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奈何》西遇了無

70、千里至此共明月（一）

　　破沙神志忽醒忽迷，逃离九重天后，在第一重天的碧落停下来。站在碧水之中，水面倒映着一个样貌和她一般无二的人。
　　那人白发黑衣，红色眸子，眉间有朵黑色花印，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封印以碎，你从我身体里出来。”破沙道。
　　“为何要出来？这样不好么。”白藏笑了笑，“我不过是刺了他一剑，你就受不了了？”
　　“若不是我，你早死在轮回之境了，这些你都忘了？”白藏继续说道。
　　“我没忘。”破沙道，“但阿姐和尊上何错之有，你为何要对他们动手！”
　　“想杀便杀了，不需要缘由。”白藏无所谓道。
　　“你难不成还想杀尽九重天上的神仙？”破沙问道。
　　“是又如何？他们封印了我九万年，我难道不该讨回来？”白藏道，“你莫不是忘了，我是死神，生来就是为了死亡。”
　　白藏见她沉默，又道：“就这么心疼你的尊上？他说的那些话你难道忘了？还要舔着脸贴在他身边？”
　　“你没有心，是不会明白的。”破沙道，“大战在即，我一定要回去。”
　　“就凭你？”白藏有些不屑，蛊惑道，“不如你求求我，求我去救他们，说不定我一心软就应了。”
　　破沙并未理睬她，而是手中结出个法印，幻化成曼珠沙华。
　　“你要做什么？”白藏只觉大事不妙，“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破沙道，“他受伤了，我不能眼看着魔族踏平神界。”
　　“那又怎样，难道比自己的命更值得？”白藏讽刺道，“你就这么想撇下我？”
　　“是。”破沙语气笃定。
　　“你住手，”她喊着，“不然等你死了，我定会杀了他们，踏平神界，让他们陪葬。”
　　“那我便将你关在这。”破沙加强法术，将白藏从自己身体里逼出来。
　　对着水中的倒影，破沙一掌拍下，水面立即泛起红光，结成一面屏障。
　　“就凭你也想封印我，真是可笑。”白藏笑着。
　　“你可是忘了，你住在我身体里，如今封印解开，你的法术就是我的。”破沙道，“我将你困在这儿，哪怕只有一万年，那也足够了。到时候他会来替我继续封印你。”
　　“你！”白藏从碧水里飘出个幻影，立在破沙面前，“你我朝夕相处相处九万余年，你真要为了旁人撇下我？”
　　白藏虽可以用幻影游离出来，但别人却看不见也摸不着。
　　“那是我的亲人，爱人，你永远都不会懂。”
　　白藏的修为果然强大，竟直接让破沙飞升成了上神。
　　“情意是最没用的东西，我不需要明白。”白藏一脸无所谓。
　　“不管如何，多谢你的修为。”破沙说完就要离开碧落。
　　白藏跟了上去，嘴里喊道：“苍术有你的血，除非你死了，否则他会永远活着，你杀不死他。”
　　“我知道。”破沙望着苍穹，心中以有了决定。
　　白藏心紧。
　　破沙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还要跟我多久？”
　　“这个嘛......”她笑道，“既然你我不是一路人，亲眼看着你死不也别有一番滋味？”
　　左右不过是个幻影也不打紧，破沙便不再管她，神魔两界开战了，她得去。
　　白藏一路跟着她来到忘川河畔，那里早已聚集天兵和魔族大军，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她亲眼看着破沙将那些人从魔气中解救，就在她心里嘲笑破沙天真时，却又笑不出来了。
　　破沙堕神，用自己的命换走了忘川河畔的所有魔军，包括苍术。
　　“疯子。”白藏低声骂道，不过破沙坠落的身影就在眼前，她心里有些哽。
　　白藏不信她就这样死了。
　　突然飘来一阵白光，将破沙接住，是长渊。在所有神族的注视中，破沙被长渊带走了。
　　这场神魔大战本应结束，却没想到苍术留了一手，他一死便涌出无穷无尽的魔气，一股脑地涌入人界，将那些生灵吞噬。
　　“你以为你死了就能救他们？”白藏站在人界上空，看着那些痛苦挣扎的生灵，心中缭乱。
　　不知是觉得破沙不值还是那些苦苦挣扎的人可笑。
　　突然，漫天都飘着曼陀罗华，飘落到那些布满黑色魔气的地方，将那些魔气都净化干净。而在曼陀罗华的源头，站着的是桃兮。
　　等到那些魔气尽数消失，余下的曼陀罗华落在那些死掉的，痛苦的生灵身上，那些柔弱的凡人竟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等到最后一人活过来，桃兮嘴角带着浅浅地笑，身体一点点消失，化成一束光散落在羽生花海。
