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奈何》西遇了無

48、落花时节又逢君（五）

　　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等到最后一丝火星子熄灭，昔日星光点点的羽生花海如今只剩下黑色焦土，破败不堪。
　　扶桑被锁在结界里哭得撕心裂肺，奈何他如何拍打，那结界岿然不动，像是个囚牢将他困在其中。
　　“放我出去！我要去找她！”扶桑哭声依旧，那样一个被神界众神朝拜的冥王大人，如今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一般脆弱狼狈。
　　破沙见火都灭了才将那结界打开，扶桑跌撞着奔向那些已烧焦的花，想伸手将它们捡起，但却是捧了一手焦土，扶桑边刨着焦土，嘴里边喃喃着桃兮的名字
　　“我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何事？？”长渊问道。
　　“回尊上，不知怎的羽生花海突然燃起大火将曼陀罗华点燃，众神合力也没能将那火扑灭。”慕清道，“扶桑大人拼了命要往里冲，为了扶桑大人的安危，便接了锁仙罩将他锁了起来。”
　　长渊转头去看破沙，见她一直站在扶桑身后一言不发，也没任何表情。
　　“而后有火星子掉到忘川河里，就在忘川河里燃了起来，”慕清道，“也是那火让降夕上神涅槃重生。”
　　“阿兄别找了，没用的。”破沙道。
　　“我不信她回不来......她说过会回来。”扶桑头发乱了，衣服也脏了，双手也早已被焦土染得黢黑，与从前高高在上的样子截然不同。
　　“阿兄！”破沙低吼一声。
　　似乎是破沙的吼声起作用了，扶桑停下来，整个人都愣在那儿，一动不动。
　　许久过后，扶桑无力地摆了摆手：“你走吧，我自己找。”
　　破沙叹了口气，趁着扶桑不注意，朝着他的后颈施了个沉睡咒，扶桑毫无防备地倒下，被破沙接在怀里。
　　破沙唤来了鬼差：“你们将阿兄带回冥府。”
　　“是。”
　　扶桑被带走，破沙蹲下来，在刚才扶桑的位置，她伸手捧起焦土盯着看了许久，只觉喉咙里多了丝甜腻的滋味，竟咳出一口黑血。
　　“你怎么了？”长渊见状，连忙过去扶着她的肩膀。
　　“我这是怎么了......”破沙用袖子抹了嘴角的血，一脸茫然。
　　“可是心里难受？”长渊问道。
　　破沙将手中的那捧焦土扬了，起身望着天边的红云：“阿姐如今......怕是真的回不来了。我应当像阿兄那样好好哭一场，可我哭不出来......那明明是我的阿姐，可我流不出泪，我哭不出来......”
　　说罢，又一口黑血呕了出来，将她还来不及换的凡间布衣染得黑红，染得恶心。
　　“长渊，”破沙道，“你说，我这是怎么了......”刚说完那句话便直直地倒下，好在长渊将她接住护在怀里。
　　碧海的青色梧桐倒映在净水上，长渊抱着破沙朝净水中的药庐走去，脚步踏在净水上，泛起涟漪，将那些倒影打乱。
　　不远处药庐前的那棵最大的梧桐树上栖息着只凤凰，橙黄色的尾羽在空中摇摆，和当年破沙看到的一模一样。
　　降夕见到长渊，迎风而起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幻化成人形。
　　“尊上。”青梧也迎了过来，“她这是......”
　　“你先看看她。”长渊将破沙抱进药庐，小心翼翼地放到榻上。
　　青梧诊治之后道：“她可是吐了血？”
　　“是。”
　　“那就是了，”青梧将丹药给破沙服下，“心气郁结，气火攻心才会这样，无碍。”
　　“青梧，你是不是知晓什么？”长渊眯着眼睛看着青梧。
　　“尊上指的是哪件事？”青梧问道。
　　“羽生花海被焚，她晕倒前对我说得最后一句话是她觉得自己应为桃兮的离开而哭，但却哭不出来。”长渊道，“你可知其中缘由？”
　　“我.....的确是知道。”青梧叹了口气。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长渊问道，“忘忆咒绝不会让她变成这般模样。”
　　“忘忆咒的确不会。”青梧道，“她七万年前亲手断了自己的缘分。”
　　长渊震惊。
　　“尊上的忘忆咒缠绕在她的情丝上，一步步蚕食她对尊上的记忆，她说与其忘了尊上爱上别人，不如将七情六欲忘个干净。她将情丝剔出封印七万年，直到封印再也抵挡不住，她便去茯苓那儿要了碗孟婆汤，将七情六欲都留在那个美梦里。”
　　“美梦......”青梧的话震得长渊后退了半步，久久不能平息心中的震撼。
　　七万年前，纵使破沙法力高强，但也不过是个丫头，她怎能对自己下得了手？
　　难怪......难怪从他回来，破沙一直无欲无求的。
　　“尊上......”青梧想去扶他，却被长渊伸手挡住。
　　“无事。”长渊吸了口气站定，“我有些事，你......好生照顾她。”
　　长渊走了没多久，破沙便醒了。
　　“我怎会......在你这儿？”破沙起身。
　　“尊上将你送过来的。”
　　“哦，那多谢他了。”破沙道，“我还未恭喜你呢。”
　　青梧一时没反应过来。
　　“降夕回来，你该高兴的。”破沙笑了笑。
　　“我......抱歉。”青梧垂了眼眸。
　　“为何说这话？”
　　“降夕虽回来，但桃兮她......”她回不来了，这后半句青梧还是没说出口。
　　“说来也怪，”破沙走出药庐，“她明明是我最亲的人，如今她真的死了，我心里却并不难过，也没有想要为她哭一哭。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破沙......”青梧见到破沙如此，于心不忍。
　　“怎么？”
　　“你......”
　　“降夕呢？”破沙岔开话题，“我们很久没见了。”
　　“正在修养。”青梧指了指不远处的梧桐树，“他才回来，精神还不大好，醒来的时间不多。”
　　“你且好好照顾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