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娱光与热》谭雅

30、第三十章

　　现在是凌晨两点，也是吴世界结束自己的最后一场演唱会后的第三个小时。

　　夜欲寒，心欲凉。

　　她没有丝毫睡意。

　　整个人窝在家里落地窗旁的棕色单人沙发里，手臂环抱住拱起的双腿。

　　虽然是冬天，可是暖气很足，她便穿着一件再单薄不过的白色高领毛衣，整张俏丽小脸的下巴和粉嫩的嘴唇收进毛衣领中，只露出了眉毛，眼睛，鼻子。

　　望向窗外，空洞的眼里却装不下一丝一毫的繁华。

　　“所有生命都会消逝，徒留一颗破碎的心。”低哑说道。

　　她已经把母亲病重的事向公司说明，毕竟这种情况是大事，公司方面也通情达理地批准了她的请假。

　　由于现在没有飞去英国的航班，她只好在家里等到凌晨五点再出发。

　　深夜里，电话铃声不和谐地响起。

　　条件反射地微微一缩，现在的她，真是怕死了这个声音。

　　“果然还没睡啊，猜猜我是谁？猜对了，有奖。”标志性的小奶音。

　　嗤笑，“前辈，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有我的号码吗？”

　　“不是说了吗？叫我偶巴。”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有我的号码？”

　　“偶巴不止有你的号码，现在还在你家小区外面，出来见一面吧！想你了。”

　　“我们很熟吗？连我家住址都打听到了啊。”

　　“很奇怪吗？”笑了笑，“世界可不要小瞧偶巴的人脉啊，这圈子就这么大，不难打听到，出来吧。”

　　“为什么要出来？拒绝。”

　　“真是无情，心都碎了。”

　　“好好说话。”现在的她没心情和这个人乱扯。

　　“不是难过了吗？”正经起来。

　　呼吸一颤，吴世界沉默了。

　　“我才没有……”难过。

　　“别着急着否认，你今天的演唱会，我去看了。你唱《重生》的时候，明显不在状态，绝对不是你的正常水平。”

　　“……”不自觉咬唇，没想到，还是被看出来了，还以为假装的很好。

　　“前辈这么晚不睡觉，来研究别人的神态，这么无聊的吗？”

　　“不是不睡觉，是想睡，睡不着。快出来吧，不然，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好了，唉！又不知道你具体住在哪一栋，只好在这等着呢，要是某个狠心的人再不出来，可能就要冻死了吧。”

　　真是服了这人了……

　　吴世界拿着外套随意穿上就出了门。

　　走到小区门口附近，几乎没有刻意去找，她就一眼锁定了他。

　　不仅仅是因为此刻天色已晚，四下了无人烟，更是因为那独特的气质，就像吸铁石一般紧紧抓住了她的视线。

　　漆黑的夜空下，散发光芒的星辰中。

　　上帝在创造权志龙的时候，或许并没有给他最完美的相貌，但一定倾心奉献了最优越的独一份气质。

　　一支罂粟花在诱惑的绽放。

　　清风徐来，暗香盛开。

　　“真是个妖孽。”怔愣着，吴世界如此评价。

　　可能真的太冷了，权志龙低着头，两手插兜，跺着脚，哈着雾气。

　　忽然，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他抬起了头，刚好对上了女孩的眼睛。

　　蓦的一下，咧开嘴，完全没有舞台上那般狂拽酷炫的模样，素颜的他，只抹开了最纯甜的笑意，掏出一只手，在空中晃了晃。

　　“来了！就知道你不会忍心让偶巴等这么久的。”戏谑道。

　　“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前辈不算很冷，我应该等你冻够了，再出来的。”口吻凉凉。

　　“世界怎么能这样对偶巴啊。”权志龙轻笑。

　　“前辈到底找我干嘛？”不耐问道。

　　“想你了。”

　　吴世界直接转身就走。

　　“还真走啊！”权志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再开玩笑，绝对走人。”

　　“我没有开玩笑。”权志龙收敛了表情，无比认真，“从演唱会结束的那一刻，就开始想你了，或许，还要更早。”

　　“想我做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难过？”

　　吴世界无言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虽然这样有些失礼，但是我不觉得我们之间熟到可以讨论这个话题，与你无关。”