　　“桃兮！”长空划过扶桑声嘶力竭的吼叫。
　　桃兮耗尽毕生修为将人界的生灵救回来，并蒂双生的彼岸，就这样在同一天陨落。一个是为了神界，一个是为了人界，都不是为了自己。
　　白藏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心中震撼。怎会有人真这样无私，为了别人甘愿舍弃自己。
　　她迷迷糊糊飘在空中，她如今只是个幻影，能看见她的破沙也已死去，她除了回碧落，还能去哪儿？
　　突然，她撞上了什么东西。
　　眼前的人，这是修了几辈子才能修出来这样好的容颜。
　　在白藏看他时，那人也在看着白藏。
　　“你能看到我？”她在那人眼前挥了挥手，又伸手去碰了碰他的衣角，“也能碰到？”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察觉到。
　　“你是何人？”她问道。
　　那人嘴唇轻启：“灵修。”
　　她恍然大悟，原是九重天唯一能和长渊匹敌的人，怪不得能看到自己，想到这儿她突然笑了。
　　“你要去那儿？”眼看灵修就要走了，她忙问道。
　　“与你无关。”灵修撇下她走在前面。
　　她追上去：“这方向，是要去忘川？”
　　灵修的身体顿了顿。
　　“你来晚了，早结束了，”白藏道，“魔君死了，桃兮和破沙也早都死了。”
　　“你怎会知道？”灵修转身看着她，“你是又何人？”
　　“我？”她笑道，“当初不是你们将我封印的？怎么，不过九万年就不认识了？”
　　“是你。”灵修皱了皱眉头。
　　“想起来了？”她朝着灵修走去，却见灵修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你等等！”
　　灵修停下脚步。
　　“做什么？”灵修道。
　　她笑着靠近灵修，伸手去撩他额间的碎发，“咱们做个交易，你将我放出来，我便答应你一件事。”
　　灵修别开头：“我为何要帮你。”
　　“灵修，你莫不是忘了，当年就是因为除不掉我，才将我封印在破沙体内，”白藏道，“如今没了她，单单是一个碧落，能困住我多久？你好好考虑考虑，只要你将我放出来，我便答应你任何的条件。”
　　“任何？”灵修挑眉。
　　“任何。”
　　“我不信。”灵修垮下脸。
　　“只要你答应，我就跟你回蓬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还不信？”白藏拦住要走的灵修，“不然，等哪天我冲破封印，定会大开杀戒，到那时杀遍天下人，将他们的尸体都送给你如何。”
　　“你既能破开封印，为何又要求我？”灵修一语道破。
　　白藏无言，她破开封印至少需要上万年，若是一直这般孤魂野鬼地活着，那还有何乐趣。
　　“你只说答不答应。”
　　“好。”
　　但灵修将封印破开后，白藏只拿到了剩余不多的法力，却依旧是幻影。
　　“你本就寄居在别人体内，自然还是幻影。”灵修瞥见她的神情，嘴脸不自觉地勾出一抹笑。
　　她竟一时忘记了，之前一直是占据破沙的身体，这买卖可不划算！
　　“走吧。”灵修背对着她。
　　“去哪儿？”
　　“回蓬莱。”灵修道。
　　“不去！”白藏一屁股坐在碧水上，手交叉在胸前。
　　“反悔了？”灵修站在她跟前。
　　“对，反悔了。”她道，“你早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知道。”灵修坦然。
　　“你!”她气极了，伸手朝着天上打了两掌，但修为不济，最后只是落下星辰样的光点。
　　“说好的，我放你出来，你跟我回蓬莱。”灵修道，“如今能看到你的还是只有我。”
　　“那又怎样？”她挑眉，冲着灵修一笑，“没有封印，我还有法力。”
　　“你打不过我。”灵修道，“你的修为被分走了九成。”
　　若是修炼个万八千年倒是另当别论，但如今......
　　“老狐狸。”白藏愤愤地看着他。
　　灵修伸出一只手到她面前道：“走吧。”
　　白藏看了看地，又看了看灵修，终于还是伸出手，乖乖跟着灵修去往蓬莱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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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白藏最先是没有名字的，后来才有了名字，但为了区分，我就直接用白藏这个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