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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3.
      方知行看过去,对上钟思远略带凉薄的眼睛。
      钟思远今天穿了一身黑,个子又高,往那一站压迫感十足。

      他似乎是不太满意门口有人堵着,眉心厌烦的拢着。

      方知行下意识往旁边站了站,给钟思远让路。
      那人却在行经他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下。

      钟思远侧脸线条冷硬,像是被切割出锋利棱角的冰块,他看了苏茉尔一眼,嘴唇轻动,声音冷的像松针上落下的碎雪:“陈导找你。”

      说完,他径直从二人之间走了过去。

      苏茉尔意味不明的冲着钟思远的背影笑了一声,踩着高跟鞋出门了。

      方知行进退维谷,心理上很想逃跑,但此时再走躲避的太明显。他稳住呼吸,佯装平静的坐在钟思远身边。

      剧本在桌上摊开,眼前是一个又一个方块字,他努力辨认,尝试将这些字体连成完整的一句话,但是失败了,他根本看不进去。

      心里很乱,作乱的源头近在咫尺。余光能看见钟思远搭在桌上的手,骨节分明,细长匀称,他曾亲密的将这只手握在掌心,触及每一处指节,再同他十指交握。

      方知行放弃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无动于衷。

      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钟思远了,时间仿佛被拉回到五年前,记忆中那人最初的样子,冷漠,低沉,拒人于千里之外。当时钟思远突然空降,公司传出许多流言蜚语,再加上又是这么个高冷的性格,很多人看不惯他。

      那时的钟思远整天冷着一张脸,跟谁都不亲近,公司觉得这样不行,都快出道了队友之间哪能这么生疏,碰巧方知行也是中国人,便把他俩换到一个宿舍,拜托方知行赶紧搞定这座冰山,让他尽快融入集体。

      方知行是海城人,打小被父母爱护着长大,性格好,又开朗,去了韩国两年没怎么说中文,好不容易碰到个语言相通的,也不管人家想不想听,逮着钟思远念叨个没完。海城话嗲嗲的,听起来像撒娇,方知行偶尔蹦出来几句特别可爱,听不懂中文的队友都跟着笑,钟思远却无动于衷,冰块脸从早冷到晚,嘴角都不扯一下。

      后来方知行听说钟思远祖籍广东,还天天缠着对方教粤语,钟思远烦不胜烦,多半不理他。
      那年的方知行天不怕地不怕,脸皮厚的像城墙,不管钟思远怎么无视,他都能给自己找存在感。

      但是现在,他清楚的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森森寒意,提起的勇气却无法支撑他道一句寒暄的话。

      你好吗?
      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于无数深夜反复启齿锻造出的问候在挨到真人时竟然连个气声儿都发不出来。

      中央空调在顶上嗡嗡地运作,左手边是他曾经辜负的人,方知行掩耳盗铃般闭上眼睛,心弦绷到极致,再不松绑就要断了。

      酝酿到极致的感情需要一个倾泻地,舌尖生硬的抵在唇边,什么你好不好、过的怎样通通难以启齿,他真诚又滑稽的剖开一腔心扉,沙哑道:“对不起。”

      钟思远没有实质的目光忽然聚焦,眼底汹涌的掀起一股浪潮。下颌角的线条突然清晰,他按在剧本上的手指无意识收紧了一秒。

      一秒后,他恢复冷漠,复杂情绪被灰雾似的眼睛埋藏的很深,加重了那股阴冷的气质。

      用来掩饰的陌生被撕开,钟思远不留一点余地:“不要说没意义的废话。”

      方知行狠狠一颤,感觉心脏“咚”地一下摔在地上。

      ·
      大概是真的被开水烫成“死猪”了,方知行在后半场迅速找到状态,他本就有舞剧表演经验,舞台上夸张的表现力是靠共情完成,如今这种技巧带入剧本,他和剧中人物一起疯狂、失控,动情时落下两行清泪,引得整个剧组侧目相看。

      他的表现足以证明自己,也证明陈华的选择没错。

      围读结束后,大家纷纷离开,陈华喊住方知行,赞许道:“状态调整的不错,再接再厉。”

      方知行刚大哭一场,眼球布满血丝,分明笑不出来还是努力牵起嘴角:“谢谢导演。”

