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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生日快乐01 ...

  •   陈天然点着烟上了山,半山腰上是老村的旧坟地,他找到了关薇夫妇和夏满一家三口的墓碑,各点了三支烟。

      墓碑前早已摆了鲜花。

      夏溢的生日,是关薇的忌日。

      看来夏溢白天跑这儿来了。

      陈天然在坟前站了一会儿,看他敬的烟一点点烧尽,也不知道夏满和关薇泉下有知是会恨自己祸祸了他们一家,还是会感谢自己帮他们一家三口泉下团聚。

      等那把烟烧尽的时候,陈天然突然发现自己想夏溢了,也不知道自己死后,他一个人在上一本书里过得好不好,再过生日的时候会和谁在一起。

      起身朝公墓外走,突然发现边角处的一个新碑,前面的鲜花和刚看见的一模一样。

      过去一看,上面刻的是夏溢亲爸的名字。

      这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的,有好多年没打过交道了。

      所以是变成孤儿了吗?三十岁的孤儿,听着好像也没那么可怜了。

      陈天然把没抽完的烟扔了,突然看见远处草丛里有一闪一闪的光。

      萤火虫。

      也是好久没见过了。

      好像夏溢小时候陪他捉过萤火虫来着,六岁还是七岁记不清了,在陈天一把还能把他一把抄起来扛在肩膀上的时候。

      那时候老村里的萤火虫还挺多来着,野花野草茂盛,山里的水也很清。

      夏天的晚上,他带着夏溢跑到山顶上,能看见银河流光溅落夜空的形状。

      “天上的星星掉下来,就变成了萤火虫。”陈天跟夏溢瞎扯着。

      “不是吧,萤火虫发光是因为体内有磷化物,它们发光是求偶用的。星星发光是恒星在核聚变,就像太阳一样。”小王八蛋那时候就会和他顶嘴了。

      陈天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那都书上写的,你自个儿研究过么。走,天哥摘个星星给你回去研究研究!”

      “好吧。”夏溢跟着陈天屁股后面捉了一晚上的星星。

      萤火虫飞他俩追,萤火虫转圈他俩转圈,萤火虫停下来的时候他俩扑,陈天带着夏溢追的灰头土脸的,最后啥都没抓着。

      ……

      老子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陈天然突然振作了一下精神,他借着月光,进了山林子,又去追起了星星。

      鸟鸣呦呦,陈天然一路追随着前面一点点闪动着的星星点点的黄光,往山林身处走去。

      老村的环境好像好多了,比他之前来的回来的时候要好,他越往山上走,眼前的星光就越多,空气也越是原来的味道了。

      不知道是满天集团公益林的种植计划见了效,还是因为夏溢把他的那几个矿关了以后,环境污染少了。

      前面的草丛里,闪闪发光的一片,星空都掉在了地上,陈天然对自己说,这回一定要捉个回去!

      他猫着腰,看准了,在绿叶子底下,那个一闪一闪的小虫子,尾巴亮亮的,正停下来歇觉儿呢。

      陈天然一个猛子就扑上去了!

      哗啦一声,草丛被压倒一片,周围的小虫子一阵阵地全飞走了。

      陈天然的手心合着,他躺在地上,手指张开个缝儿,悄悄往自己手里探看着。

      空的,他又什么都没捞着。

      手心一散,头顶还是那遥不可及的星空。

      面前突然出现的还是那个臭小子,夏溢又背靠着群星闪耀的星空,再一次的,出现在了陈天然的脑袋顶上。

      为什么每一次,都正好被他找见呢。

      陈天然反应过来了。

      这是小王八旦跟踪我呢吧。

      他发现夏溢手里还拿着自己刚扔掉的那个烟盒儿

      夏溢就站在原地,等着被陈天然惊起的萤火虫飞起来,一闪一闪地,正好划过眼前的时候。突然出手,极其随意的一下,却稳稳地把小虫子套进了自己的烟盒里。

      算是一种炫耀么?

