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卷千波》阶前梧叶

52、第 52 章

　　夜深人静，萨雅盘腿静坐在房间内，她的周身都散发着金色光芒，最令人注目的就是她额头上不断闪烁、时隐时现的绿色桑叶标志，忽然砰的一声，全身金光退散，桑叶也消失不见。
　　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失败了吗？”
　　萨雅低头垂睑，浓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神佐官，对不起。我实在……有负重任。”
　　神佐官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无需自责，你尽力了。‘蓐收’一族传到现在，血脉中蕴含的能力越来越稀少，你们这一辈中，其他人连灵力都感受不到，只有你是最有希望觉醒获得与草木沟通的能力。如今失败了，也不算是件坏事。以前总是心存一丝幻想，盼着有朝一日能依靠血脉力量重现先祖荣光，从今日起，是该抛弃幻想，凭自身力量努力奋斗了。”
　　神佐官看得很开，衰落是不可避免的话，那就尽力将不利影响控制到最微点。神宫内针对背叛者与蠹虫的大清洗已经开始了，至于‘木禾’的种子，将以城主府的名义向民众分发。神宫现在需要的是蛰伏保存力量。
　　“猜让不是一直嚷嚷着‘这个世界只需要流传在众人口中的神，不需要真实存在的神’嘛，这下算遂了那家伙的愿了。”神佐官推开窗，夜色蒙蒙，星月皆隐藏在云层之中，“萨雅，我期待未来，你们能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超过‘木禾’的奇迹。”
　　萨雅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一片金色稻田，那是她此生追求的目标。收回思绪，她望着神佐官慈祥的双目，郑重地点了点头：“请您保重身体，拭目以待。”

　　于尔森那晚之后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但信泰城城主也不是吃素的，过了半个月后，直接派了一队人马客客气气的“护送”他出了境。
　　在他离开后，‘迦楼罗号’上的众人才走出神宫，那时辛泽与叶黎的伤都已经痊愈了。然后他们按照原定计划，在信泰城购买了一批香料，因为神佐官的缘故，这批香料价格适中、质量上乘，也算是神宫补给他们的一种隐形福利。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因为想着得罪了苏门，石更草他们就没有去往迎州别处了，而是满载各种名贵香料扬帆直奔柱州。逆风的缘故，这次海上航行速度比往常慢了许多。
　　辛泽这些天觉着船上的气氛很不对劲，大哥与石更草之间肯定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两人之间存在着一种若有若无、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而大厨，萨雅临别前送他的几粒种子，自从种下后，他就每天看十几遍，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花盆里的种子发芽了没。好容易盼星星盼月亮，光秃秃的盆子里冒出了几点绿意，但辛泽越看越觉着那东西与生菜没什么区别，每次看到那巴掌大的嫩绿的叶片，他都有种想摘下来裹烤肉吃的冲动。
　　“你不能因为它长得像生菜，就认为它是生菜。”叶黎在厨房捧着花盆，如同捧着绝世美女的白皙面庞一样，满脸迷恋地说。
　　“那你说说这盆我认为是生菜，长得也像生菜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辛泽在他旁边边拖着地边反问道。
　　“这个……”叶黎顿时哑口无言，“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生菜！”
　　“不要自欺欺人了。”辛泽拄着拖把嗤笑道，“你端出去问一百个人这是什么，九十九个人都会立马回答你这是生菜，剩下的那一个是盲人。”
　　“哇，跟诸生一起玩的那只白鸟好漂亮啊！”叶黎忽然抬手指着天空，明显是见说不过便硬转移话题了。
　　“不就是只普通鸽子嘛。言归正传，等过几天它的叶子再大了些，就炒了吧。这可是船上难得的新鲜蔬菜了。”
　　“滚！隔三差五发的、即摘即炒的绿豆芽还不够满足你吗！”
　　“早就吃腻了好嘛！”
　　叶黎眼珠一转，想出一个好理由：“作为一名专业厨师，我觉着对于这种未知生物，在彻底了解它之前不应该轻易入口，万一有毒怎么办？”
　　“随便抓只海鸟来试毒不就行了，我看那只鸽子就不错。”辛泽根本就不按他的套路走。
　　“你也太没有爱心了，那只白鸽长得那么可爱，还那么……肥，烤着吃应该还不错。”叶黎瞬间做出了厨师的专业判断。
　　“哎，那只鸽子好像朝我们这边飞来了。”
　　“这不正好，省得我们费力气去抓。”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食材的蠢萌白鸽，扑腾着翅膀缓缓落在窗边，它的脚上还绑着一个小竹筒，叶黎解下竹筒取出里面的东西一看，原来是萨雅寄来的信。
　　“哈哈，这下你没话说了吧。”叶黎看完信开怀大笑，将信展开在辛泽的眼前晃来晃去，“萨雅在信里说，这东西名叫‘渐翠’，经过神宫训练的信鸽可以准确找到其所在位置，将信送到。我就说这不是生菜！”
　　辛泽悻悻地撇了撇嘴：“呵，连盆栽都自带定位功能，他们怎么不干脆再附加一项传音功能，免得还要鸽子飞来飞去。”说完，便拖着地走出了厨房。
　　叶黎用碗装了一把稻谷，又拿了个酒杯装满水，将鸽子和这些东西一齐放在地上，然后再用箩筐倒扣防止它飞走。等给萨雅的回信写好了，他还指望着这小家伙帮忙送呢。

