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卷千波》阶前梧叶

32、第 32 章

　　海湾内的呐喊呼救声渐渐减少，只余下木板燃烧裂开的噼里啪啦声，风吹散了聚在海湾内的死亡气息，浪冲远了鲜血焦骸。
　　“好了，戏已经看完。”石更草紧紧盯着清姬，空气中弥漫的浓烟，令她感到十分不快，“我们可以走了吗？”
　　“你们要走要留自便，只是希望弦珠姑娘在此多游玩几日。”清姬闪到弦珠面前，侧着身子对其他人道。
　　辛泽立即警惕地挡在她面前，将弦珠拉到自己的身后，恼怒地说：“你又在使什么阴谋诡计！”
　　“我？”弦珠则有些意外地指着自己，“多谢你的美意，只是我的钱都已经输光，对鸿鹄里而言已经没有压榨价值。我还是跟着小伙伴们一起离开吧。”
　　清姬闻言也没有生气，反而眉头微皱，似乎有些话难以开口，正在这时，灰衣人首领带着一群侍从赶到。
　　“勾相，你怎么来了？”
　　“海湾战事已消，为防那些人杀个回马枪，我还安排不少人人留守。听说小家伙破壳了，便赶着过来看一眼。”勾相四处望了望，疑惑地说，“怎么没看见小家伙的身影？”
　　“岩崩带它下去吃东西了。”清姬回答道。
　　“这样啊。”最后一个字勾相拖长了音调，然后他又转身下令道，“你们几个，快将这里打扫干净！”
　　侍从们躬身应答，将入侵者的尸体一具具扔到悬崖下，成为喂养海中鱼儿们的食物。
　　“其余客人们都已经安顿好了吗？”勾相扫了眼‘迦楼罗号’众人，最后视线落在弦珠身上。
　　“都已经疏散到安全地方，说明会给予他们补偿，同时日后对他们也会进行些购物优惠，他们因此也没有太大的不满。至于那几个细作，我们还得借他们的口将这场大战细节告诉那些此次没有参与，但又蠢蠢欲动的掌权者，压一压他们的欲望。”
　　“那件事，你跟她说了吗？”勾相指着弦珠问道。
　　清姬叹了口气，“不知从何说起啊。”
　　“直言相告就是。”勾相信步走来，示意侍从们都退下，然后对着弦珠说，“弦珠姑娘，目前我们有个难题，需要您的帮忙，不知您肯否相助？”
　　“什么难题？”
　　勾相看了眼少女旁边正在用质疑与愤怒目光看着自己的少年，估计其他人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没比少年好多少，他轻笑一声，说：“诸位，放轻松点，解决这个难题对弦珠姑娘来说，轻而易举。”
　　“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思！”辛泽冷哼道。
　　“轻而易举？”弦珠仔细想了想自己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试探地说，“你们不会想要我的眼泪吧？坦白地说，不是伤心泪，变不成珍珠的。”
　　“我们需要的不是这个。”清姬闻言嗤笑道。
　　“你跟我们进去一看就知道了。”勾相走到小门口，对弦珠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见一群人相互交换视线，但谁都没动， “要是弦珠姑娘的朋友们也有兴趣进去一览，我们也是欢迎之至的。”
　　“你们无需担心，我们若是真有心行危害之事，早就动手了。”见他们面上仍心存疑虑，勾相加重了语气说，“在鸿鹄里，还是听从我们的意见比较好，否则后果自负。”
　　看来这个门进不进决定权已经不在自己这行人的手上了，石更草望向辛鸿，对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罢了，形势比人强，再说自己也好奇鸿鹄里目前遇到的难题是什么。她回头对众人说：“既然他们如此盛情相邀，我们再推脱下去也就显得矫情了，一起进去看看吧。”
　　说完，她背向清姬与勾相，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用口型说了一个词——蛋。
　　见其他四人明白了她的意思，石更草抬了抬帽檐，神情放松地说：“我们也不能白帮忙，总得有些报酬吧。”
　　清姬见他们松了口，面露笑容接话道：“自然，鸿鹄里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你们的要求。”
　　其它不论，就这爽快的态度，石更草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她回头对自己船上的人，眉毛上挑，头一晃，“走，进去吧。”
　　清姬在前带路，勾相走在末尾。一行人进了门口，就看到十几俱血肉模糊的尸身，看来艾哈迈德那群人才走了没几步就差不多全军覆没。
　　“真是群可怜又可恨的人呐，从他们踏上鸿鹄里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难逃一死了。”清姬轻叹道。
　　“咎由自取。”勾相在后面冷漠地回了一句。
　　“听你刚才说的话，莫非你们早就知道他们会围攻鸿鹄里？”叶黎靠着辛泽，有气无力地问，原本腹中压下的酸苦，刚才看到那些尸身此时又有翻滚。
　　“没错。更确切点的说，这次围攻可以说是我们一手促成的。”
　　“为什么？”
　　“其一，泄露些鸿鹄里无关紧要的机要，令那些家伙自认为可以来个攻其不备，然后一举反歼，既可以削弱他们的势力，又可以杀鸡儆猴。其二，我们需要危机感。”
　　看到他们不解的目光，清姬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一旦缺少竞争对象，思想就会不知不觉懈怠。因此，没有对手的时候，我们需要制造一个对手。”
　　“人类不是有句话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吗？我们深以为然。千年以前，貔貅一族之前就是过得太安逸，而忘记了危机感，每个人都沉醉于眼前的舒适，没有居安思危，当危机真正来临时，手足无措，溃不成军。所以我们要时时刻刻保持危机感，这样我们才会提高警觉性，不会精神松懈放弃奋斗；才会保持思维清晰不傲慢；遇到问题才会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才会日复一日提醒自己——敌人一直存在。我们既然选择走这条路，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一旦有所懈怠，就会万劫不复。”
　　叶黎边听边点头，内心却忍不住腹谤一句：看来千年前那次事件后貔貅族遭受打击过大，刺激过度，目前有自虐倾向啊。同时脑内却不断组织语言，待他回到船上这次事件一定要大写特写，连标题他都想好了：是什么让神兽化身修罗？是什么让一个宅在金矿的种族成了武器贩子？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世界的崩溃？
　　“你们以金玉珠宝作为富贵的象征，我们却以它们为食。你们守着它，我们消食它，这就是本质矛盾。问题本质没有解决，就算现在争斗一时平息下来，终有一日矛盾也会再次爆发。除非哪一天，金玉珠宝在人类世界不再值钱或者它们不再是我们唯一的食物，这个矛盾才会消失。”
　　她的话说到这里，走在中间的五个人这才明白五行法阵的真正意义——要从根源上解决貔貅与人类的矛盾。
　　“可是想要改变自古以来的饮食习惯，这可不是件容易事。”辛泽小声嘀咕道。
　　“不改变我们的结局就只能是毁灭。你们也见识过小家伙的进食速度，长此以往，金玉珠宝总有一天会消失殆尽，我们必须为他们想好后路。”清姬回答道，同时她心里还有句未说出口的话：千年转瞬即过，世界秩序正在崩坏，我们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