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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夺爱 ...

  •   “站住!”

      清明已过,天气渐暖。洛王府中桃李开过一轮,已换上新叶,纷飞的柳絮入土随尘,枝头棠梨正好,满树白雪拥着恰从廊下穿过的男孩,一袭天青小袖如花间淡蕊,辉映相宜。

      “?”听到有人叫住自己,容谢回过头来。

      李重襄本是打算直接冲过来质问容谢,只是到了近前,突然发现一件不得了的大事,脚下急急刹住,险些被游廊的台阶绊了一跤。

      “你……”他好不容易稳住重心,踮起脚就去量容谢头顶,嘴里嚷嚷着道,“你长高了?你怎么可以比我还高?!”

      容谢不明就里地看了他一眼,抱着怀中书卷转身就走。

      想跑?李重襄连忙停下对比的念头,大喊一声把人拦住:“你给我站住!”

      然而容谢却不听他的,只埋头向前走。

      李重襄气得一把抢过容谢怀中书卷,恨恨逼问道:“登瀛学馆的事,是你告的密吧?”

      容谢被夺走功课,无法向卢爻交代,只得停下来回他:“不是。”

      李重襄不信:“还狡辩!我问过阿桢了,他爹爹娘亲都不知道此事,我只和你说过,肯定是你!”

      “不是。”继续摇头。

      李重襄将书卷扔到地上,上前一步抓住容谢襟口,扬起拳头威胁:“还在骗我,亏我那日还救了你一命,早知道我就不管你了!你个大骗子!”

      “没有骗。”容谢一字一顿回他,再认真不过。

      “你……”李重襄指节攥得发白,拳头晃动几下,却不知该向哪里挥才好。

      他正纠结,身后澄心堂的侧窗突然被人推开,却是卢爻听到外面动静,探出头来。

      卢爻的声音明明隔着三丈远,却异常清晰地落进他耳中:“六殿下来了?伤可都好了?拦着小容做什么?小容,今日的药你还未服,快些过来,不得耽搁了时辰。”

      “是。”容谢显然也听见卢爻的话,老老实实应了一声,只拿一双盛了春色的琉璃瞳望着他,眸光清正,无辜之极。

      又开始装可怜了。李重襄打心底烦他这幅模样,只是有卢爻在后头盯着,他终究还是不敢就这样一拳砸下去,遂只能悻悻地放开手。

      容谢得了自由,退开两步,俯身捡起地上书卷,向澄心堂走去。

      然而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容谢突然转头,在李重襄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默默看了他的头顶一眼。

      真的高了?

      那一眼转瞬即逝,但好像真就是这个意思。

      “咯噔”一声响,在床上静养一月只横向发胖三斤的李重襄成功咬碎一颗乳牙。

      “呜!我又掉牙了!快取冰块来!”

      王府地窖一年四季藏冰,很快便有下人将冰块敲碎送来屏风院,李重襄嘴里嚼着冰块,说不出话,只能蔫巴巴地趴在案上,却是终于消停下来。

      卢爻坐在容谢身边,从竹简后头瞟了李重襄一眼,有些好笑。他寻思片刻,没有过去探问,只压低声音问身边的容谢:“小容,六殿下缘何要找你麻烦?你何时得罪了他?

      默写的思路被人打断,容谢停下笔,偏头想了想:“没有。”

      “真没有?”

      “没有。”容谢摇头。他答应了要保密的事,那便不能说出来。

      “好。”卢爻颔首,未再追问下去。

      窗外春风日暖,容谢默完一篇经义,又从书架上抽了几副字帖出来临摹,卢爻一简读完伸了个懒腰,转眼见他如此勤奋,笑了笑,突然伸手拿起案头的木鸟,故意拨弄了一下。

      “啁啾啁啾”白眉轻快地叫起来。

      容谢本在专心练字,听到木鸟的叫声无意识地停笔,视线落在木鸟身上,半天都没有转开。

      “看来我这礼物倒没送错,”见他如此,卢爻心中了然,他将木鸟丢到容谢怀里,只笑着吩咐吩咐道,“你近日书法大有长进,这贴《临高台》便不必抄了。喜欢玩就拿着玩吧。”

      容谢端着木鸟迟疑了一下,最终没能扛住诱惑,放下笔玩了起来。

      那厢李重襄听见木鸟的叫声,牙没那么疼了,咧着一张漏风的嘴也凑过来讨要。

      “丝父,没有我的吗?”

