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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浴火而生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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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本书里,有过很多美好的时刻,但陈天最想停留的,其实是那个雨后初晴的货船,有阳光、彩虹和竖琴声,那是不属于上本书,却是属于上辈子的时光,意外的时光。
以至于陈天然再醒来的时候,晕得好像又回到了船上。
“天天?天天!你醒了!呜呜呜呜!”庞飞飞在旁边哭着,陈天然动了几下,医院的铁床吱呀呀地响了起来。自己的两个胳膊,准确地说是上半身都被绷带缠了起来,但趴着的姿势陈天然自己看不见,他只看见露出来的右手跟被煮熟了似的红,手腕上有束缚带,直接被绑到了床边的护栏上。
陈天然自己拽了几下,发现根本没办法直接伸手把嗓子眼里卡着的东西拔出来,现在连呜呜的声音都发不出来,直接插进气管的氧气管全给他堵死了,嘴角还贴着胶布。
上不去,也下不来,陈天然连声我-操都骂不出来,只能干瞪眼看着庞飞飞在一边哭地上气不接下气。
“你昏过去两天了天天,担心死我了!一直在抽,我都以为你要抽过去了,医生说是吸入性烧伤导致缺氧才引发癫痫的,你老自己去拔管,后来就把你绑起来了,呜呜呜……”
“你别咬氧气管啊天天!”
“不要乱动!”
“不能踢床!”
“不可以起来啊!呜呜呜!”
庞飞飞一边哭一边手忙脚乱地制止着陈天然所有的挣扎。
“夏总来了!他去听医生会诊了,让我看着你的,你这样他回来要骂死我的!”庞飞飞最后一句话终于打断了陈天然的无效挣扎。
“夏总骂起人来可凶了,跟你似的,骂了导演、骂了剧务,然后报警直接把爆破师带走了,最后也骂我了……”庞飞飞说:“你出事当天夏总就飞过来了,从北京带了烧伤专家,昨天从美国又飞过来一个,刚才从德国又飞过来一个,听说今天英国还会飞过来一个,他们现在正在会诊呢。”
陈天然又瞪了瞪眼睛,比刚才更晕了,而且疼,主要是胳膊和肩膀上绷带缠着的地方被摩擦了,掀肉似的疼。背上倒不太觉得,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现在根本没工夫管那些,最关键的从嘴里插进来的氧气管,顶的让人恶心,一直在忍不住地干呕,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瞪着庞飞飞,哐哐踹了几下床
“天天,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啊?”
庞飞飞趴了过来,伸手想帮陈天然擦挣扎的时候溢出来的口水,陈天然贴在枕头上猛地晃了几下脑袋,这氧气管插得让他连摇头都做不到。
头晕,真地很晕。
挺困难的,才想起来些前因后果,然后就更晕了。
就像剥离前世今生似的,上辈子是说不清楚了,如果不老想着夏溢的话,眼前的事还是比较好理解的。
许依依说她想弄死谭俊天来着,看来上次车祸就是她干的,陈天想,这次八成是被人报复回来了,但两次还都把自己给捎上了,没听说过冤大头的见义勇为,真他妈倒霉。
怎么会这样呢,脑残书上没这些啊,陈天然下意识地往屋里看,他又想去找自己的手机了。
“你要什么天天?”庞飞飞总算看出来了,
陈天然只能用还没被裹严实的右手对庞飞飞比了个电话的手势。
庞飞飞没看懂:“什么什么?六六六?没错你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天天!”
