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卷千波》阶前梧叶

2、第 2 章

　　这个世界是由陆地和海洋构成的，所有的陆地统称为盘古大陆。盘古大陆东面是未应海，北面是冰凌海、西面是乌叶海，南面有长风海。
　　天下分为七大州，分别为阳州、薄州、宫州、柱州、拾州、戎州和迎州。柱州处于大陆的正中心，南面是镜海。阳州与戎州之间隔着太初海峡。因太初海峡的存在，镜海差不多可以说是阳州、柱州、戎州的内海，一年四季风平浪静。至于迎州则孤悬于外，与太初海峡中间隔着一道长风海。
　　夏国位处于阳州东南方，三面环海，国民们大都是靠海生活。洪山港是夏国第一大港，是天然的优质深水港，兴盛时港内帆船林立，码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市舶司收取的税收就占了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
　　但前些年海盗肆虐，盘踞在未应海与长风海交界处的山才群岛的亡命之徒们，烧杀抢掠、扣船劫货，朝廷多次围剿铩羽而归，因此一度海禁，下令寸板不许下海。
　　沿海渔民们失去了生活来源，又无田地可供耕作养家，故除了那些胆子大不怕掉头，视朝廷禁令如无物私下出海牟利的冒险者，其他寻常百姓纷纷外逃，南下迎州高里、苏门等国讨生活。
　　后来朝廷也发现虽然海禁这一招对围剿海盗有效，但本身弊端太大，政令也渐渐松弛了，正常海贸方才恢复了几分元气，但到底不如恢复不了全盛时期的恢弘气象。
　　话又说回来，辛泽将东西扔给自家大哥后，转身就一路小跑，终于在太阳消失在水天线那刻跑到了甲板上。此时甲板早已焕然一新，桅杆与栏杆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笼，十数张桌椅碗筷皆已摆放整齐，陈岩正指挥着水手将库房里的好酒一坛坛搬上来。
　　辛泽越过他们，往船首快步走了几步，然后拿起把笤帚装模作样打扫起来，眼睛余光却时不时望向站立在船首的那个人。
　　宋敬此时正站在船首观星测位，一日之中最佳观测时间便是日出前一刻钟之内和日落后一刻钟以内，在这两个时间段，既可以观测到星辰的位置又可以看见清晰的水天线。
　　因此除阴雨天外，宋敬都会准时出现在这里，今日自然也不例外。只见他熟练地拿着牵星板开始一边观测星辰位置一边做好笔记。
　　宋敬这个人平时虽然一股子傲气，对人一向是爱答不理的，但本身确实是有真才实学，而且做事也是十分谨慎细致。
　　辛泽正做贼似地东瞄西看，忽然肩膀猛地被人用力地拍了一下，吓得他浑身一颤，转过头看却是那个道士，真是稀奇，这还没到午夜道士居然出门了。
　　“小兄弟，什么时候开饭啊，贫道已经饿得不行了。”云逸子摸着肚子笑眯眯地说。
　　原来是肚子饿了才出来的……辛泽笑着回答道：“厨房已经在做饭，估计很快就可以上菜了，道长你再忍耐下吧。”
　　云逸子闻言也不再说什么，慢慢踱步至船首与宋敬交谈起来。辛泽想听他们说些什么，可惜离得太远，只隐隐约约听到“子时”、“正中”一两个字眼，始终听不太清楚。

　　辛鸿恭敬地站在神龛的门口处，神龛正中央供奉着天妃娘娘的雕像，长案上则前面摆满了丰盛的祭品。
　　纲首林诚将上好的檀香点燃插进香炉里，躬身跪拜道：“天妃娘娘在上，历次出航，全赖娘娘保佑，风顺水顺至今，还望娘娘往后一如既往，保佑我‘顺安号’上下平平安安。”
　　辛鸿也跪下来一起磕头敬拜，忽然最右边的碟子嘭的一声摔在地板上，里面的点心散落了一地，紧接着案上的檀香无风自灭。
　　林诚大吃一惊，顿时面色低沉，双眉紧皱。自从“顺安号”下水以来，还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这是天妃娘娘的预警吗？莫非今晚要出事？
　　他喃喃自语道：“虽然已经过了山才群岛，但此处与其相距也并不远，莫非是那些海盗们又要生事？”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将香重新点燃，拾起点心，转身对辛鸿压声道：“这件事不准张扬出去。”
　　辛鸿沉默地点了点头。船上的水手们大多是饥荒年出逃的流民，为了挣口饭吃才出海，这年头海上风险极大，且不说那巨浪狂风，在船上患上伤寒都是致命的，还有夜里不小心撞上暗礁的沉船也是多不胜数的，所以出海之人最看重的就是“平安”二字，也是最为信神的，毕竟出海利润虽高，可还得有命花。