　　无奈地笑了，“知道失礼还说？好，与我无关，那我问一件与我有关的事情。”

　　权志龙目光沉沉，声音暗哑，“这是我最后一遍问你这个问题，你真的没有在那家清吧里弹过钢琴吗？”

　　“那么，前辈请先回答我，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吗？有多重要？”毫不示弱地反问。

　　“很重要，世界啊，你相不相信，有人会通过一首曲子而喜欢上一个人？”

　　此话一出，瞬间，四目相对，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吴世界的眼睛如同平静的湖面，没有任何波澜。

　　“我不相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也是最后一次慎重地回答前辈，不是，绝对不是我。”淡淡的空灵音渐渐消散于风中。

　　感受到抓着手臂的力越收越紧，吴世界难免皱起眉头，却还是固执地望着权志龙的眼睛，读着里面翻涌的情绪。

　　“不要骗我，绝对不要。”

　　“否则呢？”

　　“你不会想要知道的。”放开了手，恢复成轻松的样子，“看来，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回答了，好好的吧！先回去了。”说完，权志龙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千万不能被危险品给盯上啊……”吴世界凝视他的背影，喃喃自语。

　　早上六点，原本这几天的热搜都被东方神起解散所霸占，然而，第一名却被“吴世界母亲疑似病危”给替换。

　　“天哪！世界该多难过啊！呜，要坚强啊！”

　　“那世界不是要赶回英国了？”

　　“我妈妈也刚离开我，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我都不敢想象世界现在的感受。”

　　“世界要好好的，我们等你回来！”

　　“一定要撑过去啊！拜托！”

　　吴世界坐在机场贵宾候机室里，手机一下又一下的振动。

　　她全然置若罔闻。

　　李泰民——

　　“世界，你现在到哪了？情况严重吗？”

　　“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但是，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我很担心你。”

　　郑秀妍——

　　“这真的太突然了，你到底有事没事啊？吴世界，给你打电话怎么可以不接呢！你要急死我吗！”

　　仅仅是扫了一眼屏幕，就看到了这几条讯息，更别说短短一个小时，所有人发来的那几百条了。

　　电话不厌其烦地振动，来电显示，金钟云。

　　索性将手机直接关机，落得一个清净。

　　到达伦敦后，管家直接来机场接的她，去往索图雅庄园。

　　望着车窗外庄园里依旧绿草如茵的风景，吴世界只觉得恍然如梦。

　　“三年了啊……没想到再次回来原因竟是因为这个吗？”

　　爱丽丝房间门口，见到那道宛如清冷月光的身影。

　　吴世界二话不说便上前质问，“为什么她的病这么严重了，还不送去医院！”

　　布莱恩眸光悲凉，嘴唇无力轻启，“是母亲的意思。她说，不想死在医院里。”

　　“进去吧，母亲等你很久了。”

　　一下子，吴世界的眼眶就红了。

　　她以为，死过一次的人，什么都会看开的，早已经超脱生死之外了。

　　原来不是这样的，她的情感还是如此充沛，还是会很舍不得身边人的离去。

　　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她佯装的镇定愈发单薄了。

　　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医用仪器仪表，消毒水味刺鼻，穿着白大褂的几位医生，忙于手上的动作，眉头紧锁。到处都是压抑的沉闷。让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床上躺着的人无比虚弱，好像感知到了她的进入，费劲的睁开了眼睛。

　　吴世界快步迎了过去，轻柔地握住了爱丽丝的修长而又干瘪的手。

　　“妈妈，我回来了。”涩然开口。

　　“我知道，我的女儿，欢迎，回来。”爱丽丝的声音断续却又坚定。

　　“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妈妈，你说，我都会听的。”

　　“感谢，感谢成为我的女儿，感谢你满足了我，拥有一个女儿的梦想。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像是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所以啊，缘份真的是件再神奇不过的事了。”

　　“我也很感谢，你成为我的妈妈。真的。可以，不要离开吗？……我舍不得你。”

　　“没关系，人总会离去的。”爱丽丝用尽全力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听到这句话，吴世界内心大雨滂沱。