      “你的?”卢爻斜睨他一眼,右手一指屋内书架,开出条件,“你若能在一个月内将第三层左边的书都读一遍,默写一遍,再释义一遍,我便送你一个,你可能做到?”

      李重襄顺着卢爻的手看过去,那书架上足足摆了七八本书,还有好几卷竹简,底下还堆着一沓绫绢,且不说他如今字都未识全,便是换了他亲哥李重洛来,怕也是做不到。

      这怎么可能完成!他刚燃起一点斗志,就被这不可能实现的目标给掐了回去。

      不过就是一只机关鸟罢了,他才不稀罕,不稀罕,不……

      一定是师父偏心容谢,故意刁难他!

      捧着冰块摇摇头,表示自己做不到,李重襄暗暗瞪了在旁边安静逗弄木鸟的男孩一眼,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计上心头。

      午膳后,卢爻有事出府一趟,交代他二人今日可以多午睡一刻,待他回来后再做功课不迟。

      容谢向来听话,自觉回了厢房,李重襄嫌弃自己先前午休的寝阁久不通风憋闷,赖在澄心堂内室的短榻上不走,卢爻见状,也只能依他而为。

      午后晴光潋滟,熏风扑面,满庭蛱蝶穿花起舞,正是一园春好景无限,小窗浓睡日嫌迟。

      万籁俱寂间,忽有一道人影跳窗跃出,惊扰枝头燕子,扑散花荫蛱蝶,遮头蒙脸,暗行不轨。

      未时三刻,李重襄趴在榻上眯着眼装睡。

      果不出他所料,一道极轻的脚步声从院中传来,容谢还是按照平日里的习惯起身,返回堂内。

      只听那脚步声在书架旁停下,窸窸窣窣地抽了一本书出来,向旁边两步,舀了一瓢清水注入案上水盂,浣笔,研墨,铺纸,万事俱备,然而所有的响动却在落笔一字后骤然消失。

      没有想象中的大叫大喊,没有预料中的质问怀疑,外头静悄悄的,只有沉默。

      这算个什么反应?自己忙碌一番没得到预想的结局,李重襄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没听到动静,只得半撑起上身,睁大眼睛伸长脖子向外窥探。

      隔着一层幔帐,李重襄只能看见容谢提着毛笔的背影凝滞半晌,随后埋头落笔,竟对那案上凭空消失的机关木鸟不闻不问。

      那只机关鸟,当是容谢最喜欢的东西了吧?李重襄回忆先前卢爻说过的话,再次确认自己没有拿错,这只机关鸟,就是容谢眼下最珍爱的玩具。

      丢了喜欢的东西还能这么镇定?若是换了他丢了弹弓,早该闹得天翻地覆了。

      一想起先前被卢爻没收的弹弓,李重襄就恨得牙痒痒,那张弹弓无论大小、松紧、装饰都最合他心意,后来他也曾央着带他练箭的侍卫去武库中试过许多张弓,但没有一个能像那张弹弓一样称心应手,直到今日,他的腰间还是空了一张弓。

      说到底,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容谢,他今日也要让他尝尝什么是失去心爱之物的滋味。

      想到这里,李重襄索性也不装睡了,他大大方方地坐起来,趿拉着靴子就往外间来。

      东边翻几本古书,右边折几卷画页,李重襄故意绕着堂中走了一圈,直到把这堂中各处摆放的物什都折腾了一边,他这才慢吞吞地走到一直埋头练字的容谢身边,一手转着根毛笔,一手去拨案头堆放的文房。

      他一边拨,一边明知故问:“咦,你这桌上好像少了什么?”

