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奈何》西遇了無

54、何如当初莫相识（五）

　　自梁漠死后，黎国朝堂乱作一团，黎国唯一的皇子死在战场上，也预示着黎国将后继无人......
　　梁浅也因梁漠的死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半年，就连十九岁生辰也是在病榻上喝着顶苦的药过的。
　　梁浅病了之后，都是燕燕在照顾她。等到第二年夏天，天气热起来时，梁浅的病才有了好转，逐渐能下地了。
　　园子池塘里的荷花刚开，梁浅想去看，燕燕便扶着她去。一阵微风袭来，荷叶上的露珠被吹得左右摇晃，颤颤巍巍泛着银光，像是粒粒饱满的珍珠。
　　“浅浅，起风了，我去拿件披风。”燕燕将梁浅扶到一旁的凉亭，“你在这儿等着我。”
　　“好。”梁浅觉得像燕燕这样温柔的人，本该值得更好的，却因自己只能做个妾。嫁与李修然不是梁浅的本意，但她心中还是对燕燕有愧疚。
　　“咳咳。”梁浅咳了两声，用帕子遮掩，喉咙里一阵腥味，帕子上染了团血。
　　一个月前，她便开始咯血了。
　　“浅浅。”燕燕拿了披风回来，梁浅连忙将帕子收好。
　　“我有些累，想回去睡会儿。”梁浅道。
　　“那我扶你回去，今日出来得够久了，你还是该好好休息。”燕燕又搀着梁浅回了她的院子，等到梁浅睡下才离开。
　　燕燕离开后梁浅睁开眼，支撑着半个身子靠在床栏上，望着窗台上那株蔫儿的秋海棠。
　　这场大病，带走了梁浅大半的生气，如今的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越来越差。
　　本来她的病只要好好吃药，安心调养便会痊愈，但梁浅每次都是趁燕燕不注意将药全倒了。
　　梁漠的死，梁浅始终耿耿于怀。她始终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梁漠。
　　与其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不如比他们走得早，这样内疚和孤寂便不是她的。
　　梁浅想着，等她死后燕燕便能名正言顺成为李修然的妻，这样最好。
　　这天，将军府来了个王宫里的内侍，梁浅认得他，那是黎王身边的内侍。
　　许久未见，他老了许多。
　　“拜见公主殿下。”
　　“很久未见了，”梁浅顶着一张煞白的脸，“他们可还好？”
　　“公主放心，王上王后一切都好。”内侍道，“今日王上命奴来，是要请公主去王宫，王上要见您。”
　　“父王他......想见我？”梁浅的声音有些颤抖。
　　“请公主随奴走一趟。”
　　“好。”梁浅道，“待我更衣就去。”
　　梁浅换了身鲜艳的衣服，又上了妆，想将病容遮住，却是于事无补。
　　内侍早知梁浅病了，让人抬了轿子来，将梁浅一路抬到了勤政殿门口。
　　“公主殿下，王上王后在里边等您，快进去吧。”
　　梁浅被宫人扶着进去，黎王和黎后都坐在那儿。他们脸上早已布满细纹，头发也白了大半苍老许多，梁浅知道，多半是梁漠的缘故。
　　如今终于见到朝思夜想的亲人，梁浅心里却没有喜悦之情。
　　“拜见父王母后。”梁浅微微欠身，许是在外面吹了风，又咳了起来。
　　“浅浅。”黎后想过去扶她，却被她制止了。
　　“不打紧，母后不必挂心。”梁浅道。
　　“怎就病成了这样？”黎王皱了皱眉头，“来人，去请太医。”
　　“父王不必麻烦，”梁浅道，“我这病，我自己知道。”
　　“真是苦了你了。”黎王叹息道。
　　“父王让我来，是要嘱咐什么事？”梁浅问道。
　　“浅浅，都是母后对不住你。”黎后掩了掩泪。
　　“母后并未对不起我什么，不必自责。”梁浅道，“王城可是出了何事？”
　　“浅浅......”黎王欲言又止。
　　“父王直说便是，”梁浅似乎猜到了什么，“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答应。”
　　“浅浅，你和修然过得可好？”黎后问道。
　　“夫妻和睦，相敬如宾。”梁浅道，“说到他，我还未问过母后，为何会将我嫁给他？”
　　黎王和黎后对视一眼，有些为难。
　　“将军早已有了相伴一生的人，父王却还是执意将我嫁与他，”梁浅缓缓道来，“身为将军的他在王都成亲，而兄长却在外打仗。父王是想用我牵制将军，怕他功高盖主，而让兄长去打仗，也想为他今后铺路，让兄长能顺利继承王位。”
　　“浅浅......你怎么......”黎王和黎后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知道这些并不奇怪，”梁浅道，“我在灵山观的这些年并不是无所事事，师父教了我许多东西，我看过很多书。我并不是被放养在山野的野丫头，师父将我照看得很好。”
　　“浅浅，父王也没有办法。”黎王道，“父王老了，也想为你兄长......”
　　“我并不怪你们。”梁浅道，“只是你们没想到，我也没想到，兄长竟会死在周国人手里。”
　　“若是早知道，母后绝不会同意你兄长去战场。”黎后哭着。
　　“父王，今日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的。”梁浅笑了笑。
　　“浅浅，你同修然和离吧。”黎王鼓起勇气说道。
　　“好。”梁浅道，“但和离之后，请父王将下旨，让燕燕做将军的正室夫人。”
　　“你不想直到为何要让你和离？”黎王道。
　　“不重要了，等父王下旨我便和离。”梁浅道，“今日我出来得够久，该回去了。父王母后，儿臣告退。”
　　说罢，梁浅撑着身子离开勤政殿，被送回了将军府。
　　黎国唯一的皇子死了，黎国后继无人，她梁浅的丈夫，黎国长公主的驸马便成了继任君王最好的人选。
　　而梁浅自小便被认为是不祥之人，一个君王身边怎能有这样的人。在黎王下旨传位李修然后，梁浅便要同他和离，这样便不会危害到新王。
　　一月之后，黎王突发恶疾，半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的黎王便将王位传给李修然，自己和黎后去了行宫养病。
　　在继任大典上，本该被封未王后的梁浅当着百官的面拿出和离书，与李修然断了夫妻缘分，而燕燕则是顺理成章地成了黎国的王后，黎王宫就此改了姓氏。
　　梁浅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回了灵山观，就像是不曾出来过似的，继续生活在山林之中。
　　“师父。”梁浅道。
　　“不过一年零三个月，怎就病成了这样？”静慧师太将她扶到屋里，为她诊了脉，随后摇了摇头，“这病原是不致命的。”
　　“师父，兄长死了，”梁浅道，“我......很痛苦，我不想再亲眼看到所剩无几的亲人死去。”
　　“人各有命，不是你能做主的。”静慧师太道。
　　“我知道，但我真的受不了，那些梦里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掉......”梁浅痛苦的捂着脸，“兄长的眼神，时常入梦，我受不了。”
　　静慧师太拿了本书递给她：“这是你刚来时读过的书，再读一遍吧。”
　　梁浅记得这书，刚来时她每天都会诵读，里面的经文能让她心静，读过之后便不会再做梦。
　　“师父，包子呢？”梁浅问道。
　　“在后院，去看看吧。”静慧师太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