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阿娘第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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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云深不知处？”孟瑶微微睁大了眼睛，惊讶道：“传说姑苏蓝氏对弟子要求极严，入门时更是要经过层层选拔。我灵力如此低微，也可以去吗？”
蓝曦臣笑笑，见茶已烹好，便将茶壶提来，为二人各斟了一杯，放在孟瑶面前，摇摇头，道：“阿瑶方才只看了书便能有所感悟，可见天资悟性上佳，不要过于妄自菲薄。再说···”他轻抿了一口茶，任那雾气氤氲在眼前，继而笑道：“我好歹也是蓝氏家主，想必就算私自带阿瑶上山，也是使得的。”
“二哥莫要说笑，我若是让泽芜君徇私，岂非成了千古罪人么。”孟瑶也笑开，谢过蓝曦臣的茶，端起来放在唇边，轻轻细了口气，果不其然闻得满目清甜，道：“不知道我孟瑶何德何能，能得到泽芜君如此抬爱呢？”
孟瑶说这话时语气轻松，好像确实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调笑，但明显是试探怀疑之意。
此刻孟瑶的眸子都隐在雾气之中，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蓝曦臣一向知道阿瑶心思缜密，生性多疑，这虽然没什么不好，但偏巧他是个不太会说话的，此时不禁觉得有些头疼。
“我那时飞升，得遇一老神仙的传承。他说自己在凡间时被一人所救，却一直没有机会报恩，功德无法圆满。便叫我去替他寻那人的转世，报了这个恩情。”蓝曦臣说着，从怀中拿出那枚莲花玉佩，放至桌上，推至孟瑶面前。
“那位仙人说我要寻之人名叫孟瑶，眉心天生带一抹朱砂，生而含玉。阿瑶可看看，这枚玉佩是否与你的相近。”
孟瑶之前神色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直到蓝曦臣拿出那枚玉佩，孟瑶看清后才不觉诧异，从自己的怀中也拿出一枚玉佩，跟蓝曦臣拿出的放在一起，竟是一模一样。
他的这块玉佩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他的娘亲怕招惹来什么祸事，便一直叫他藏好，时至今日方才在旁人面前展露，纵使他心里有千般怀疑，此刻也不得不相信了。
孟瑶浅浅地喝了一口茶，温热的茶水入喉，是说不出来的舒畅，连带着脑子也活络了几分。他低头想着，左右自己在这边无亲无故，已然没了牵挂。既然蓝曦臣愿意帮他，他便就依着来，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
于是他道：“既如此···二哥，怕是你云深不知处，要多添一双碗筷了。”
蓝曦臣见孟瑶不再追问，已是有些相信了他这套说辞的模样，心下先松了一口气，连笑容都深了几分，道：“那阿瑶可还有什么事要做吗？若是没有，我们马上便可启程了。”
孟瑶闻言，手指微微缩起，将他一直放在袋中，他娘亲留给他的那只已经碎了的玉镯握紧，哑声道：“我还想去祭拜一下我阿娘。”
......
孟瑶此时跪在一座坟前，将买来的果子慢慢地摆在他母亲那个简陋的坟前，抬手轻轻擦去了木牌上的落雪。
那木牌上简简单单，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只刻了两个字——孟诗。
这片地方多是山峦，似乎少有人来，一旁的松树林遮天蔽日，时不时不堪负重地掉下几簇雪花。若是在春日，该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孟瑶自己跪着垂着头忙活，蓝曦臣看得心疼，便在也在他旁边跪下，轻声对他说：“阿瑶，需要二哥帮你弄一下吗？”
孟瑶回过头去，摆好了最后一枚糕点，也不回应蓝曦臣，自顾自地说：“二哥你看，这个莲花酥...阿娘之前最喜欢吃了，说它原来圆滚滚一个，下锅炸一炸就能开出花，多好看呐...”
“可惜我们穷，我也没出息，阿娘直到去世，也没有吃上几次...”
“我阿娘自打生下我就得了病，我小时还好，长大一点以后，她就没有什么清醒的时候了，估计也不太认人，见了我就又哭又打...”