　　辛鸿随着林诚来到甲板，一轮明月高悬在夜空中，群星斑斑点点散布在整个苍穹，如宝石一般镶嵌黑色天鹅绒中，闪烁光芒。
　　甲板上灯火辉煌，桌上早已经摆满了各式菜肴，傍晚捕捞的鱼大都是片成鱼生，一小部分做成鱼汤。宾客和水手交杂着坐，各自打赌吹牛皮，处处欢声笑语。还有客人自带竹笛和二胡，吹拉着欢快的曲调。
　　“纲首，来得这么迟，大家可都在等你呢。”陈岩一手提着酒壶，一手举着酒杯，边走便往酒杯里倒满酒，笑着迎上来，“你可得自罚三杯，大伙说对不对！”
　　“对！”对于这种热闹事大伙都是不留余力叫好。
　　林诚也不推脱，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举着酒杯朗声道：“今日中秋佳节，大伙同在海外，相聚于此，便是缘分，诸位今晚可千万不要客气，吃好喝好，酒菜管够。”
　　他这一番话瞬时将气氛推到了极点，船上热闹非凡，每个人都拿着酒杯走来走去相互敬酒，更有那豪爽的直接用酒坛子，同桌的不同桌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干了再说，不喝就是看不起人。
　　“安排了多少人看船？”林诚边应付一众宾客，边问辛鸿道。
　　“现在有十五人在下面看着。”辛鸿凑上前低声回答道。
　　“太少了，”林诚皱眉说，“你等会再领十个人下去守着，告诉他们今晚给我清醒点，要紧地方多加巡查。”
　　“明白。”辛鸿说完就往辛泽坐的那边走去，他已经在饭桌旁扬了半天的手。
　　“哥，快来，快来，特意给你留的位。”辛泽用力地往旁边挤了挤，以显得名为“位置”实为缝隙的地方宽阔些。
　　“你别挤李滩了，我站着就好。”辛鸿敲了下他的胳膊以阻止自家弟弟将手伸向酒壶，“今晚不准喝酒。”
　　“为什么？过节就是要喝酒吃肉的啊。”辛泽立即不满地反驳道。
　　“就是啊，辛鸿，这大过节的不喝酒怎么行，来，干了这杯，你可不能扫大家的兴。”旁边的李滩也开口帮腔。
　　“对啊，平时哪有这样的机会，要知道就陈老头那铁公鸡，每天死守着库房，就是耗子都偷不到一滴酒，今日这机会多难得啊。”
　　“防我们跟防贼似的，看见我们脸就拉得老长。”
　　“整日里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船上待久了阴阳失调身有暗疾。”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顿时成了批判黑心事头的控诉大会。
　　“行了，少说几句，他正在那边看着呢。”辛鸿示意他们小声点，“不只是辛泽，你们也少喝点，今晚还要守夜。”
　　“不是已经安排人看守了吗？咱们今天是休息的啊。”李滩疑惑道。
　　“你们也别多问了，这是纲首的安排，多吃点菜，酒就少喝了。”辛鸿从桌上拿了一副碗筷，舀了一碗鱼汤。
　　众人一听是林诚的命令，也不再抗议。在这艘船上虽然他们可以肆意嘲笑讥讽陈岩，却没人敢去挑战林诚的权威。当年他可是敢违反朝廷禁令私下出海的，作为一船之首，没点手段怎么能服众。
　　更何况船出了海，就是到了法外之地，船上少一两个人，也没有人会在意的，就是官府问起，也可推说人是病死的，尸体怕传染就扔海里了。
　　一桌人风卷残云般将桌上饭食一扫而光，便跟着辛鸿进入船舱。他将人分三人一组，共三组，剩下他和辛泽两人一组。兄弟俩下到底舱，准备将每个货仓都仔细检查一番。
　　“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辛泽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随口问道，“纲首从船舱出来时脸色可是铁青的，而且今天还特意加派人手巡夜。”
　　“别胡言乱语，没出什么事。”辛鸿将打开最后一间货仓的门，“只是在海上还是谨慎些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间房堆满了各种香料，每个包裹都系上一个牌签，注明了货品与货主信息。一到岸，货主就可以根据牌签取货。
　　辛鸿翻看了一遍，并无异常，便走出仓门上锁。他正打算再到二层看看时，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群老鼠，沿着走廊四处奔逃，其中一只还慌不择路地撞到墙上昏死过去了。
　　见到这一幕的辛泽颇为吃惊地说：“奇怪，陈胖子不是老说咱船上的老鼠个个都成精了，来无影去无踪的，厨房内设了无数的陷阱都不管用，怎么今天如此反常？”
　　就在这时，半空中突然传来几声巨响，听声音好像是从甲板上传来的。
　　兄弟二人俱是脸色一变：不好！出事了！难不成是海盗打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