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焰》良辰眄庭

10、第十章

　　从手机上获得的消息来看A，B两个区的疫情已经到了一种白热化的阶段，各大学校幼儿园都延迟了开学日期，与民生不相关的企业也被要求延迟开工时间，街上还开着门的店铺已经寥寥无几，大型商场和超商菜场也只对外开放半天。一时间两个市的居民人心惶惶，而接下来更让市民恐慌的是，A，B两城下令封城了。

　　看着手机上不断实时更新的疫情状况，康佂抿着唇又陷入了混沌中。

　　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他的妻子是外省的他们一家现在应该不在本市吧。自己又是在操哪门子的心呢，明明都决定好了要彻底断绝关系，那个人好或者坏都已经与他无关了。各种矛盾的思绪一下子又把康佂调整好的心态给绷断了。

　　因为疫情被困在家里哪都去不了，就算他想找点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都不行。正在康佂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打开了，赢念祖从里面走了出来。

　　今天外面的天气很好，金色的光线洒满了房间，赢念祖背对着光让康佂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从康佂的角度看过去他似乎和外面的阳光融为了一体，让人心生美好和敬畏。

　　“嬴主任。”康佂看着他心里忽然就生出了一种冲动：“我能给你画张画吗？”问完以后康佂才反应过来这么说有多失礼，赢念祖好歹是市里的大领导，凭什么要给他这个老师做模特呢。

　　康佂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家里闲出了毛病？现在人家都是去看呼吸科，他倒好，要看神经科了。

　　“可以。”

　　赢念祖的声音不大，趁着说话的间隙他人已经走到了康佂的面前。

　　他没听错吧？康佂用力眨了眨眼，刚才赢念祖是说了可以是吗？他是……答应自己做他的模特了……是吧？虽然同样是赋闲在家，可赢念祖比他充实很多，每天除去看书，健身，做饭的时间外，还要主持网上会议，有时候能从主卧里传来他开会的声音，光是听着声音都能想象出赢念祖那张禁欲系的脸是怎么样的严肃表情。

　　“赢……主任，你……你……”

　　康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结巴了好几个你最后也没跟上下文。

　　赢念祖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等了许久终于等不下去了，问：“康老师，我怎么了？”

　　被他这么一问康佂总算是找回了一点理智，他干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从沙发上站起身屈指挠了挠鼻翼，轻声说：“没有没有，我就是有些意外嬴主任您愿意给我做模特……”这么说好像在越说越乱，康佂又赶紧换了另一种说法：“啊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嬴主任您这么忙还……”

　　“不会。”赢念祖难得打断了别人的说话，他问：“只要坐着不动就行了吧？”

　　康佂用力点点头，说：“是的，只要保持大致的体位不动就行，看书什么的也不影响。”

　　“好。”听他这么说赢念祖转身回了房间，不一会拿着一本书出来了。他问：“康老师，去哪里坐着？”

　　赢念祖的一句康老师再加上他那副乖学生的样子，真让康佂有了一种现在是在上课的错觉，面对的也不再是那个严肃正经的嬴主任，而是带着点天然呆的赢同学。

　　康佂家那扇平时总被关着的画室门被打开，人形高的落地窗被深蓝色的落地窗帘遮的严严实实。康佂摸着墙边打开照明灯，靠着白色的灯光才勉强能看清里面的布置。墙上歪歪扭扭的贴满了各种素描画，靠着墙角摆着一排厚厚一叠的油画画框。在房间的正中央有一张原木凳子，凳子前面是一张画架，画家的上面放着一块沾满了各种颜色的画板，地上还有一个画具箱，里面乱七八糟的放着一堆画具。

　　扑面而来黑暗与窒闷的感觉。

　　赢念祖微微皱起了眉。“康老师，这里能不能开窗？”

　　画室里的空气中充满了各种画材的味道，松油，丙烯，墨水，铅……混合着常年不见天日的狭小空间内灰尘，滞闷到让人无法呼吸。

　　“不好意思……”康佂也知道自己的画室里面充满了有毒气体，他迈开长腿快几步上前捏住窗帘的两边，大手一挥拉开了窗帘，让金黄色的阳光从外面投射进来。又踮起脚伸手把上面的透气窗打开，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卷走了一些沉闷的二氧化碳，带来了新鲜的氧气。

　　康佂挥了挥手拍掉自己面前空气中的灰尘，大声说：“因为太久没进来所以有点味道，嬴主任你先去外面等我会，我先把这里除除尘透透风。”

　　赢念祖一边往他这个方向走一边说：“没事，我们直接开始吧。”

　　因为画室不大，打开门窗透风以后里面的空气也很快被焕然一新。

　　康佂站在画板后侧头看着坐在窗前的赢念祖，他的手里端着一本心理学书籍正看的入神，他看书的速度很慢，许久才会见他翻动一下书页。赢念祖翻书的形式很特别，他的手掌比常人大一些，所以那本正常大小的书籍在他手中就显得有点小，一只手端着正正好，赢念祖的大拇指就放在所看的那页上，看完时也不需要别的手指的辅助，只需大拇指微微用力一拨，手中的书便被轻轻松松翻了一页。

