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奈何》西遇了無

60、重来回首已三生（四）

　　大婚那日，九重天上架起一座开满九瓣莲花的桥，一直延伸到忘川河畔。
　　从桥上缓缓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身红衣的长渊，若不是他与破沙大婚，怕是没机会见他穿这样艳丽颜色的衣裳。
　　跟随长渊后面，左右站着天宫的画青上神和降夕上神，再后面则是紫陌，慕清和鹰扬。脸熟的神仙走走在前面，过后是一顶撵轿，顶上扎着红绣球，四个角都绑着飘带，镂空的四面有红纱遮住，飘在空中。
　　轿子后面则是整一个排面的神仙，大大小小的都来见识尊上娶亲的阵仗。
　　迎亲的队伍走到忘川河畔便停住了，长渊连同为首的几位神仙乘着渡船渡河去到对岸。
　　此时花开遍地的往生花海热闹非凡，破沙着火红的嫁衣站在人群前面，青梧和清川站在她旁边。再看最后面，扶桑领着冥府大大小小的鬼差，都来送破沙一程。
　　她的面被珠帘遮住，只隐约看到几个身影过来。她从前从未想过长渊会穿上婚服来娶她，如今终于一朝美梦成真。
　　长渊朝她伸了右手，破沙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搭在上面，被小心翼翼地握着。
　　破沙被送上撵轿，浩浩荡荡地抬入天宫。
　　神殿里，众神都落座，长渊携手破沙站在神殿正中，对着天帝和扶桑恭恭敬敬地行了叩拜大礼。
　　在众神的欢呼中，礼成。
　　尊上娶亲，冥王嫁妹，上神出阁，这样头等的大事，天帝下令普天同庆，就连凡间都沾了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三年。
　　上清殿内，破沙顶着沉重的冠坐在榻上，霎时间，紧闭的房门被推开，长渊从外面走来，慢慢靠近她。等走到破沙面前时，伸手撩起她面上的珠帘，将冠取下放在一边。
　　他从未见过破沙这般画着精致的妆容，就像破沙不曾见过他换上颜色艳丽的衣裳。
　　当破沙抬头望着他的那一刻，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边北固撩开秦桑榆盖头的场景。
　　“青梧告诉我，你很久才会过来。”破沙收回眼神道。
　　“想早点见到你，就随便幻了个影子敷衍他们。”长渊笑道。
　　破沙被他逗笑了：“为老不尊。”
　　“嗯？”长渊挑眉，“你说什么？”
　　“没什么。”破沙连忙摆手。
　　“破沙上神，你也不小了。”长渊伸手捏了捏破沙的脸颊。
　　“胡说，”破沙笑着打开他的手，“若不是被你耽搁，我早嫁人了，说不定孩子都满地跑了。”
　　“是么？”长渊眯起眼睛看着她。
　　“那当然......不是了，”破沙笑得有些狡黠，伸手勾住长渊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说着，“我就喜欢你，只想嫁给你。”
　　这话长渊很是受用，顺势将破沙按在榻上，俯身而下，伸手抚着她的脸庞，然后轻轻吻了上去。
　　破沙的脸有些微红地承受着长渊的吻，这样的情景，美好的让人感觉是一场梦，破沙有些害怕梦醒之后长渊就会消失.......
　　衣衫半阕，破沙看到长渊胸口上的两道疤，一个是她发疯的时候刺的，一个是长渊为了救她剖心刺的。这两道疤就像是印在破沙心里一样，让她的心疼了起来。
　　“仙君......”破沙轻轻唤了一句。
　　“你......唤我什么？”长渊愣了下，自从那次以后，破沙从未再叫过这个称呼，最好的也就是称他的名字。
　　“仙君......”破沙轻抚着那两道疤，嘴里喃喃道，“仙君，仙君......”
　　破沙的手撩得长渊心口痒痒的，便伸手抓住她的手按在头顶，随后又亲了上去。
　　这七万年的等待，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翌日，破沙醒来时，长渊躺在她身边，破沙松了口气，原来......这不是梦，她的仙君当真来娶她了。
　　“在看什么？”长渊动了动身子坐起来。
　　“没什么。”破沙道，“只是觉得自己亏了。”
　　“怎么就亏了？”长渊笑了笑。
　　“说好陪我去冥府，怎么还在天宫？”破沙嘟囔着，伸手戳了戳长渊的脸。
　　长渊捉过她的手，道：“你可是我八抬大轿抬回天宫的，要回冥府，那你得八抬大轿把我从上清殿抬过去。”
　　“也不是不行......”破沙脑补了她领着冥府鬼差将破沙从上清殿抬回去的画面，感觉还不错，“那得换你穿红嫁衣。”
　　“那你试试。”长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起来了......”破沙起身换了身衣裳。
　　长渊起身披一件灰色的袍子，从背后搂着她，将下巴放在她肩上。
　　破沙转身：“最近事情太多，上次黑色曼珠沙华的事可有眉目了？”
　　“慕清还没查到。”长渊放开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上次清除完后就再也未出现过，也寻不到源根。”
　　“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破沙皱了皱眉。
　　“行了，别想了，”桌子上突然多了盘糕点，“天塌不下来。”
　　“这是何时备下的？”破沙拿起一块放在嘴里，那甜腻的粉状马上就化开了。
　　“之前让锦书备下的，知道你喜欢。”长渊又添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我很久没吃了。”破沙只吃了一块儿便没再拿了。
　　“不喜欢？”长渊见她不吃了，便问道。
　　“不是，很好吃。”破沙笑了笑，“我们去看看阿姐吧，把糕点带上。”
　　“好。”
　　羽生花海的焦土已被清理干净，只是一片荒漠，寸草不生。
　　在荒漠中间，立着块石碑，上面雕刻着纯白绽放的曼陀罗华，算是桃兮的无字碑，也算是个念想。
　　破沙将那盒糕点轻轻放在石碑前：“阿姐，我来看你了。”
　　“阿姐，我同长渊成婚了。”她对着那块石碑喃喃道，“只可惜你没亲眼看着我出嫁。”
　　“这是以前你常给我带的糕点，今天换我来带给你。”
　　“你放心，阿兄他很好，不似以前那样颓然了。”
　　“还有......”
　　破沙像是要将这几万年的话都说与桃兮听，而长渊，就站在她身后，眼神温柔地看着她，细细听着她说话。
　　一阵微风吹来，撩起了破沙的长发，本要离开的她看到石碑后的一抹绿意，那是根小小的芽儿。
　　破沙心中有些忐忑，走到后面，那是一株新生的曼陀罗华的芽儿！嫩嫩的，还未长叶子，若不是刚才那阵风将它的嫩尖儿吹出石碑，破沙不会看到。
　　“长渊，是阿姐，她真的回来了。”破沙喜极而泣，本只是一句安慰自己的话，没想到居然成真了！
　　被烧毁的羽生花海又长出了新芽。
　　破沙和长渊大婚时，天帝下令三界同庆，风调雨顺，就连这里也被雨神布雨，那深埋在地底下未被烧毁的根系，在雨水的浇灌下重获新生。
　　破沙将此事扶桑，扶桑立刻奔来，看到这株嫩芽儿时，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等来了一个不归人的消息，那是何等幸运。
　　此后，冥府便找不着冥王了，而忘川河畔则多了间茅草屋，里面住着个玄衣男子，屋前围着篱笆，篱笆里面长着一株绿油油只有叶子不知何时才能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