      容谢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纸笔往边上挪了挪,低头继续临摹大字。

      李重襄拎着笔山敲敲案头原先摆放机关鸟的位置,故意一惊一乍:“唉哟,原来是你最喜欢的机关鸟不见了。你先前不一直摆在这儿吗?怎么会不见了呢?”

      容谢又往边上缩了缩,依旧一言不发。

      话都说白到了这份上,还是像拳头打在棉花里,没劲。李重襄对容谢的反应十分不满,也懒得再伪装什么,直接伸手扯掉宣纸,迫使容谢正眼看他。

      他一边以机关鸟要挟容谢,一边掰着指头和容谢算账:“你想知道它去哪了吗?想知道吗?想知道就求我啊,这天上地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它在哪儿,哦,不过我眼下忘了,你得天天求我,日日求我,兴许我哪天性情好了,想起来了,再告诉你。还有,你要认我做师兄。此后凡事都听我的,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我让你抄书,你就……”

      然而他还待洋洋洒洒地继续说下去,好教容谢知道他的厉害,然而他的话才说了一半,一直沉默的男孩终于开口,酝酿半天,却只吐出一个字。

      “吵。”

      “吵什么吵?”这下李重襄不乐意了。

      既然此人敬酒不吃,那就别怪他要让他吃罚酒,李重襄再也控制不住脾气,索性直接跳上书案,一手指着容谢额头,咄咄逼人:“你若不想要你的机关鸟,那我就把它拆了扔了毁了,再一把火烧了,让你谁都找不到。你也别想着再去告密,我告诉你,哪怕师父再把我打一顿,我也不会说的!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这只鸟了!”

      然而任凭他软硬兼施,连恐吓的手段都用上了,面前容谢却仍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只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

      “我没有。”

      “没有什么?”

      容谢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但很快又闭上,继续缄默不言。

      李重襄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解释逼得心里着急,然而他的手指都快碰到容谢的睫毛了,对面那人却还是一声不吭,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你就只会装乖!我让你装!让你装!”李重襄最烦他这幅模样,气结,抄起案头的书册就往地上扔,霎时间容谢案头摆放的笔墨纸砚都被他扫了个干净,叮铃哐啷地落了一地。

      他折腾完这些还不解气,又从旁边的镇台下翻出数张还未用过的宣纸,天女散花似地扔到容谢身上。

      洁白的宣纸簌簌落下,彷如雪片纷飞,把人埋了个彻底,李重襄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趁着容谢还没回过神来之前一气呵成地将旁边书架、柜子上的东西都翻出来折腾一遍,就连装药的瓷瓶都没放过。

      他一边扔,一边给自己找理由:“不在这里!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

      容谢拦不住他,只能跟在他身后一点一点地捡垃圾。

      卢爻回来时,看到的便是澄心堂内如抄家一般混乱的景象。

      容谢蹲在地上,正小心翼翼地捡起一枚碎瓷片,李重襄听到声响,从墙边箱笼间抬起头来,嘴上噙着半截毛笔,头上还顶着数段绫绢。

      见他进来,李重襄一把扯下头上白绢,赶在他还没发问前嚷嚷起来:“师父,小容把你的机关鸟弄丢了,我正帮他找呢。”

      找机关鸟需要这般大的阵仗,你这是在拆房子吧?卢爻暗诽一句,本想把胡闹的李重襄提溜回来按住,好好拷问一番,然而余光瞟见容谢依旧不声不响地蹲在那里,霎时间一个想法窜上心头,忽地有了计较。

      “小容,是你弄丢了机关鸟?”

      卢爻脚下一顿,转身朝容谢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最终还是用了初稿的一版,更加闹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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