陈天然气得又狠狠往床上踹了一脚。
“他要手机。”夏溢的声音,他带着几个医生推门进来了。
陈天然现在的姿势看不到刚夏溢,但夏溢的脸色着实很难看。
手机一直在庞飞飞那儿,他刚掏出来,一个没留神的功夫,夏溢已经走过来把手机一把夺了,回身打开病房的窗户,就着防护栏杆直接就给扔出去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嘭地一声,青龙白虎砸落在了水泥地上,陈天的手机碎了,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窗户关上,夏溢却背对着病房,没有转过来。
发生得很快,陈天然趴在床上没看见,凭听得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一屋子人面面相觑,除了夏溢和陈天然,没人知道怎么回事。
小王八蛋又把剧本给摔了。
不,应该说,剧本又被小王八蛋给摔了。
“哐哐哐哐哐——”
陈天然又开始挣扎了,并且放弃了踹床这种明显没用的举动,他猛拽着自己被绑着的右手,束缚带要是能解开八成是要跳起来揍夏溢的,庞飞飞毫不怀疑这一点,自己的眼泪倒是全给吓回去了。
“天天没事的,我那个……我再给你去买一个啊,你别着急,要不……要不你先用我的。对了,你是不是想要说什么,你写在我的手机上。”庞飞飞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手机放到了陈天然右手边儿,调成了手写模式。
眼前有重影,夏溢也过来了,陈天然卯足了劲儿,在手机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我……”陈天然一边写庞飞飞还一边特别贴心地帮他读了出来。
但读到第二个字的时候就给卡住了。
“操”……
“你”“大”“爷”!
五个字写完,陈天然狠狠把手机给撞开了。
夏溢就一直站在旁边,特别认真地看着他写完。
庞飞飞悻悻地把自己手机收了起来,这才发现夏溢的脸色有点变回来了,变得柔和,因为他现在看着陈天然,谁都没理,仿佛这一屋子人也都不存在了。
“那、那我去给你买个新的,天天。”庞飞飞低声说完,就推着几个完全不明所以的医护人员走了。
又安静下来了,因为陈天然还想踹床的腿被夏溢给按住了,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没穿裤子,准确地说,是下半身,什么都没穿。
“再动把腿也绑上。”夏溢好像是在威胁他,然后帮陈天然把被子重新盖好了。
丢大人了,陈天然想,两辈子横行霸道,还没碰到过这么棘手的情况。
口腔分泌物顺着嘴角流下来,陈天然试图用舌头把氧气管顶出去,枕头都湿了。
夏溢走过来,把毛巾垫到了侧脸下面,用纸巾擦口水的时候,他终于蹲下,陈天然这才看见了他的脸。
很瘦,更憔悴了。
但这并不妨碍陈天然用再动老子弄死你的眼神继续瞪他,也没妨碍夏溢帮陈天然擦完口水还帮他固定好了嘴角的胶布。
夏溢始终没有敢看陈天然的眼睛。
他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放在陈天然的手边:“你答应别乱动,我就帮你解开。”
夏溢说的是手上的束缚带,陈天然眨了一下眼睛,算是答应的意思。
刚刚松开的一刹那,陈天然一把抓过夏溢的手机摔到了地上。
又碎了,一报还一报。很好,陈天然想。
手腕又被夏溢抓住了,他看都没看一眼自己的手机,把陈天然的手重新给绑了回去。
房间里只剩下呼吸机在响,这是个拒绝沟通的信号,夏溢给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了陈天然床边,从陈天然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双想握起来又没握住的手,不知道夏溢在纠结什么。
陈天然就这么跟那双手僵持着,每过15分钟,夏溢的手会自动抬起来,帮自己擦一下又快要流出来的口水。
僵持到陈天然也不知道自己在僵持什么的时候,他听见夏溢对他说:“我知道许依依的事儿,没想到会这样。”
夏溢的声音变得轻轻的,跟刚才好像是两个人了。
“对不起。”夏溢说。
对不起啥呢,陈天然没听明白,却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果自己身上的皮肤还是完整的话,肯定会有一身鸡皮疙瘩,因为好像夏溢从来没和自己直接道过歉,从来没有过。
何况从来也不需要他道歉的,所以幸好自己现在不能说话,因为能说话的话,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真说不清楚了,陈天然想,又晕又疼,他索性把眼睛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