      陈天然瞪了他一眼,坐了起来。

      夏溢走近了,他提着西裤,跟着坐在了陈天然的身边的草丛里。

      “那个游戏,《摘星星》。”夏溢对陈天然说:“在游戏里,如果玩家一直追的话,是永远也追不到的,正确的玩法是停下来,耐心地等着,等星星撞到你的面前。”

      “等到下辈子么?”陈天然悻悻地。

      “也没那么久。我编的程序,标准值是两分钟,只要耐下心来站在原地,就会有星星自己撞过来,玩家只要掌握好的最后抓取的技巧。这才是通关的正确方法,但游戏上架快一个星期了,通关率还低于1%。”

      他对陈天然说:“人们都太不擅长等待了。”

      夏溢将那个装着萤火虫的烟盒递给了陈天然。

      来显摆呢吧,陈天然没理他,他接过来,从烟盒里把那个小虫子倒出来,握在手心里猫了一眼,还真被小王八蛋套着了。

      陈天然攥着空心拳头,将星星攥在自己的手心里。

      他们两个人中间隔着约有一个人的距离,陈天然故意不去看他,因为他知道夏溢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手心里窸窸窣窣的,陈天然把手张开,萤火虫爬在他的手指上懵了一会圈儿,小肚子上的灯泡忽闪了两下,终于找到了北,翅膀一闪,它飞走了。

      夏溢就看着那颗亮闪闪的星星,从陈天然的手里缓缓地升空飞去了。

      在从小到大自己送给过夏溢所有的生日礼物里,这应该是最为简陋的一个了。

      一个腾空而起,重归自由的小星星。

      这是他刚才想出来,准备捉来送给这个夏溢的生日礼物。

      也算是意思意思吧,陈天然想,在这本脑残书里,如果自己不送的话,估计今天也没人会给他送礼物了。

      “那就生日快乐了。”陈天然对夏溢用装作不耐烦的语气说:“三十了。”

      是不是该改叫老王八蛋了。

      “二十九,现在都说实岁了。”夏溢纠正他。“你又搜我了?年龄、生日、血型、陈年旧事,你在网上能找到的信息确实很多,还都是别人找不到的。”他说。

      陈天然已经不太想理他了。

      他俩个在草地里再这么坐下去,就要坐成两个基佬并肩看星星了,难不成还要铺块毯子么,像美国基佬片儿里演的那种?

      一想一身鸡皮疙瘩。

      陈天然拍拍屁股想走:“那个,我那个西餐呢?买回来了么?”

      “没有。”夏溢说:“我刚叫他们别去了。你要还想吃的话,我再打个电话。”

      “别了。”陈天然有意识地往山路上拐,这深山老林的,他好像还要防着点夏溢突然对他意图不轨:“回去吃碗面吧,跑得有点饿了”

      “人都散了。”夏溢说。

      “散散了呗,谁管他们啊。”陈天然在前面走着,回过头来问夏溢:“你吃么?”

      长寿面,是过生日时候吃的,自己不去陪的话,还是没人陪他吧。确实有点可怜兮兮了。

      夏溢点了点头。

      装模作样地整了整了这么大一出,早几周开始就喊着要搞什么综艺,结果偏偏选在今天,还特意张罗了一场替身的晚宴,说到底不会就是想找人陪他吃顿庆生饭吧?

