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卷千波》阶前梧叶

120、第 120 章

　　下了马车，辛泽跟着作为东道主的两人进了内院，见里面空无一人，他终于忍不住问出那个在心里憋了一路的问题：“姓石那女的和她那宠物去哪了？不会还没起来吧？”
　　“怎么，是不是见老大没来迎接你，心里有些失落、哀怨、不满啊？”叶黎玩笑道。
　　“我哪有啊！”见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人戳穿，辛泽恼羞成怒地跳脚道，“谁会注意那个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前海盗头子，还有诸生，不对、那只跟它主人一个德行、凶神恶煞的鹰啊！我巴不得她不在，乐得个轻松自在！”
　　“得了吧，想就想，还口是心非的干嘛！”叶黎用手肘撞了撞他，促狭道，“你要真不在意，根本就不会提起她。老大她受人之邀五天前去外地了，所以她不知道你今天就到了。”
　　“什么！她竟然真的不在！”辛泽这下是真生气了，“哼！言而无信的家伙，当初说好的要教我刀术，如今我回来了，她倒是跑得没影了！”
　　“放心吧，她迟早会回来的。就是怕某人啊——”辛鸿深谙自家弟弟的性子，斜乜他一眼道，“到时候真学起刀术来，又鬼哭狼嚎地喊累！”
　　“哥，你能不能别老是拆我的台！”辛泽皱起眉头佯怒道，“我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辛鸿伸手就弹了下他脑门：“对你啊，就得‘杀人诛心’才有效。”说完，便转身进入了内堂，将壁炉里的柴火点燃，熊熊燃烧的烈火很快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屋内的长桌上早已摆满了叶黎精心准备的酒菜，又累又饿的辛泽在自己人面前就不讲什么客气了，落座后直接狼吞虎咽起来，本来不怎么饿的辛鸿与叶黎看他吃得那么香，也不禁食欲大增。
　　饭后三人围着壁炉，捧着大杯热奶茶，边喝边聊。辛泽手中那杯很快就见了底，若不是肚子实在太撑了，他很想再来一杯，“哎，大厨，你这奶茶的味道还真不错，难怪生意那么好！”
　　“那是，我研发的独家配方，味道自然是极好的。不过这玩意能赚到钱，还是得靠辛大哥，毕竟我只是负责研发奶茶口味，买卖盈亏方面的事，我可是一窍不通，老大那边自然是指望不上的。原材料采购、成本控制、人员管理这些事都归辛大哥管，他一个人就将店铺打点得井井有条、账目清晰。我们两大高手强强合作、分工明确，想亏损都难啊。不瞒你说，我们正计划多开几家分店呢。”
　　“大哥，你真厉害！”辛泽用星星眼望着自家兄长满嘴夸奖道，“有你在，我以后的日子是不是可以躺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辛鸿两眼一瞪呵斥道：“想得美！既然来了，怎么也得帮我做点事，分担一下我肩上的重任吧。”
　　辛泽一听，人就跟打了霜的茄子一样，立马就蔫了。
　　“哈哈……”叶黎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等笑够了后，他开口问道，“哎，辛泽，成山的风景人文怎么样？快跟我们讲讲，我都好奇死了。”
　　说到这个，辛泽就来精神了，从成山建筑分布，风景布置，以及生物种类、海底见闻等等，想到哪就说到哪，饶有兴趣的叶黎则搬出纸笔，刷刷地记录起来，其间还时不时插口问一些细节性的问题。
　　至于辛鸿则更关心自家弟弟的身体状况，听到辛泽落下了病根，心里便盘算着世上有什么养胃的东西，好弄过来给他补一补。
　　中途叶黎忽然抬头问道：“对了，好久都没有弦珠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平安地到达冰凌海。”
　　辛泽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后说：“我最后一次与她通话也是三个多月前了，那时她说他们离冰凌海已经不远，不过她与休狄两人犯了大错，上岸后就会被七长老关禁闭，时间长短不定，等被放出来后，她会再与我联系的。”
　　“这样啊……那看来你和我的情况差不多嘛，我都半年多没有接到萨雅的信了，只怕是那只传信的肥鸽半路上被人捉去吃了吧，唉，除此之外，其他的联系方式我也没有。”叶黎惆怅道。
　　“那就别想了，反正想也没结果。”辛泽没心没肺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我在说，现在换你们了，按理说你们这些日子以来应该也过得挺精彩的吧！”
　　伴着木柴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与叶黎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话语声，辛泽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累了的话就睡吧，我就在这。”大哥的低沉而又令人安心的话语传入耳朵，他便再也支撑不住，坦然进入了梦乡……