      那样的声嘶力竭过后,嗓子彻底倒了。
      陈华听的直皱眉:“哎哟,你演一场戏也太伤神了。”

      方知行没反驳,他的确伤神,借着戏为自己哭了一场。

      他那种沉浸式表演太有感染力,同组演员为之叹服,连休息室里的经纪人和助理听到动静,都忍不住开门偷看,泪点低的还跟着他一起哭。

      季钏心情复杂,看方知行一副惨绝人寰的样子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卿卿……”

      谁知他刚喊一声,方知行就骂他一句:“滚,别这么喊我。”
      季钏一脸懵逼,这人还能不能行了?面容斑驳,眼眶通红,声音都哑了,怎么还要骂人?

      方知行揉了揉眼睛,嫌弃道:“肉麻,隔夜饭要吐了。”

      季钏无端遭受人身攻击,感觉好委屈。但看方知行还会骂人,又放松不少。

      两人搭电梯离开,门前撞见个挎着包的小姑娘低头刷手机。

      姑娘闻声抬头,方知行一愣,这是给钟思远送水的助理。

      “方老师!”助理林曼曼惊喜的看着方知行,“您的演技太好了!把我都给感动哭了!”

      方知行吸吸鼻涕,有气无力的笑了两声:“谢谢啊。”

      那把清丽的好嗓子变成了公鸭嗓,林曼曼在包里翻了翻,拿出一盒全新未拆封的润喉糖。
      “这是我们家老大常吃的,护嗓子特管用,方老师你拿去,睡觉前含两片,明天就能好。”

      “啊……”方知行摆摆手,“这不合适,我回家泡点胖大海就行。”
      “没事。”林曼曼把东西塞他手上,“都要一起拍戏了,还客气干嘛,老大那里多的都吃不完。”

      她给完东西就要跑走,冲方知行挥手:“方老师,路上小心。”

      电梯都上来了,方知行问:“你不走吗?”
      林曼曼吐吐舌头:“我东西忘拿了,你们先走吧,明天见!”

      电梯里,季钏凑过来看那盒润喉糖,说出一个不大可能的猜测:“我怎么觉得林曼曼是特地在这儿等你?”

      方知行中午遭受暴击,多少盒润喉糖都补不回血,觉得季钏发神经:“你想多了。”

      这天累的够呛,身心俱疲。
      方知行洗了澡就上床,屋里留着一盏小灯,他耳朵上挂着耳机,听着歌,眼睛盯着手里的润喉糖。

      季钏怎么会觉得是钟思远发的善心呢。
      方知行无比清醒,那句“不要说没意义的废话”太狠了,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

      但钟思远没有辞演。
      未来三个月,他们无可避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方知行拆开润喉糖的包装,抠两粒扔嘴里,清凉的薄荷味从嗓子眼冲到头顶,提神醒脑更不困了。
      作孽似的,他吃了一粒又一粒,一盒空掉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股凉气。

      第二天下午是开机仪式,方知行很早就没了睡意,起床看剧本边等车来接他。

      剧团对外的一切事项都落在季钏头上,没办法每天都腾出空陪他一起工作,方知行很体贴的说一个人可以,好在剧组工作人员挺照顾他,派了辆车过来接他去西山。

      西山在郊外,路程大约两小时,方知行昨晚没睡好,上车就开始补觉。

      停车场碰到钟思远,对方白T套衬衫从车里钻出来,手上拿着顶黑色棒球帽。午后的阳光着实热烈,他却似雪原上的冰雕,肤色冷白,只眼尾沾了一抹浅浅的红。头发稍有些凌乱,修长的手指往细密的发丝间一插,随意的往后一撸,扣上帽子,挡去大半英俊面容。

      钟思远神情恹恹,看起来没那么冷。方知行见过他这副样子,很了解,是刚睡醒。

      狭路相逢理应打个招呼,但有了昨天那经历,方知行已经不知如何开口。

      林曼曼问他润喉糖效果怎么样。
      方知行感觉到现在喉咙都是凉的:“谢谢,已经好多了。”

      开机仪式两点入场,下午三点准时开始,按照流程,先是各路领导发言讲话,然后由出品方和市委领导共同揭幕宣布开机,接下来剧组组织上香仪式。方知行和钟思远作为双男主各敬一炷香,燃烧的香灰落在钟思远的袖口,方知行却仿佛被烫到了眼睛。

