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枕》陈戏

3、3

　　“七子还没醒吗？”周蔚风负手而立。

　　这是一所位于长乐街欢夕巷深处的破落小院。

　　这长乐街啊向来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的。管制松懈秩序混乱对于某种人来讲这里就是极乐世界。

　　在长乐街这地方，不管你是平民百姓也好高官世家也罢还是你是放荡不羁的江湖儿女，你可以付得起多少银子，就相应能享受到同等的快乐。

　　而银子呢，也是同样，你能够付出多少就能换到多少，也许是你有一技之长又或者是你天生丽质明码标价。

　　就算前两者你都没有那你还可以去卖命，对，在这里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说得出口的说不出口的都可以买卖，没有对与错的界限，非黑非白，让你沉沦在欲望当中。

　　是京都最大的销金窟！

　　“未。”容席脑海中不由得浮起周宁笙躺在床上昏睡的样子。

　　她到七皇子府时还很早，天才蒙蒙亮。

　　锦绣直接带她去了周宁笙的屋子。她进门时商陆正在外屋靠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大大的黑眼圈挂在脸上就连本来光洁的下巴上都冒出了一圈青茬胡子。

　　听到她来了，忙站起来领她去看周宁笙。

　　“味道有些冲鼻。”商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鸱沉性烈，师父说不能拖要以毒攻毒才好。”

　　容席应了声无妨，推门进了去。

　　味道并未像商陆说的那样刺鼻，只有些许的辛辣中透着股子甜腻的味道。容席没在想那些，边往床边走去边问商陆：“姜院首呢？”

　　“师父说七殿下虽素来身体康健，但这药性刚猛异常，如今见效，便想着看看能不能再平和一下药性。若是可以，也少遭些罪。”商陆落后一步回话。

　　容席点了点头，拉起帐幔坐到了床边。

　　周宁笙盖着赤金色的锦被，这颜色衬得她的脸很苍白。呼吸声有些弱，显得很安静，没了往日里的活泼可爱。

　　容席想着周宁笙幼时总是跟着她和周蔚风俩人屁股后面，左一声席姐姐右一声席姐姐的样子心里不由得的有些发酸。
　　纵使是长大了，为着有些事情生分了，容席也依然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那个小跟屁虫。

　　更何况这次是她救了怀渊，若不然。。。容席不敢再想下去。

　　放下帐幔，转过身问商陆：“七殿下几时能醒，怎的脸色这般难看，比前两日还不如了？”

　　商陆听了此话赶忙回道：“回容太舍，鸱沉此毒属火热毒，前两日七殿下刚中毒时面色是红润非常，若是毒发那便会红透了全身，到了那时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得了。这两日我师父为七殿下拔毒，毒性渐渐减弱，所以面色才恢复了，苍白是因为。。以毒攻毒毕竟伤身，但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言尽深深作了一揖。

　　此时商陆内心还是忐忑万分，早听说这七殿下是皇上的心肝宝贝，竟也不知太子殿下也对她如此上心，从那日中毒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三天，太子殿下竟然一天不落的遣容太舍过来瞧。

　　在这京都里，谁人不知太子殿下最为宠信她容席？而且那龙武卫军也不调走，就派给了三殿下，让把这七皇子府上上下下包围的像铁桶一样的坚固。

　　商陆还在这边暗叹呢。

　　容席看到了眼前的小小少年那多有变幻的脸，真是想不到姜院首那个老古板带的徒弟跟他一点都不同。

　　“咳咳。”轻咳了两声，交代商陆警醒着些，告诉姜院首若有问题来便太子府寻她。

　　嘱咐完商陆，容席问了锦绣周思服在哪，锦绣告诉她三殿下昨晚上守了一夜，刚刚去睡了后，容席便没再说其他，走了。

　　回了太子府不一会儿，阿大便来了：“禀容太舍，已经查到了那日刺客的下落。”

　　容席问：“太子知晓了吗？”

　　“已派人去寻太子殿下了。”

