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卷千波》阶前梧叶

81、第 81 章

　　一间不大的书房内，眉清目秀的少女端坐在书桌后，手中拿着一封刚从白鸽身上取下来的书信，温暖的阳光直射房内，照到写满蝇头小字的信纸上，伴着窗外的海浪声，少女满是期待地开始逐字阅读。

　　萨雅神女：
　　因近日事情繁杂纷呈，无暇分身，许久不曾与你回信，实在是抱歉。
　　自从辛泽被带到成山疗伤，已半年有余，弦珠临走前曾留下一个通讯螺，说是可以随时随地联系。他们离开后，很多事改变了，也有很多事没变。‘迦楼罗号’上少了他们两个的聒噪声，顿时冷清了不少。
　　即使现在船上又多了十几名雇佣的水手，整日人语喧哗，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十来个人并不能填补他们二人离去的落寞。
　　这个冬天，其他人过得怎样我不知，但辛大哥内心的煎熬与焦虑我却是一清二楚的。至于老大，表面上看似若无其事，心里恐怕也是不好受的。这点从她玩命似地锻炼我可以看出，整整一冬，一天不落地逼着我练刀，这些日子下来，我虽然算不上武艺高强，但按她的话来说，逃命还是没有问题的，这也算是一份辛苦一份回报吧。
　　整个冬天我们都是在云雾城度过的，赫尔大哥有时会带着米凯拉到客栈来看我们，说些冰场的趣事，还有，他们二人在新年的第一天正式结为了夫妻。
　　你读到这，肯定也在心里为他们祝福吧。
　　对了，琼英山上面还有一件趣事，据赫尔大哥说，山上的猴子近来似乎成精了，不但能准确避开猎人设下的陷阱，而且还会成群结队闯入滑雪场，它们还懂得声东击西，相互打掩护来偷取游客携带的吃食，得手后便干脆利落地快速离去，滑雪场的工作人员对这些滑头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不仅如此，还有人声称曾亲眼见过一头能说人话的老猿，至于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发生了不幸的事，但日子还是得继续过下去。辛大哥和老大都不是遇事中途退缩之人。一个半月前，我们便从云雾城出发去往戎州，这个航程可以说是漫长又无趣，中途也没有港口岛屿可做休息，真的是百无聊赖。我从别处曾听说过一个笑话，讲在这段航线上，因花费时间过长，有人在船上闲着没事，就对着大海讲笑话，结果海啸了……
　　这个笑话是不是很无聊很冷？
　　前几日‘迦楼罗号’已经绕过乌桕角进入了乌叶海，这儿的海域风急浪高，船只摇晃不止，即使是老水手，都有些头昏脑涨，更别说是我了，实不相瞒，我当时吐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小半条命都快没了，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但就在今天，我们从通讯螺内听到了那暌违已久、日思夜想的声音，对，我这封信啰嗦了这么久，就是想与你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辛泽醒了！
　　虽然从海螺那边传过来的声音十分虚弱，但无可置疑的是，那确实是辛泽的声音。毫不夸张的说，当这道声音响起的时候，好像一道惊雷在我这昏昏沉沉的脑海中炸响，整个人的意识瞬间就清醒了，又好似一道清风吹散了我胸中积郁已久的窒闷。
　　你不知道当时辛大哥拿着通讯螺的手都是颤抖的，他絮絮叨叨和辛泽说话的时候，眉头终于没有再皱成一团，而一旁的老大脸上也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才觉得，‘迦楼罗号’上的冬天真的过去了。
　　哎，不知不觉又写了这么多，最后冒昧地问一句：你的稻田长势可还好？
　　叶黎