      退下来后发觉,是天太热,咸涩的汗水流到了眼睛里。

      剧组有意低调,一切程序从简,媒体现场采访环节也取消了。结束时近五点,剧组再返回市中心酒店吃开机饭。

      方知行来的时候跟的剧组车,回去多了西山的领导,他不得不靠边站,等着看哪辆车里有空,把自己塞进去。

      车一波接一波的走,配角都有专车接送,方知行站在停车场门口,人来人往,只有他孤身一人。黄昏浸染过的天空飘着暖色的云,方知行宛若离群的孤雁,迷茫的张望、等待。

      一辆黑色路虎开到面前,副驾的车窗降下,林曼曼在里面对他说:“方老师,回去的人太多了,你不一定能等到车,跟我们一起走吧。”

      方知行踮起的脚跟回落原地,看见林曼曼,所以钟思远应当也在车里。他不知道这是钟思远的意思,还是林曼曼自作主张,但不敢多想。
      他摆摆手:“没关系,我多等一等,不行还可以打车。”

      “西山这么偏,哪有车过来啊。”林曼曼扒着窗户,“快上来吧,一会堵着路了。”

      方知行态度坚决:“真的不用麻烦,谢谢了,我再等一会。”

      林曼曼还在组织措辞,后座冷冷的一声:“开车。”

      方知行抿紧嘴唇,钟思远冷漠的声音刀子似的穿过耳朵。

      路虎从面前开走,车胎卷起一缕飞尘。方知行被细碎的沙子迷了眼睛,用力的揉了揉。

      侧面一辆小面包车有人吆喝:“还有要走的吗?能坐两个!”

      面包车内拥挤狭窄,平时可能用来拉道具的,座位底下乱七八糟塞了好多东西,而且还很脏。
      方知行慢了一步,只剩后排中间一个座位。

      车里坐的不知是哪个部门的工作人员,反正都不认识,他在中间挤着,两边的大哥都不大快活,还烦躁的说一句:“边上去一点,挤死了!”

      方知行个高人不胖,坐不下完全是因为左右俩人体态不均,但他没说什么,抱歉的笑笑往前挪半个屁股。这么坐有点累,但不至于那么挤。

      几分钟后,面包车发动。
      车窗蒙了一层灰,方知行向外看去,看见停车场门前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太模糊了,他看不清楚,那辆车长的很像钟思远的路虎,但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方知行收回目光,自嘲般笑了笑,肯定自己是看错了。

      开出去一段距离,车里的人就开始打瞌睡,面包车的制冷效果不加,方知行身上的汗就没干过,大家应该也一样,车厢里充斥着一股酸臭的汗液味。已经有人开始打呼噜,方知行也很想睡,起码可以忽略这种糟糕的环境,但这个姿势不允许。

      他无聊的拿手机出来刷,五分钟后开始头晕,这车也太晃了。
      没办法,方知行只好发呆。

      发呆的内容也很简单,想钟思远,想钟思远,想钟思远。

      妈的。
      他颓丧的把手搭在大腿上,脊背弓起,垂下头。

      有些事不想还好,五年也就这么过来了,谁知道他脑子一抽接了部剧,怎么就碰到钟思远了呢。

      这就是见钱眼开的下场!

      汽车在公路上远行,方知行保持着这个姿势竟然也找到零星睡意。他不确定自己睡没睡着,自我感觉是清醒的,但瞬间白昼似的车厢让他恍然睁开眼睛。

      对向驶来一辆闪着大灯的货车,刺目的光穿透瞳底,随着一声低咒,连串的急刹使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尖锐声响,紧接着车屁股从后面被怼了一头。

      意外来的猝不及防,汽车紧急制动,惯性让人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去,面包车里的座位总共三排,最前面的人系着安全带,其他人有前面座椅遮挡,只有方知行完全暴露在外。

      方知行眼睛一花,一切反应都显的迟钝,巨大的冲力迫使他本就坐不牢的屁股彻底离开座位。

      他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
      倒地的瞬间,右膝磕在从座椅下方延伸出来的灯管上,短时间内尖锐的疼痛让他脸色一白,被冲撞惊醒的人手忙脚乱来拉他,方知行吸了一口气:“等等……我缓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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