      陈天然倒现在也明白过味儿来了,这个夏溢不管哪儿哪儿都不像上本书里的夏溢,就只有性子还是这么藏着掖着的,真是不会学好。

      两个人顺着盘山路,一前一后地走着。

      路真长啊,一圈一圈的,这个夏溢话还是依旧地少,脸上也总是冷冰冰的,说话的时候表情也不太多,估计是按脑残书里冰山霸总的脑残人设走的吧。

      冷风吹在两个人中间的时候,陈天然忍不住地回头。

      夏溢的衬衫的胸口处还有一大片水迹在风中被吹干,是自个儿泼的白酒。

      “哎,你他妈冷不冷啊!”他问夏溢,不知道为什么,话是句好话,话到嘴边儿了就自然转换成了一种挑衅加威胁似的语气,还带点故作声势的恶狠狠。

      夏溢摇头:“走快点,你穿得少。”

      陈天然闭嘴了,他有点品出哪儿不对了,在要放到上本书的最后,夏溢会回答他:“操心好你自己的事吧”或者“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过分一点的会是“你少说话我就不觉得冷了。”

      那些话才像夏溢说的呢,小王八蛋在最后几年,每天就这么和他说话的。

      而现在这个夏溢呢,就好像是把十八岁时的感情突然套进了二十九岁的身体和心智里,让人起鸡皮疙瘩,然后怎么看怎么别扭。

      ……

      现在山里晚上的温度,让陈天然想起来自己在机场打完人,被拘留了三天再出来的时候,纽约连下三天暴雨,气温骤降,好像一下就秋凉了。

      那时候夏溢被从机场接走,暂住在王茂生的家里。陈天从美国拘留所里出来,再回来找他的时候,进屋看见夏溢一个人坐在阳台上。

      金色的光洒了一地,夏溢静静地坐着,手里还抱着他妈的骨灰盒,据说是三天都没放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夕阳,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陈天走过去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他在机场那架打得太莽了,因为当时心里慌得太厉害,他也没法和夏溢说。

      他担心关薇的骤然离世是因为毕业舞会后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或者那些乱七八糟,该说不该说的话。

      人命就是剧本对他们两个跑偏主线演员的惩罚,就像当年的小煤窑塌方一样,都是剧本逼迫他们回归主线的手段

      这让陈天觉得有点招架不住了。

      快步走过去,想把夏溢手里抱了三天的骨灰盒拿出来。

      雨后太阳发着余威,太刺眼了,陈天然被落地窗的光晃得睁不开眼睛,他都看不清夏溢的脸。

      据说夏溢回来的三天一句话都没说,王茂生担心这孩子精神会出什么问题。

      他担心的话还没说完呢,陈天那边又炸了,他那时候脾气爆得跟火药桶似的,因为他自己在里面三天,除了每天思考怎么越狱之外,最担心的事儿也是夏溢精神会出点什么问题。

      “给我吧。给我!”陈天去掰夏溢的指头,两个人拉扯在一起,一直较着劲儿,抢到关节发白,陈天然没抢过夏溢。

      他手好像长到了骨灰盒上似的,掐上一动都不会动了。

      陈天有点发怵,心里其实早虚了:“你给我吧,宝贝,我求你了。”

      他那天是跪在地上去拥抱夏溢的,两个人的身上都冰凉地厉害,靠近了,也不觉得能真正地互相取暖。

      “这就是结局?”夏溢缓缓地转过头,在他的耳边轻轻地,一字一顿地问着。

      陈天突然就后悔了。

      真不该告诉他的,他在夏溢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他告诉夏溢的事情太多了。

      如果这世界真是个无法逆转的盛大幻想,那么清醒将是残忍的。

      ……

      于是现在,陈天然拿定主意,这次还是别告诉这个假夏溢他其实真是个假货了。

      两人就走快走到山下了,能看到老村中隐隐的万家灯火,亮在一片空寂的山坳中,世界这么大,离远了看,人间的故事其实很小。

      陈天然突然一下冲到盘山路边上,他对着空荡荡夜色吹了声明亮的口哨。

      就像小时候,他扛着夏溢下山的时候,也会这样突然一个猛子冲到路边上吓唬他玩儿,可夏溢却从来没被他吓着过,小王八蛋还会哈哈地傻笑。

      两个人一路吹着口哨打打闹闹地回家。

      陈天那时候从来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变成现在这样。

      当然现在也没想到,夏溢会突然这么问他:“陈天然,你要不要来跟我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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