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奈何》西遇了無

62、重来回首已三生（六）

　　三日后，四人如约前往魔界。
　　路过神界与魔界交接处的幽冥之境时，从魔界刮来的大风热气冲天，那是经过岩浆的风，带着魔界独有的焦土气息。
　　魔族像是接到了命令，四人畅行无阻地来到魔宫。此时白藏身着黑色华服，站在高处，受着众魔朝拜，很是威风。
　　一见到破沙，便飞身到她面前：“贺礼呢？”
　　冠上的玉珠随着她的动作，铮铮作响。
　　“你让我们来，应当不是为了贺礼。”破沙道，“你到底有何目的？”
　　“啧，你们神仙都是这么小气？”白藏摆了摆手，“今日是我的继任大殿，我们好歹也算是一起过了九万年亲姐妹，如今竟连个贺礼都舍不得？”
　　“你当过我是姐妹？”破沙反问道，“当初夺我身体险些伤了阿姐，又伤了长渊，你有想过自己会说这些话么？”
　　“怎么如此记仇，”白藏倒是不介意破沙翻旧账，“我被他们封印了九万年，难道就不能讨些利息？更何况，我还不是为了替你出气。瞧瞧你当年唯唯诺诺的模样，竟被个小仙欺负到那种程度，真是连我一半都没学到。”
　　“说这话自己可信？”破沙道。
　　“当然......不信，”白藏笑着，“我就是看不惯那些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神仙，就因我善恶不定就被封印？连选择的机会都不给我。”
　　“你既觉得自己不是恶，那为何不做神偏偏要成魔？”破沙道。
　　“是你说的，神魔只在一念之间。”白藏愣了片刻，笑道，“我的的确确不喜欢做神仙，你知道做魔的这种唯我独尊的感觉有多好么。要不要试试？你若成魔，魔界山河，我许你一半。”
　　“这满是焦土的地方，我不稀罕。”破沙道，“旧也叙了，白藏，也该直入正题了吧。”
　　“哦，是，差点忘了，”白藏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是有件事，我想让你见个人。”
　　“谁？”
　　“带上来吧。”白藏招手，身后魔军便带了个满身伤痕的男人过来。
　　他的头发被血糊住粘在脸上，破沙看了好久才认出这是垂洛，苍术的儿子。按理说，垂洛应是现在的魔君，怎会弄成这般模样？
　　“你对他做了什么？”破沙质问道。
　　当初垂洛帮过她，所以破沙才留他到如今。
　　“也没什么，就随便打了一顿。”白藏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厌恶，“啧啧，心疼了？”
　　“他好歹也救过你我，你这是恩将仇报。”破沙蹙眉。
　　“你真以为他当初是想帮你？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会变得聪明些，没想到还是如此天真。果然啊，离了我你是不行的。”白藏有些无奈，随后一脚将垂洛踢倒在地，“你自己说，你都做了什么？”
　　“我......”垂洛捂着肚子，半天说不出话。
　　“你知道我没有耐心。”白藏伸手隔空扼住他的喉咙。
　　“我说，我说，”听到这话，白藏才放开了他，“我当初放你离开不过是骗你，我只是不想让他得到你的力量。”
　　破沙当然知道垂洛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我是想骗你去幽冥之境，然后......”垂落继续说，“谁知你磨磨蹭蹭还被他发现了，我只能假装求他，让他暂时不动你。哈哈哈，不过这倒是救了我一命，你竟念着这个没杀我。”或许是知道自己走不出这里，垂落笑得狰狞，将这些话都吐了个干净。
　　“还有呢？”白藏催促着。
　　“还有三百年前，那三鬼也是我怂恿的，那些魔气也是我安排的。”垂洛道，“本以为你会死在那儿，没想到你只是闭关了三百年。我真是蠢啊！所以为了报复你，我在忘川放了把火，那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把第一重天都染红了，真是好看。我以为你会伤心欲绝然后一蹶不振，没想到你连滴眼泪都没流，你对那位桃兮上神也不是那么姐妹情深嘛！哈哈哈哈哈！”
　　“你闭嘴！”破沙被垂洛的话激得很是愤怒，一掌就打在他身上，垂洛就这样没有防备地被打出去好远，随后捂着肚子吐了口血，更加狼狈。
　　“破沙。”长渊见破沙气息有些不稳，连忙上前轻声安慰，“桃兮还在，她还活着。”