　　自然是长势喜人。萨雅嘴角微扬，心里默默地回了一句。她将信纸折好放入抽屉内，那儿已经放置了厚厚一叠的信。
　　她与叶黎之间通信频率并不频繁，但叶黎知道她的爱好，故而每到一处，瞧着新奇的生物都会在信中告诉她，有时还会在巴掌大的纸上绘制成图，而他本人又是个话痨，不知不觉中就积攒了这么多。
　　萨雅起身来至窗边，沐浴在阳光之下，身上内心俱是暖洋洋的，放眼望去，窗外碧波万顷，海天一色——她正在一艘前往宫州的船上。

　　那天辛泽醒了的时候，弦珠正在成山外围驱赶一头闯入结界内的大王乌贼。
　　这头大王乌贼是她巡逻时偶然碰到的，身长约五丈，通体呈红色，两个眼珠大如脸盆，十条粗大而有力的触手在水中灵活地挥舞着，触手布满吸盘，且吸盘上带有到刺，人一不小心碰到，不死也得掉层皮。且这家伙游动速度极快，总是搞突然袭击，让人防不胜防。
　　弦珠敏捷地避开大王乌贼袭来一条的触手，但随即有更多的触手向她袭来，她手持碎星剑游刃有余地左防右挡。
　　近段日子以来，结界内总是出现稀奇古怪且意识混乱的生物闯入，按大长老所说，这些生物大抵也是察觉到了海底开始变得危险，便下意识地往安全地方游动。
　　“成山安全吗？”她记得当时自己随口问了一句。
　　大长老灰白色眉毛下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和蔼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后答道：“至少目前是安全的。”
　　但也到了鲛人一族将要离开的时候了。
　　还在与大王乌贼周旋的弦珠脑海内不知怎的冒出了这句话，她集中起精神，手握碎星剑，身形快如流星，轻而易举地划破了大王乌贼的头，大片蓝色的血液喷洒出来，随着海水慢慢扩散开来。
　　自从回到成山后，她便每日拉着千钟与休狄到演武场苦练，剑法有了长足的进步，因为她清楚地意识到，只有自己实力足够强大，才能保护好那些想要保护的人。
　　弦珠潇洒地将剑收回鞘中，看着大王乌贼的尸体被海流推着掉入深渊中，也许这巨大的尸体会随着海流翻滚而被冲到岸上，成为某个海怪故事的来源。
　　就在这时，腰中的通讯螺震动，千钟激动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告诉了她辛泽醒了的好消息。
　　她听了先是一怔，然后掉头快速飞奔，如疾风一般穿过清冷的大街，半年前六长老传来消息后，族中三分之一的精壮都去往了冰凌海，在那儿建设新的居所。掐指算来，那边的基础设施也快完成的差不多了。
　　转过街角，就到了七长老的药堂，她却忽然止住了脚步，略微调整下气息，将垂在额前的几缕碎发撩至耳后，又整了整衣裳。
　　她猛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大门走了进去，疾步穿过堂前的花园小径，还没到后院，就听到里面传来几道笑声，弦珠的眼睛一下子明亮了许多——其中一道是属于辛泽的。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进院内，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窗边病榻上的少年，虽然面容有些苍白，但看得出来他精气头还不错。
　　听到脚步声的辛泽转头一看，发现是她，立刻兴高采烈地趴到窗台上用力地挥舞双手，欢快地大喊道：“弦珠你回来了！我跟你说，他们俩正在揭你的短呢，哈哈，没想到你小时候比我还皮！”
　　真好！挂念着的那个人笑容灿烂，话语热情，一如往昔，弦珠如是想道。
　　“辛泽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痛吗？有没有与辛大哥他们报平安？”她进屋后连珠带箭般地发问道。
　　“感觉还好，伤口也不痛，适才已经与那边通过话了。”辛泽老老实实地一一回答。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弦珠说完便转过身，挽起袖子，一脸佯怒地逼近千钟与休狄，“你们两个，居然敢在背后说我的坏话，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不一会儿，屋内便响起了阵阵求饶声，还时不时夹杂着某个唯恐天下不乱、幸灾乐祸的病患的笑声及叫好声，几个人吵吵闹闹，没有半分的疏离，清净的药堂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