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卷千波》阶前梧叶

20、第 20 章

　　叶黎从剧痛中闷哼一声醒来，睁眼看到的第一个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而是一只黄褐色羽毛的海鹰。海鹰见他清醒了，立刻展翅飞到窗外，不知往何处去了。
　　屋外听到动静的老军医走进来，替他检查了一番，说：“看样子你没什么大碍了，年轻就是好啊，受那么重的伤，半只脚都已经踏入鬼门关，没想到你居然活下来了。”
　　他一把抓住军医的袖子，急促地说：“舱……舱底还有人……还有……”
　　“你是说那艘老渣的船吧。”老军医打断了他的话说，老渣，就是贩卖人口的，“那船沉了，大部分人都被严校尉和他手下救上来了，核实好他们的身份后就会发还原籍，还有几个人，很遗憾……”
　　叶黎闻言轻叹一声，却没有过多的悲伤，他已经尽了他能做的事了。这时，一名军士端进来一碗熬好的黑色汤药，他一口饮尽，顿时苦得他眉毛眼睛都皱成了一团。
　　“救我的是严校尉吗？”他擦了擦嘴角问老军医，“等我伤好了，我一定当面向他致谢。”
　　旁边站立的军士插嘴道：“不是，将你送过来的是‘迦楼罗号’上的那些人。”
　　迦楼罗号？叶黎不断回忆自己昏迷前的画面，好像是有那么三个人，面容记不太清了，两男一女，女子肩上还有一只海鹰，应该就是刚才飞出去的那只了吧。

　　而被他们议论的三个人正背着几个上面一层装满芭蕉下面俱是珠宝的袋子，往‘迦楼罗号’处走去。不得不说石更草找东西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虽然金葫岛基本都被宁海卫的军士们翻了一遍又一遍，按理说应该一个铜板都没落下，但这几天她还是从某些出人意料的地方找到一些‘漏网之鱼’。
　　从远处快速飞来一个黑点，听到石更草的哨声后，慢慢在他们上空盘旋。
　　石更草开口道：“看来是那小子醒了。”
　　“那他这也算好人有好报。”辛鸿放下袋子，从里面折了根芭蕉边剥边说，“听严校尉救起来的那些人说，他无意中发现了商船偷卖人口，在施救的过程中没成想商船被海盗袭击，然后整船人都被俘虏了。”
　　“说实在话，他力气也真特么大，之前抓得我手腕淤青，现在还没消呢。幸亏当时老军医往他虎口扎了一针，他才松了手，再抓下去只怕我这只手就废。”辛泽看着自己手腕还略有青色的地方心有余悸地说。
　　“得了吧，你那小鸡爪子废不了，要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哥绝对第一时间砍了他的手。”石更草毒舌道。
　　“胡说八道。”辛鸿黑着脸说，“顶多手指骨折罢了。”
　　“……”辛泽感觉自家大哥自从杀了石桓后，变得比以前暴力多了。
　　三个人各自喝了口水，继续往前疾步行走。
　　“郑指挥使这次一举平定金葫岛，趁着士兵气势高涨，派兵乘胜追击。”路上，辛鸿忽然提起了战事，“据前面的人传报，官兵们这几日连战连胜，势如破竹，先破燕头岛，再破红林岛，三破柯岩岛，四破壮扶岛，五破逢鱼岛，整个山才群岛的海盗都快被他扫荡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吓破了胆子，纷纷逃往迎州。”
　　他边说边观察女子的神色，见她听闻此事面上无惊无喜，毫无变化。
　　倒是辛泽接话道：“虽然战事还没有结束，但我听说市舶司已经派人来勘测规划，打算在山才群岛兴建码头灯塔，作为过往船只中转点。还有户部那些人正在讨论迁户移民之事。当然鼻子最灵还得数那些大商户，最近金葫岛多了很多商户管事，都是为了能占得先机，日后从新码头中分一杯羹。”
　　“你们倒是对这些事打听得一清二楚，怎么，你们也心动了？”石更草说，“要不我借钱给你们，三分利。”
　　“算了吧，这种高利息是逼我们兄弟给你卖身啊。”辛鸿果断拒绝道，“我可不想再次跳进火坑了。”
　　只不过以后每一次经过金葫岛新码头，看到千帆林立，辛泽都会扼腕叹息，当初应该劝大哥把从石更草那儿拿的玉器卖了，再找其他人借点钱买地，十足的只赚不亏，躺着把钱挣啊。当然啦，这都是后话了。

　　到了‘迦楼罗号’停泊处，只见一队披甲持戈的军士站在船前，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们每个人甲胄上都套了层白袍，头上还系着麻绳。
　　石更草见状脸色一变，她将袋子扔给了辛鸿，冷峻着脸走上船，在她身后的兄弟俩也想跟上去，却被军士给拦住了，便只得原地等候。
　　她快步走进舱内，里面正端坐一个精壮汉子，蓄着络腮胡，左脸上一道长疤由眼角至嘴唇附近。
　　来人对她而言不算陌生。“没想到他埋得最深的钉子是你，刀疤。”石更草盯着他说。如果说李黑虎是石桓的左膀的话，那么面前这个人无疑就是他的右臂了。
　　对面的人站起来说，面色肃穆道：“小姐，这些日子不见，可还别来无恙？”
　　“死不了。之前向我通风报信的人应该就是你吧，要是晚一步，我估计就和石堰一样被剥皮暴尸荒野了吧。”
　　“你猜的没错，是我干的。”
　　“这么说我可得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啊。”石更草不咸不淡地说，“石桓寨堡的弹药库想必也是你炸的喽。”
　　“正是鄙人。”
　　“那我得提前贺喜你一声，祝你高升。”
　　“小姐说笑了。”
　　“我可不爱开玩笑。这声恭喜，我是以很严肃的态度说出的。”石更草板着脸说，“能在石堰眼皮子底下潜伏了这么多年，是你的本事。这些日子估计你也靠着带领官兵扫荡诸岛，积累了不少军功。前后加起来，你的前途不可谓不光明啊。”
　　“若非石小姐的地形图，我们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取胜，你才是立下了大功。”
　　石更草摇了摇头：“那图我也只是替我娘保管，然后随手增添修改几笔罢了。”
　　听到她提起了她的母亲，刀疤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话，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彼此沉默着。
　　最终还是石更草先开口打破了僵局，单刀直入地问：“说吧，他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