　　“领我去。”阿大道诺，带着容席前去。

　　两人刚进小巷，周蔚风便带着侍卫过来了。

　　“那刺客在这？”周蔚风略带些急迫的问道

　　“禀殿下，我们哥几个儿在城里寻了这儿两天，城中大大小小的医馆药房都跑遍了，两个时辰前才巧阿三在长乐街一家小药房正碰上这贼人，没敢声张，偷偷跟着那贼人回到了此处，他这一路上很是警惕，我让阿三他们在这儿守着呢。”

　　说罢勾勾手招人过来“可有异常？”阿大问。

　　“并未老大，院里很安静，也无人出入。”

　　周蔚风闻言舒了口气。

　　容席听此话却是感到有些不妙。

　　那日去狩猎本是突然兴起，之前也并未有此想法不存在有人能提前知晓。

　　若是这人能探听到此事并马上安排刺客进行暗杀，且不说那一众人，就是这三名刺客，不但身手不凡，竟还配了弩，就如这般情形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那不应该会如此的不小心留下这么显眼的踪迹。

　　阿大他们的本事容席还是清楚的，多数江湖小贼或者侍卫倒难不住他们，但像这次的刺客。。。怕是要差些。

　　容席向周蔚风轻声说道：“我怕事情有误，叫侍卫守住了，咱们快些进去。”

　　周蔚风一向是信任容席的。

　　但这次情况不同，那日在宣事殿父皇说的话叫她慌了一慌，她必须要抓到幕后之人！

　　周蔚风迟疑片刻，容席见她不语又劝到：“无妨，抓到后也可审问是谁人指使。”

　　周蔚风还是不应，容席见她的样子也知道不好再多说什么，可是这边儿，怕是真的等不得了。

　　不再等周蔚风，容席直接令侍卫把小院包围，让阿大他们前去撞门。

　　侍卫们抬眼看向周蔚风。

　　就说平日里容席积威已久，可。。此时太子殿下还在，殿下还未发话，他们哪敢。

　　周蔚风犹豫不决，终是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他们去了。

　　其中一队侍卫把这小院团团围住，阿大一跃而起临门就是一脚，哐啷一声，直接把那木门踹散了开。领着阿三等人快步进了院子。

　　容席二人在侍卫保护下，也跟着他们进了去。

　　“给我搜，一处都不许落下。”阿大叫了一声，他们几人四处散去仔细找了起来。

　　容席二人在院中相对无言。

　　容席不明白周蔚风这两天为何总是心事重重，刚刚那事亦是让她不解。刚想开口，周蔚风便打断了她，问起了周宁笙的情况。容席只好作罢，与她说来。

　　“太、太子殿下。”阿大有些慌忙的跑了过来。

　　“说。”周蔚风看他慌忙的样子心感不妙，脸色也沉了下来。

　　阿大跪地：“那个刺客。。在屋里死了！”磕磕巴巴的说完，不敢抬头看周蔚风，完了这次算是办砸了，明明没有暴露，就算是暴露了，也该是人跑了啊！这人怎么就死了呢！

　　阿大又惊又怕。周蔚风没空理他，朝那屋子快步走去。容席叫他起来后，忙跟上了周蔚风。

　　屋子里干干净净的，不像是有人在这里生活。

　　那刺客倒在血泊中他的脸被刮花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扒的干干净净，有些干瘦的身体竟是未着村缕。

　　周蔚风转过了身，阿大忙脱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尸体的身上。容席环顾一周，只发现一个还燃着的火盆，心道不好。

　　“快把火扑灭。”容席喊道。

　　阿大端起火盆直接扔到了院子里，火星四溅，好不容易才将火盆里的残存布绢抢救了出来。又细细翻找了一番，确定没有遗落的，阿大拿着布绢交给了容席。

　　容席看了又看，终是摇了摇头。

　　周蔚风看她摇头，脸色更加阴沉，直直的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容席哪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当是因为线索断了，看着她面露了些忧色。

　　许久之后，周蔚风叹了口气，只是说道：“是孤对不住七子。”

　　抬脚走下了台阶，路过那个黢黑的火盆时，一脚踢了上去，火盆里残留的灰烬纷纷扬扬的落下，像是再嘲笑她。

　　容席看着她越行越远的背影，竟发现这些年来都是自己在追着她。

　　可那是她的光明啊，幼时如此少时如此，如今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