“后来她趁我不在屋里，就自己撞了墙...我若是那时...若是那时早回来些，她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蓝曦臣听着孟瑶一点一点说着他和他阿娘的种种，纵使心如刀割，却也知道孟瑶此刻要的是倾诉和宣泄，只静静地做着听众，一点没去打扰。
直到孟瑶的眼中终于滚下了泪，他才慢慢地扶住孟瑶的肩膀，见他没有推拒，便一点一点将孟瑶揽入怀中，用沾了自己体温的狐裘裹住他，轻轻在孟瑶背后顺着，温声安慰道：“阿瑶，没事了。你阿娘半生辛苦，除了你大抵没什么盼头，你已经长大，她想来也没有什么牵挂了，早些离开，也是早些解脱。”
“往后有二哥护着你，你阿娘也会在天上看着你，只有你过得舒心快意，她才会高兴是不是？乖，不哭了。”
孟瑶此刻靠着蓝曦臣的胸腔，听着那里沉稳有序的心跳声，感受着因为发声而带来的微微震动的感觉，这个怀抱似乎将周围的寒意都隔绝了开来，他周身都流着一股暖意。
他忽而有些恍惚，任泪水打湿了蓝曦臣的衣襟，听他说道：“有二哥护着你”时，心里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和温暖，和一种名为“终于”的情绪，似乎他等这句话，已是等了千百年之久。
待他平复下来，忽然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失态，连忙从蓝曦臣怀里钻出，抹掉了脸上的泪水，甚至还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对蓝曦臣说：“多谢二哥，我没事了。”
出了怀抱，孟瑶还有些贪恋方才的温暖，明明自己穿得也不少，却忽然觉得有些冷了。
于是不等蓝曦臣回应，便回过身，在自己母亲坟前珍而重之地磕了三个头，道：“二哥，没事了，我们走吧。”
方才孟瑶从蓝曦臣怀里挣出，他便忽然觉得心下一空，随即反应过来，暗自懊恼自己的冒进，见孟瑶没有多说什么，蓝曦臣便也顺着他的话，将人扶了起来。
方才在地上跪了许久，虽然清理了雪，但地面上还是有不少寒气，蓝曦臣怕这回去一路再把人冻着，便解下了自己的狐裘系在孟瑶身上。
孟瑶本要拒绝，左右他这么些年也早已冻习惯了，但想起修仙之人一向有灵力护体，不惧酷暑寒冷，便安安稳稳地接受了，笑眯眯地道：“多谢二哥了。”
但孟瑶身量小些，此时又还正是少年年纪，才堪堪到蓝曦臣胸前，披着那一个过大的斗篷，路上又滑又不平，走得很是艰难。
于是他悄悄地伸出手去，拽住了蓝曦臣的衣袖。
孟瑶心里一阵雀跃，隔一会儿便小心翼翼地看看蓝曦臣，跟偷吃了糖果生怕大人发现了的孩子一样。
蓝曦臣自然是有感觉的，但见孟瑶这一副反应，不禁失笑，没忍心戳破，只是走得更慢了些。
此时揪着蓝曦臣的衣袖，好歹也借上了些力，孟瑶方才觉得坑坑洼洼十分难走的路，顿时都平坦了起来，他甚至还有心思去看看周围的风景，一时快然，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恍惚间他忽然想，要是就这样一辈子走下去呢？
想必只要有蓝曦臣陪着，他定然是愿意的罢。
孟瑶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回到客栈已是午后，蓝曦臣见孟瑶走了半天的山路，该是有些累了，便主动提议在客栈休整一下，明日再走。
孟瑶自是听他的。二人在客栈读书喝茶闲聊中过了大半日，用罢晚膳后，蓝曦臣又为孟瑶解答了书上的一些疑问，不觉时光飞逝，便准备歇下了。
洗漱完宽了外衣坐在床上，孟瑶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便问道：“二哥你昨晚···是睡在哪里的？”
蓝曦臣闻言身子僵了僵，手上收拾的动作也一顿，艰难出声道：“昨日附近有百姓向瞭望台求助，我便去处理了邪祟，天亮时方归。”
好在此时蓝曦臣背对着孟瑶，孟瑶便没有看见蓝曦臣那明显不对劲的神色，继续问道：“那二哥今晚不出去的话....睡在何处啊？不如我打个地铺吧。”
“何须如此麻烦。”蓝曦臣道：“你我都是男子，也没什么可避讳的，我看这床也不小，被褥也有两床，阿瑶若不嫌弃，我们可歇在一处。”
“这...这如何使得。”孟瑶惊讶，忽然有一种待嫁小媳妇被丈夫调笑了的娇羞感，舌头都有些打结：“我....我睡相不好，怕是....怕是会打扰二哥休息。”
蓝曦臣此时已经回过了身，盯着孟瑶道：“那阿瑶这是嫌弃我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孟瑶此时颇有些汗颜，没想到这位风光霁月的泽芜君私下里竟是这般模样，实在招架不住蓝曦臣那三分委屈三分失望的眼神，果断投降道：“我答应便是了。”然后一头缩进被子里，滚到床里面去了。
蓝曦臣笑开，将燃着的蜡烛一盏一盏吹灭，只留下床头的一小只，然后便轻手轻脚地褪去外衣，上了床榻。
烛火袅袅，二人各怀心思，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说第5章 阿娘第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