那天我见到的那个确实是你男人？”

　　“躺一块就是我男人？那你光溜溜躺我身边，是什么？”

　　左霁扔出这一句，鄙视他的无知，在被子里蠕动翻身背对他，再懒得理他，却没发现厉珝的嘴角憋不住笑，上扬了。

　　这一夜，并不漫长。

　　一觉睡醒，左霁还在。

　　厉珝坐起身，摸摸自己的面具，还完好地戴在脸上。

　　他放下心，推推身边的左霁，见没有动静，掰开被子看看，发现左霁的脸色不对。

　　他摸摸左霁的脖子，发现很烫，这才意识到左霁昨晚受凉了。

　　那怎么办？

　　厉珝有点慌。

　　这若是在宫里可以直接传太医。

　　可是现在是在外面啊。

　　药店！

　　药店里应该有大夫吧？

　　“喂！”他摇晃左霁，想说唤醒他，叫他起来穿衣服，要带他去看大夫。

　　可不管他怎么拍脸，怎么晃，左霁都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睁了一下眼又睡过去了。

　　摸摸他的额头，是真的非常烫。

　　厉珝赶紧裹上被子去外面收了衣服，回房穿上，再把自己那张被子也盖到了左霁身上。

　　他跑到大街上去找药店。

　　可，平时大多选择夜游的他鲜少关注这些店铺，出了这个门口，根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才对。

　　小跑了一小段路，扎进人群堆里，他彷徨环顾了大半条街，没有收获。

　　心急的他想到齐拓，立马果断就近，朝红颜阁方向奔去。

　　齐拓这一大早的还在美人儿的温柔乡里你侬我侬呢。

　　忽然被人掀了床帘，吓得他直接萎了。

　　美人儿惊得哇哇的，缩到一边，一看是厉珝，羞得赶紧扯来被子包住自己。

　　厉珝根本就没空看她。

　　而是直接对齐拓：“大夫。”

　　“什么？”齐拓心血怦怦，脑子嗡嗡，反应不过来。

　　末了，又听厉珝大吼一声：“大夫！”

　　“大……大……大……”齐拓赶紧揽过衣裤下床来，慌张打量厉珝，见他并不像哪里伤着或是病了的样子，才回魂，问：“您要大夫做甚么？”

　　面具下的这双锐利眼睛里憋满了不耐和怒气。

　　齐拓看着，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哦哦哦，懂了！”

　　他赶紧地披上衣裳就跑到外面开门喊人。

　　末了，对来了的仆人说：“去去去，去给我请个城里最好的大夫。”

　　厉珝这一听，知道又要等，只得耐下性子往凳子上一坐，可还没碰到凳子呢，就被齐拓赶着站起来了。

　　齐拓直接把他往房外撵。

　　他眉头一蹙，见齐拓下巴示意床上，明白过来，给了齐拓一记大白眼，出了去。

　　为了这个大夫，他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

　　因为齐拓说了，要城里最好的大夫，所以仆人才跑到了城的另外一头，把这位最好最老的大夫带回到红颜阁来。

　　就因为这一骚操作，厉珝连揍齐拓的心都有了。

　　急急忙忙地把大夫带回到左府，奈何前后门口都有封条，不能进，这么老的大夫要爬墙不方便，厉珝生平第一次屈尊降贵，让人爬上了他的背。

　　克服各种困难，回到屋里，令厉珝没想到的，是左霁不见了。

　　两床被子都在，厉珝掀了个遍，走出来发现晾在竹竿上的衣服全部没了，他着急去找，奔到小灶那边，还是扑了个空。

　　去哪了呢？

　　回到房间这里，老大夫一脸的迷茫。

　　因为辛辛苦苦到这，啥病人也没有啊。

　　“这……人呢？”老大夫问他。

　　他看看老大夫，忽然灵光一闪，赶紧丢下老大夫往外奔。

　　他跑出到大街上，没有看到有熟悉身影。

　　因为左霁高热，神志不清，就算能爬起来，也是脚步蹒跚，应该走不远才对。

　　他沿着回太子府的路，一路快步在人堆里寻找，看有没有可能遇上。

　　一路急切去寻，他心焦得很。

　　找了好长的一段，好不容易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他精神一振，想要追上去，可脚步刚迈出，就刹住了。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左霁。

　　可，他已经不再是单独一个人。

　　墨佳应该是寻他去了。

　　这会儿也是刚回来。

　　街头上，墨佳比厉珝更早一些些发现他。

　　墨佳一发现他便奔了过来，及时抱下了发晕栽倒的他。

　　看到这一幕的厉珝就像霎地被人浇了桶冷水一般，忽然醒了。

　　看看远处，偌大的牌匾，他才发现自己方才心慌意乱，居然追回到了太子府附近而不自知。

　　再看看那边，墨佳紧张得很，即使肩膀有伤，还是一把打横把怀里的左霁抱了起来。

　　面具下的这双眼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一下如往常般，冷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