　　康佂手里的铅笔在画布上随意游走着，尽管是油画他也选择先用铅笔起个稿，或许是因为不想画错，也或许是忽然的兴起，总之一手钢笔画都已经出神入化的康佂选择起个草稿再用丙烯勾轮廓。

　　赢念祖本来就是个极其安静的人，一旦投入到书中更是有种老僧入定的感觉。画室内除了偶尔的书籍翻页声外，就只能听见铅笔飞快地在画布上游走发出的‘刷刷’声。

　　完成这幅油画用了康佂两个下午的时间。竣工那天赢念祖也没等欣赏一下康佂的画工，就被省级上层一个电话叫走了，从赢念祖紧皱的眉头来看似乎不是一件小事，赢念祖也没有来得及收拾自己的行李，只是看着康佂交待了一句自己有事要赶回B市处理，考察的事等他回来再说。

　　康佂立马问：“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去车站？”

　　赢念祖头也没回的说了一句：“不用，有车在下面等我。”

　　留给康佂的只有赢念祖的一个背影，这个毫无预警搬进他家的男人又毫无预兆的走了。

　　画架上摆着一副颜料还没有干的油画。

　　画中的男人正看着手里的书，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专注而认真，一副细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之上，往下是略有些薄的红唇紧抿成一条线。敞开黑色的呢大衣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衬衫的纽扣被整整齐齐的扣好，衣领也被熨的很是平整衬出他修长的白皙的脖颈，再往下是微微突起的锁骨，贴身的衬衫完美的勾勒出男人的胸肌，包裹着劲瘦小腹的衬衫被掖进了西装裤腰内。

　　最瞩目的要属那双肌肉匀称的大长腿，左腿微弯踩在凳子下面的横木上，右腿朝前抻的笔直，黑色的西装裤都包裹不住他修长的腿，露出一小截脚骨分明的脚腕。明明是正装护体正经八百的画作，却在看到画中的男人是赤脚时莫名添了几分慵懒和暧昧的气息。

　　金色的阳光打在男人的脸上，毛绒的黑色碎末端沾了些暖橘色，白色的镜片反射出一摸绯红，那一身黑色的衣服也都在阴影处加上了黄色的反光，男人的身后是大片明亮的金黄。

　　用色之大胆，加上恰到好处的高光点缀，画中的男人似乎是现实中赢念祖的翻版，和禁欲系的赢念祖不同，画中的‘赢念祖’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欲求不满的气息。

　　康佂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热了。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用色从来都是以高级灰为主，最明亮的地方除了高光就是反光，就算是亮面都会用带着灰的调子压下去，他似乎是把自己心里最灰暗的角落用画画的形式表现在纸面上，尽管在生活中用笑接纳一切，可还是抵不住内心住着黑暗。所以他从来没有画过明度这么高的画。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心里还是住着阳光的。

　　康佂站在画架面前看了许久，一直到一阵风吹起窗帘，康佂猛地打了一个哆嗦，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把身上的外套紧了紧，冬天都快过去了这风怎么倒是越来越冷了？

　　赢念祖走后康的生活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中，每日凌晨睡，下午起，除了吃饭外他一天的时间都用在了窝在沙发里看电影。唯一的不同是他没有搬回自己的房间睡，卧室的门自从赢念祖走后他就没有再打开过。

　　偶尔转台时康佂能从新闻上能看到很多关于疫情的报道，许多专家也登上荧幕对广大市民做出了胜利在即的保证。

　　家里的储粮很快吃完了，这期间康佂戴上口罩出门去附近的商超买过一次菜。因为康佂饭点没个准，几乎是饿了才吃，一天也就一顿，所以这次采购的东西一直吃到了他的假期结束。连着一周的好天气后汤如宝的电话打来了。

　　照例的寒暄开口：“康老师，最近在家怎么样？”

　　康佂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开口：“挺好的，什么事儿啊汤主任？”

　　汤如宝说：“知道你不看新闻特意打个电话通知你，开学时间定了，就在下周一，明天开始全校老师都要来学校报到为开学做准备。”

　　“哦。”因为这次因为疫情的原因他们全校延迟了两周才开课。康佂问：“那疫情呢，是控制住了吗？”不是说还有一大批潜伏期的市民还在医院接受隔离吗，现在开学会造成A市人流大批涌动吧。

　　“这事说来话长。”汤如宝明显不想在这件事上和康佂多说：“总之明天早上九点你准时来学校开会就行。”

　　康佂也没在这件事上多纠结，嗯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因为第二天要上班康佂晚上没再熬夜看电影，十点之前就上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