　　“对，阿姐还活着。”破沙找回了些理智，冷眼看着垂洛。
　　“你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长渊问道。
　　“我再怎么讨厌你们，也不会眼看着你们被这些杂碎算计......”白藏说着，突然转了话题，“长渊，你那天是如何认出我的？就因为装束？”
　　“你和破沙不一样。”长渊道。
　　“好吧，本来也不想和她一样。”白藏笑道，“她......还是太天真了。”
　　“你今日就是想告诉我这些？”破沙问道。
　　“当然不是......”白藏不怀好意地笑着，“破沙，我突然不是很想看到和我长得一样的人，要不我们打一架，输的人自己跳进忘川河，如何？”
　　“不行！”清川第一个不答应。
　　“阿藏。”突然魔宫里来了另外的人，众人转身一看，是灵修。
　　“兄长？”清川疑惑，灵修怎会来这儿？
　　“你答应过我的。”灵修走到白藏身边。
　　“不过是玩笑话，谁知他们当真了。”白藏对着灵修妩媚一笑，“你怎来了？”
　　“来接你回去。”灵修道。
　　“不放心？”白藏双手勾住灵修的胳膊，凑在他耳边道，“灵修，我既答应你，就不会反悔。”
　　“咳......”灵修轻咳了一声。
　　“兄长，你们......”清川不敢相信自己的兄长竟和白藏这个魔尊如此亲密。
　　“灵修，你不打算解释？”画青摇着扇子看戏。
　　“没什么好解释的，她......本心不坏。”灵修道。
　　“你确定？”画青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
　　一个从出生就被忌惮的人居然会被说本心不坏。
　　“之前凡间的花是为了给桃兮收集灵气，让她早日聚灵修成仙身。”灵修到，“但却没想到垂洛会放火。”
　　“你和他们解释那么多做甚。”白藏冷哼道。
　　“你这是......”破沙被事情的真相弄得更加迷惑。
　　当初那个见谁就砍的人，怎就能做出这些事？
　　“行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们回家吧。”白藏有些不耐烦，拉起灵修就要走。
　　“等等。”破沙叫住她。
　　“做什么？”白藏回头看着她。
　　“你不是魔尊么？”破沙问道。
　　“所以呢？这鸟不拉屎的魔界，鬼稀罕待在这儿。”白藏脸上尽是嫌弃，“我做魔尊不过是想让那个杂碎恶心。看你们忌惮魔族的样子，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们收拾一下烂摊子。左右都是老神仙了，还这般无用。”
　　我是魔尊，有我在的一天，魔界就翻不出什么风浪。只是这最后一句，白藏没说与她听。
　　白藏说完便催促着灵修离开，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鬼地方，热死人了。”
　　“来之前殿里沏了你爱喝的茶，在冰水里镇着，如今回去刚好。”灵修对着白藏一脸柔情。
　　剩下破沙四人面面相觑，本是抱着打一场的决心来的，没想到真只是来参观礼，那个记忆里的魔头仿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明媚的女子......
　　“这就......完了？”清川有些不敢相信。
　　“如你所见。”
　　“果然还是兄长更厉害，”清川感叹，“就算没了修为，也能让魔尊乖巧懂事......”
　　“走，回去了，”画青“铛”一声将扇子合在手里朝着外面走去，嘴里念叨着，“如今，真的是三界太平了......”
　　“长渊，我们回家吧。”
　　“好。”
　　......
　　果然如白藏说的那样，自她继任魔尊后，魔族再没生出事端，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在魔界待着，与其他两界井水不犯河水，三界又恢复了当初的模样，一片祥和，四海升平。
　　天宫里，破沙和长渊过着悠闲的日子，青梧和降夕也珍视这来之不易的重逢，残楚还在围着自己种出来的媳妇儿打转，而扶桑一直都在忘川河畔守着那唯一一株曼陀罗华，看着它一千年开花，一千年花落。
　　而芳蕤，去了蓬莱便再也没回来......

　　至于夜阑和蓁蓁，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