　　“我这一辈子，为了钢琴而活，为了索图雅家族的荣誉而活，所以，其实，我也是渴望着自由的呢，我想在死后，不举办葬礼，可以把我的尸体火化，再由你亲手将骨灰洒向大海吗？把我的这个遗愿转告给他们吧，这个任务我只想交给你，女儿，答应我，好吗？”

　　“好，我答应你。”

　　“太好了，这辈子，我不后悔嫁入这个家，爱上你的父亲，但是，下辈子，绝对不想再被禁锢了。”看了眼门的方向，可惜地说，“你父亲，还没有来啊……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总是晚来一步，总是这样。”眼皮颤抖着闭上了，一颗泪珠顺着眼角滚落。

　　仪器发出一道尖锐的响声，屏幕显示为一条直线。

　　爱丽丝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你自由了，my dear Alice。我世上仅存的亲情。”

　　布莱恩冲了进来，“母亲！”

　　“她走了，永远的。”吴世界漠然开口，“父亲呢？为什么他不在？”

　　布莱恩眼球充血，无言以对。

　　“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不来见见呢？啊…我知道了，他肯定是在开会，对吧？也是，国家大事比较重要，只是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妻子要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吗？”

　　布莱恩读出了她眼中的萧瑟，心疼极了，行动先于大脑将她拥入怀里。

　　吴世界木愣地任由他的动作，嘴角上扬，透着讥讽。

　　真是好笑，和上辈子一样呢——

　　“为什么妈妈都要死了，你都不回来见她一面！”母亲去世后一个小时，医院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她猩红着眼，对着老爸拳打脚踢。

　　“对不起，我在开会，我已经尽力赶回来了。这个会很重要，推不了……”男人眼神失焦，低声下气。

　　“有多重要？比妈妈还重要吗？也是，国家永远先于自家，你从小教给我的道理，怎么能忘呢？”

　　记忆不断重合交错，吴世界只觉得异常疲惫。

　　“总是这样，大家先于小家，不是吗？”

　　“伊莉娅……不要这样。”

　　“放心，我很好。”她从布莱恩的怀抱撤离，投入他那湛蓝如同大海般的深邃眼眸里。

　　“帮我转告他，祝福父亲，国家在他的治理下，可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祝福父亲，百年孤寂，无人相伴。”

　　三日后，康沃尔。

　　康沃尔是英国的“天涯海角”，在英格兰的最西南端，如一支触须长长地伸展在大海上。

　　这里有许多庄园的屹立，其中就包括索图雅庄园。

　　吴世界抱着爱丽丝的骨灰，一身黑装，脚下大西洋蔚蓝无限，头顶碧空万里。

　　“如果现在是夏天就好了，还会开满紫红的石楠花。一定会很漂亮，你说是吗？妈妈。”

　　顺着海风，吴世界将骨灰一点一点撒向大海。

　　她只是一把把地抓出来，将手摊开，轻盈的骨灰就自动飘了出去。

　　“最后的最后，朗诵一遍你最爱的诗歌，让它伴你长眠。”

　　一边注视着骨灰从手里像一股青烟漫向天际，一边用那空灵的嗓音低吟，

　　“我必须再去看看那大海，去看那寂寥的大海和长天，

　　我只要一艏桅杆高高的航船，一颗星星为我导航，

　　我只要舵轮的倔强，海风的歌唱，白帆的震撼，

　　还要在海雾蒙蒙时出航，好感受破晓时分的朦胧紫光，

　　我只希望身边有一个快乐的旅伴时时讲一些海上奇谈，

　　希望长久的操舵后有一个安静的睡眠，进入甜蜜的梦乡。

　　约翰梅斯菲尔德，《海之恋》。”

　　刚好念完最后一句，骨灰全数散尽。

　　“愿来世的你，永远自由，不被束缚，你只是你。”

　　转天，吴世界在深夜低调地回到了韩国。

　　在小区门口告别了经纪人后，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到了家门口。

　　一抬头，却呼吸颤抖。

　　夜幕之下，阑珊灯影中，金钟云的轮廓在光芒下夺人注目。眼里的浓郁感情快要倾泄而出。

　　几步上前，他将她拉入怀中。

　　紧紧相拥的两人，无关尘世浮沉的所有，有且只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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