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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   李惓没有说话只是略微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由周慎扶着下了马车。

      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李惓手指总是凉的,此刻与周慎的手相握更显冰凉。周慎扶着李惓往宫门方向走去,目光一直停留在李惓苍白的脸上,虽说平时李惓气色也不见好过,但此时更憔悴了几分。看来他还是同原先一样,太过心慈手软难成大事。

      李惓目光微垂,能感受到周慎正在看着自己。

      就连周慎心里想的什么也猜的清楚。

      骗过你了。

      自林芝儿被杀之后,他想通了许多事。自始至终周慎都没有想过辅佐自己登上皇位,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顾及过,对自己百般折辱。若是他真的打算辅佐自己登上皇位,怎么敢这般毫无顾忌。不管周慎以后是何打算,眼下他身上可以利用的地方还有很多。至少现在,他们对彼此都有用处。周慎定然是打算等到自己没有用处时,就将自己囚杀。

      可是现在,周慎恐怕要失算了。

      要想骗过周慎,就要根据他对自己的判断,在周慎心里造出一个他所认为的“李惓”。周慎会根据那个“李惓”的性格去谋划算计,这样一来,所有了一切就能把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引起他的怀疑。

      周慎,你不是喜欢将所有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吗?那就让你好好筹谋去。

      锁清殿是冷宫,建在皇宫西北角紧挨宫墙,从侧宫门进去走不到两盏茶功夫就到了。

      两人站在锁清殿外,李惓左手攥着药瓷瓶,右手与周慎的手紧紧相握,似乎还微微有些发抖。锁清殿年久失修,大殿围墙已破败不堪,站在外头几乎,能见院内的萧瑟景色看个清楚。眼下正是阳春三月,可院内枯枝败叶,正中间一棵枯藤老树不知已经死了多久。

      周慎与李惓的手交握,越发感觉到他的颤抖。

      “别怕,我们进去吧。”周慎轻声细语,这般手足相残真是好戏连台。

      李惓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笨拙的迈开步子向院内走去。推开围墙大门,院内凄清景色完全映在眼前。除了院中那棵已经枯死的老树,院墙残破墙缝中野草萋萋,脚下石阶路已布满青苔。两人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惊起几只寒鸦自枯枝上扑赖赖飞起。

      锁清殿的侧寝宫是李淮住的地方。李惓似有些于心不忍,在枯树下停下步子不肯再往前走。

      “怎么?不忍心了?”周慎说话轻柔和煦。

      李惓抬起头满眼不忍,“我……我们回去吧,我做不到。”

      早就猜到李惓会这么说,周慎看着他笑了笑,眉眼温柔,“四殿下,你得杀了他。不然他就会成为你登上皇位最大的障碍,你忘了昨天自己说过什么了?”

      周慎声音温柔带着蛊惑人的意味,一字一句诱导。

      “可是……”李惓欲言又止。

      “没有可是,”周慎低着头,漆黑一团深不见底的瞳仁看着李惓的眼睛,“你是为了自己,你也别无选择。”

      沉默良久,李惓像是在挣扎似的,最终他点了头好像下定了决心,“好。”

      “这才对,”周慎凤眸弯了起来,牵着李惓冰凉的手,“我们进去。”

      两人相携缓步走向侧寝宫,寝宫大门早已破旧,原先的朱红木已经褪了色,起了一层枯褐色的木糟,细看还有虫蛀。李惓咬了咬,伸出冰凉的手将寝宫大门推开。“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院中的阳光从门口照了进去,映出一道道浅黄色的光线,在光线之中还有细小的尘埃热闹的飞舞着。

      李惓目光扫视一圈,看到了床边的李淮。

      此时的李淮好像真的痴傻了一般,目光呆滞地蜷缩在床边,发冠散乱,身上不知是在哪里打了滚染了一层灰。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李淮呆呆地抬头朝门边看了一眼。看到李惓和周慎,却好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仍是呆呆地缓缓把头低下。

      李惓攥紧与周慎相握的手,慢慢走向李淮。

      “还认得我吗?”李惓神色复杂地走到床边,在床侧的椅子上坐下。

      就好像没有听到有人说话一样,李淮仍是目光呆滞地愣神。他身上仍旧穿着以前自己最喜欢的那件水蓝衣袍,那衣裳李惓知道,用的料子全京城只有两匹,其中一匹是林芝儿买了,李淮知道之后砸了不少银子把另一匹买了回来,做了衣袍,将这衣袍宝贝的不得了。从前在太学院的时候,李淮就爱跟在林芝儿和李惓身后转,说话处处针对李惓,次次都被林芝儿骂,就算这样李淮却还是喜欢跟在他俩后头自讨没趣。

