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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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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像是缺了个口子,大雨倾盆而下,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视野变得模糊,能见度很低。
白祈和张志辗转来到他跟顾渊分开的那条路上。
只见黑色的轿车孤零零地停在路边享受着大雨的洗刷。
白祈看到车的那一瞬间显示松了口气,紧接着心又提了起来。
没等张志停好车,他就先一步打开车门冲进大雨里。
透过模糊的玻璃,白祈看到顾渊静静地趴在方向盘上。
“顾渊!顾渊!”白祈拍着车门叫喊着,但是车内的人始终没有动静,他的声音很快被雨声吞没。
白祈拉了下车门,发现拉不开,趁张志还没到跟前,他用自己的力量打开了车门。
趴在方向盘上的男人,双眼紧闭着,额头全是汗水,显然已经陷入了昏迷。
但是他的身体却在不停地颤抖着,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
白祈的心有些慌,他对着赶过来的张志吼道:“快!去医院!”
张志已经尽最大可能地加快了去医院的速度,但是白祈还是觉太过缓慢。
他觉得每一秒都在煎熬。
怀里的男人已经不在颤抖,但是体温却在一点点下降,有那么一瞬间白祈似乎都感受不到顾渊的生命迹象。
自己的力量作用在顾渊身上会立刻消失,他救不了顾渊。
望着顾渊紧闭的眉眼,白祈突然就迷茫了。
他连想救的人都救不了,他这个光明神还有什么用?
白祈第一次质疑起了自己。
医院的长廊上,青年沉默地坐在那里,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雨水顺着他的头发丝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汪小水洼。
张志递过去一条毛巾:“白先生,先擦一擦吧。”
白祈对眼前的毛巾视而不见,他抬起头语气有些沉重:“跟我说说顾渊以前的事情吧。”
白祈很内疚。
一直以来,他以保护顾渊为名,但是却从来没有试图了解过对方。
张志叹了口气,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陷入回忆。
“我妈在顾总小时候,在他家当过保姆,所以我对幼时的顾总有一些了解。”
“小时候的顾总生活的很惨……”
顾渊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小时候。
他从小就感觉不到外界的任何情绪,不会哭,不会笑。他总是冷眼看着外界的一切,融入不进去。
他的生活里只有黑色和白色。
他每天一个人沉默地上学,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没有人理会。
周围的同学们年龄虽小,但是也都察觉到了他的不正常,离他远远的。
不过他也不在意,他不需要朋友。
他父母的感情一直不好。
小时候只要父母一吵架,或者父亲一不回家,母亲就对着他哭闹,打骂虐待他。
他还记得那个身为他母亲的女人用尖尖的指甲掐他,把他的手臂掐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用擀面杖打的他身上青紫一片,故意把他的伤口弄得很严重,然后拍照给发给那个男人看。
但是女人发的每一张照片都石沉大海,并没有换回男人的回归。
男人并不在意他。
疼吗?起初是疼的,他会躲,会藏,但是没有用,没有人会在乎他疼不疼。
慢慢他也就习惯了。
到最好他只会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哭不闹,麻木地顺从着,任由女人发泄。
她知道,女人打累了就会停止。
他没有反应,女人的反应就越大,说他是个怪物,怨他不会哭,不会笑,不知道讨男人欢心。
仿佛她婚姻的不幸还有男人的花心都是他带来的。
日子就这么一层不变地过着。
他一度以为永远都会这样,直到八岁时家里来了一个新保姆。
男人虽然对他跟女人不闻不问,但是物资上从来没有欠缺过。
而因为女人暴躁的脾气,和家里过于压抑的气氛,他家里的保姆经常换。
每一个保姆离开时都用同样的目光看着他,顾渊现在知道是怜悯。
又一次被打后,新任保姆抹着眼泪给他擦药:“你要哭啊,哭了你妈妈就会心软,就不打你了。”
“要乖巧一点,嘴甜一点,要学会撒娇讨好你爸爸,你的日子就会好过。”
“下次别犯傻,等在那里挨打了。”
他低着头没有说话,但是却听进去了。
很奇怪,他的母亲每次在打他的时候也会说类似的话,让他讨好男人,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认真地去思考过。
而一个与他不相干人的话他却牢牢地记住了。
保姆似乎觉得小孩子理解不了她的话,也可能是认为即便是理解了也做不到,毕竟再次之前,这样的生活他已经经历很久了。
保姆终是叹了口气,于心不忍地别过了头。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开始尝试学习如何表达那些陌生的情绪。
因为只要挨打,他就会好几天不能上学。而一直呆在家里,他会有一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他的脸上开始挂上了伪善的面具,学着讨好那个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的男人。