　　石更草站在一处悬崖上，寒风扑面，吹得她帽上的红缨四处摇摆。
　　旁边的保少指着下面的瀑布道：“这就是那条暗河的出口！”
　　她低头望去，只见崖面如刀劈一般齐整，紫苔苍壁，从她所在的这个角度，隐约能看到暗河从宽阔的洞口流出，如银河落九天，形成一道气势磅礴的瀑布。
　　保少手上拿着根左右各有一缺口的淡蓝色羽毛，神情得意道：“没想到我那碰碰运气的法子，还真派上用场了。只是戎州地势东高西低，大部分河流走向都是往西汇入大海，这条暗河却是一路往北，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石更草将双手负于背后，斜眼望着他，“所以呢？你再三邀请我到这儿，不会就仅仅是看个风景这么简单吧？”
　　“我是那么悠闲的人吗？看暗河出口只是缘由之一，最主要的是，今日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石更草一脸淡漠：“哦？可喜可贺，你终于要收拾好包袱滚回禺蒲岛了吗？”
　　“唉，怎么说呢，”保少摸着下巴沉吟道，“是也不是吧。我近期确实要出海了，但不是回禺蒲岛，而是打算一路向西北，去乌叶海深处海域碰碰运气。”
　　石更草闻言有些意外，她转身用看傻子眼神望向他：“喂，你该不会……信了那个传言吧……”
　　原来最近一段时间，戎州的大街小巷都谈论着一则海外奇闻，说是在距戎州西北面大约一千二百多里，常年风暴不断的乌叶海深处，某一天清晨，那片海域忽然风止浪息。因为那地方离一个大型渔场的位置很近，来往的很多捕鱼船都亲眼目睹了这一神奇景象。但这景象持续的时间很短，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片海域又恢复了风卷浪涌。
　　据不少渔船上的人透露，当时他们通过望远镜，依稀能看到远处是一片广袤无边的陆地，一株株高大的金色树木接连天地，隐藏在金色树叶之下的，则是一颗颗光芒四射、璀璨夺目的明珠。而且还有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稀奇鸟兽泰然自若地生活在那片金色大陆之上。
　　这些消息传到盘古大陆后，很快就激起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八卦热情，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谈论这件事的人。大多数人认为那只不过是一次海市蜃楼罢了，还有少部分人则认定乌叶海的风暴之下，确实隐藏着一处遍布黄金珠宝的大陆，他们将其称呼为“黄金大陆”。而这些深信不疑者中的少数行动力强的冒险家与投机者，更是纷纷乘船徘徊在那片海域，期待着自己有一天能登上那片神奇大陆。
　　“嗨，我闲着也是无事，到那边逛一逛呗，反正我的运气一向不差，不是吗？”保少扬了扬手中的极寒鸟羽毛，充满自信道，他接着又随口问了句，“你要不要一起？”石更草柳眉一扬，不置可否，他指着她腰中的刀继续说道，“再锋利的刀，若是长久不用，也会生锈的。过惯了海上波澜不定生活的人，在陆地上的安稳日子过久了，就会慢慢丧失那颗无所畏惧的冒险之心。”
　　石更草似乎若有所思，她的手摩挲着腰中的刀柄，眼睛却望着下方，瀑布激起的水花在半空中散发成大片雨雾，与初升的阳光相互交织成梦幻美景。而她的心思也如这片雨雾般，朦朦胧胧，谁都看不真切——包括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