      其实李惓一直都知道,原先李淮总针对自己,是因为他觉得吕氏出身卑微,李惓却仍能以皇子身份示人,跟他们那些母族显赫的平起平坐,李淮不满。后来有了林芝儿,李淮对李惓仍是鄙夷不屑,可是那不屑中也隐隐含了一丝羡慕。李惓知道他喜欢林芝儿,当初在太学院的时候,不少世家子弟都喜欢过林芝儿。

      “怎么了?”见李惓久久没有动作,周慎以为他又是心软下不去手,“我们没有太长时间。”

      李惓轻轻“嗯”了一声,似乎是不太想动手,但最终还是伸手将那瓶药拿了出来,打开了盖子。

      其实他没有半分心软,这些不过都是在周慎面前做戏罢了,在周慎面前扮演他所认为的那个“李惓”。若非要说有什么感觉,大概是又想起了林芝儿,每次想起林芝儿,他心里对周慎的怨恨就更深一分。

      李惓举着那瓶毒药,深深呼出一口气,起身慢慢靠近李淮,握着药瓶的手还有些颤抖,在周慎面前将这戏做足。

      “来,张嘴。”李惓背对着周慎,将那药送到李淮嘴边。

      听到李惓这话,李淮抬起头看向他,眼底掺了几分不甘和毒怨,失去了刘家庇护生母又自缢身亡,眼下只能装疯自保,却没想到李惓能做到这个地步。活了十几年,向来是张扬跋扈惯了,却没想到如今这般下场,看来真是灯尽油枯气数已尽。这次生在帝王家,不好。

      李淮张开嘴,由李惓将那瓶药灌下。药已经凉透了,入喉苦涩,直直的凉到了心底。

      困意袭来,李淮慢慢合上了眼睛。他原本还以为会很疼,还好,不疼。

      李惓看着李淮将药咽下,心中未起波澜。生在皇家,明争暗斗成王败寇,没有可挑拣的余地,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吧。转过身,李惓一双茶色眼眸中已经染上一层水雾,像是被抽了魂般的有些发愣。

      见他这样,周慎快步上前扶住李惓,“没事吧?”

      被周慎扶住,李惓像是终于可以卸下力气一般倚在他身侧,将头埋在周慎颈窝,“周慎。”

      “我在。”周慎扶住李惓的手收紧了几分,原本他以为看李家手足相残,看李惓亲手杀了李淮之后痛苦自责,自己会很畅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见李惓这样,他心里一点快意都没有。

      “周慎,”李惓气若游丝,说话细若蚊声,“你说,我们会不会下地狱?”

      周慎没有说话,只是又将扶住李惓的手臂收紧了几分。

      没有得到回答,李惓其实有些想不太通,他觉得自己的戏演的天衣无缝,周慎不应该能看出破绽,按照自己设想的,周慎这会儿应该是油腔滑调的接上几句不怎么打紧的闲话才对,没道理不说话。难道是自己演的太好了,感染到他了?

      李惓又想抬头,又怕周慎看出破绽,只能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沉默了良久,周慎才又开口,语气中有几分迷茫和不安。

      认识了他六年,李惓还从没听到过周慎用这样的语气讲话,就像是个跟家人走散了的小孩子一样,一时间李惓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不过周慎也没有等他回应,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们回去吧。”

      “嗯。”李惓暗暗松了一口气,扶上周慎的手臂,由他掺着沿来时的路离开了。石阶上的青苔被踩在脚下,这片天地终于又是属于它们的了,搬进来的人已经匆匆离开,这里终究不会有人长存。

      ……

      ……

      没过几天,宫里传出了李淮的丧报,说他是因为刘霖自缢哀思过重,突发了急病去了。李惓什么都没处理,皇上定然知道是有人毒害李淮,若是想查,知道是李惓下毒也容易。但皇上不会查,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生不出皇子了,已经到了有妃嫔给他生了儿子,他都要怀疑不是他的种的年纪了。眼下,他只能把储君之位给李惓。知道是李惓杀了李淮又怎样,只能说他这个原本看起来怯懦胆小的四儿子其实是暗藏獠牙的凶兽。

      当然,不止皇上,萧家也看到了李惓的獠牙与野心。

      朝堂那杆称正在暗自平衡着。如今要站队,要么萧家要么李惓。要是选择了萧家,若日后萧家真的起兵谋反改朝换代,那些跟随他的朝臣们就是乱臣贼子,如果选了李惓,便不会有这般忧虑。

      只是,不知李惓是不是能胜的过萧家,若是输了,他们这些朝臣也要跟着丢了性命。

  • 作者有话要说:  李淮:我真的太惨了吧
    太子:嘘,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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