　　几个人窝在船舱内，海上刮来阵阵冷冽的风，但令人舒心的是好在没有掀起大浪，水流还是比较平缓。到了傍晚，海面渐渐起了浓雾，弥漫的夜雾遮星蔽月，四野寂静，一切都黯淡无光。
　　晚饭后，吃饱喝足的众人都围在舱房的桌子上进行广泛流传的、考验人智慧与计算能力、同时还需要加上心理揣测的多人游戏——打麻将。
　　当初鸿鹄里送了一份厚礼给‘迦楼罗号’上的众人，东西太多，因此金玉之物堆在那一直没有清点，直至这次进购香料盘点清算时，才发现箱底下放着一副玉制的麻将，牌面的字画都是镶金而成。
　　当弦珠听辛泽介绍了这个东西的玩法后，顿时起了浓厚的兴趣，在彻底记住了玉牌上的符号代表的意义后，她便迫不及待地拉着众人要进行实战。
　　对于这种东西，辛鸿一向是避而远之的，本来也禁止辛泽参与的，但在其余三人的“三缺一”强大压迫下，约定好以干杂活为注，不算钱财后，他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四个人中，弦珠是新手，辛泽则是空有理论知识而无实战经验，所以一开始就是他俩输得最多。但过了三四天后，情况发生了巨大变化，弦珠牌技突飞猛进，进步神速。最后局面变成只有辛泽一个人在输牌，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承包了这艘船未来几十年的杂物，包括但不限于洗菜、拖地、刷马桶……
　　对于这种结果，作为他亲大哥的辛鸿只有两个字：“活该！”
　　“东风！”辛泽扔出一张牌特意提高音量大喊道，目的是为了给其它人提提神，特别是坐在他对面的叶黎，那家伙手撑着头，眼睛半眯着，都快睡过去了。
　　见提醒的对象磨磨蹭蹭的懒散样子，辛泽用手敲了敲桌子，又大喊了几句：“东风！东风要不！东风欸！”
　　“别嚎了。没人要的。”石更草喝了口酒，又剥了几粒盐水花生塞进口里。
　　辛泽只得摇了摇位于下家，精神不济正在发呆的弦珠：“醒醒，摸牌了。”
　　弦珠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脸令自己精神点，她伸手摸了一张玉牌，盲摸到牌面后高兴地将牌一扔大叫道：“自摸，清一色！”
　　众人围过去一看，果然如此。
　　“靠，运气也太好了吧。”
　　叶黎将面前的玉墙一推，起身道：“不好意思，内急。你们先砌牌吧，等我回来。”
　　谁知众人等了半天也不见他的身影，倒是早就回房休息的辛鸿揉着眼迷迷糊糊地过来了。
　　“你们怎么还不睡啊，都四更了。”
　　“再打几局就睡了。”辛泽玩着骰子随口回道。
　　“那你们声音小点。老是砰砰直响，我还以为你们谁输急眼打起来了呢。”辛鸿有些恼火地说。
　　“我们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在玩牌好吗？”石更草翘着二郎腿回嘴道。
　　“那我怎么听到……”
　　“唉，你们怎么不等我就开打了！”叶黎从后面急忙忙走过来，见桌上整齐的玉墙，有些讶异道，“这么快就打完一局了？”
　　“我们没有玩啊。”弦珠疑惑地说，“一直在等你呢。”
　　叶黎摸着后脑勺半信半疑地坐到位置上：“真的？那我在茅房怎么听到打牌声？”
　　辛鸿听了眼神一下凌厉起来，其他三人也面容严肃，显然发现了不对劲，只有叶黎一个人摸不着头脑，“我说……你们怎么了……气氛怎么突然紧张……”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至微不可闻。
　　船舱内一下子无比安静，众人用眼神交流着心中的猜疑。就在这感觉漫长实则短促的寂静中，忽然凭空出现巨大的脚步声、谩骂声，还有辛鸿听到的砰砰声与叶黎听到的打牌声，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如浪一般拍打着众人的耳朵。
　　几个人神色警惕，很有默契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声音是从甲板上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