男人跟他没什么感情,但是每次看着他拿着满分的卷子,顶着全校第一的头衔,虚荣心仍然会得到满足。
男人陆续带着他和女人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宴会上,接受着别人的吹捧和夸赞。
女人的脸上笑容多了,对他好了一点。
但是这一点虚荣仍然栓不住男人的花心。
有一天男人领着另一个女人和孩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女人彻底崩溃了。
那是一个下雨的夜晚,他的母亲,当着他的面从他的房间跳了下去。
女人原本想拉着他一起跳的,却在最后改变了主意。
但是他仍然忘不了女人跳下去前冰冷又麻木的眼神。
他活了下来,但是他知道女人临死都是怨着他,恨着他的。
可是他始终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明明已经学会了笑,学会了讨好男人。
可能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从那以后,他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人对他有所期待,没有人需要他,没有人在乎他。他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的玩具被男人带过来的儿子抢了,作业被撕了,房间被占了。
他都不在意。
他活了下来,表演各种各样的情绪和表情却像是习惯了一样,一直延续了下来。
他研究心理学,大学报了表演系,并不是为了演戏或者从事相关的工作,其目地只是想让自己演的更像一个正常人。
他想,既然还死不了,那么就活的看起来正常一点吧。
甚至到最后他察觉到有人想要他的命,他遵循本能躲避着,却又期待着,期待某一天——死亡的降临。
他用这张脸表演者各种各样的情绪,骗过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骗过那个自称是神的青年。
青年向他伸出了手,但是他却知道,最终青年也会像他母亲一样离开他奔向别人。
恍惚之中他又回到了幼时的房间。
他看见八岁的他站在窗前冷漠地看着楼下女人的尸体。
但是手心却死死地攥着。
雨一直在下着,女人穿着白色的睡衣躺在那里,任雨水打落在她的身上。
血水以她为中心四下蜿蜒流去。
顾渊低头看着幼小的自己:“你就应该跟她一起跳下去。”
跳下去就结束了,就不用活的这么辛苦。
他是个怪物,是个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怪物。
急诊室外,说到激动处的张志眼睛有点红。
“世上的父母大都是爱孩子的,但是有的父母却只是把孩子当成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一旦工具没有用了,可能随时都会被舍弃。”
白祈只觉得嗓子涩的厉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张志感慨道:“你说,得多狠的心才会当着孩子的面自/杀。那还是人吗?”
沉默地拿起身旁放着的毛巾,白祈胡乱地擦了擦脸,问道:“然后哪?这么多年顾渊是怎么过的?”
开口时他的声音嘶哑的厉害。
张志根本就没有察觉他的异样,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后来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顾总在很小的年龄就一个人出来住了。”
“那么多日日夜夜,每年的下雨天也不知道顾总是怎么熬过来的。”
白祈感觉心脏处被揪的生疼,他只知道顾渊当初是自愿下来做人的,却没想到他的经历竟然这么惨。
想到之前的顾渊,白祈顿住了。
顾渊以前给他的印象是狂妄自大,傲慢无礼,以及处处跟他作对。但是现在仔细想想,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因为按照当时顾渊的性格,不可能到最后他一点损失都没有。
事实却是,每一件事就算有顾渊的破坏,也都照着他的预期发展着。
追根究底,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就不了解对方。
这时急诊室的灯灭了,医生推开门走了出来。
“患者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
两人急忙推门进入。
顾渊正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再次面对顾渊,白祈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顾渊。”
但是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白祈转过头有些担忧地问医生:“他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醒了就好了。”
白祈深吸一口气,站在床边轻声唤道:“顾渊,你别吓我啊,你说句话啊。”
床上的人终于动了,他的视线有些漠然地扫过白祈和张志。
白祈以为他没带眼镜看不清,就急忙把床头上的眼睛递了过去。
“是不是看不清?”
顾渊的目光落在那副眼镜上。
“不想带了。”
“什么?”白祈微愣,他把眼睛拿到跟前,这才发现原来顾渊一直带着的是一副没有任何度数的平面眼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息了,竟然双更了!
明天晚上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