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往世书》星河繁露

248、第246章 必杀的理由

　　小小一根柱子，哪藏得住他，王育心叫死定了！黑天干掉了那罗迦，再干掉他，不过顺手的事。

　　“没错，就是我！”王育回答。不过他仍躲在柱子背后，柱子再小，也是掩体啊！

　　黑天笑他，“崩德罗迦，你怕我？之前在王舍城的王宫里，你不是一点不怕，还跟我叫板吗？许久不见，你的胆子越来越小啦！”

　　王育也笑，“那日在王舍城，众目睽睽之下，你当然不敢做什么。现在只有我和你，还有你老婆在，我怕你使小手段。在这里，就算你杀了我，也没人知道是你做的。”

　　“你确信我会杀你？我想杀你，在王舍城就动手了。”黑天对着柱子露出微笑，“出来吧，崩德罗迦。我们好好谈谈。”

　　“出来？我没那么傻。今时不同往日，那时你不杀我，是因为你还想平安离开王舍城，你希望我跟胜军内战。现在你一定会杀我，你杀死那罗迦的事传出去，你别想回到地面。现在你有两种选择——掩盖那罗迦的死讯；或者嫁祸给我。我连理由都替你想好了，就说我偷了那罗迦的毗湿奴法宝，而你则继续伪装成女人，趁机混出去。”王育说道，“选择前一种，为了灭口，你得杀我；选择后一种，为了嫁祸，还是得杀我。”

　　王育说这些也是为拖延时间，指掌他们就在附近，觉察到宫内的战斗停止了，他们应该会进来一看究竟。而且国王寝宫发生战斗，宫里的卫兵也会很快赶来。只要有人来了，不是黑天的手下，黑天不敢当众行凶，他就得救啦！他现在心里后悔，好奇害死猫，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单独进来瞎瞅什么！

　　他继续说：“就算你没杀那罗迦，你也不会放过我。你这次就是冲我来的，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我感觉得到，你不会让我活下去了。”

　　黑天轻叹，“的确，非常可惜，你很聪明。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很有趣的人，想看看你干得出什么，你的许多想法都很有意思，包括废除种姓、男女平等、普及教育。崩德罗在你的治理下变得有声有色，但也正因为如此，绝不能让你发展起来了，你的治国理论要是普及开，这个世界的秩序就会崩溃。”

　　“我明白，领先进代半步是圣人，领先时代一步是死人，而我不知道领先时代多少步了。许多理念，就算二十一世纪的印度都没能实现，一旦我成功，你和你的婆罗门神棍将走下神坛。砸了你们饭碗，对我当然恨之入骨。”王育说道。

　　黑天点头，“你的话说得很难听，如果由我来说，会用更美好的修饰，表现得更委婉。某些制度，虽然它腐朽陈旧，禁锢自由，但并非就是坏的。世上哪有不禁锢人的制度呢？也没有绝对的自由。凡是制度，都是用来约束人的，而一种制度能实行几千年，本身就说明了它有一定正确性，无论对它的批评多么激烈，都改变不了它已融入生活的事实。贸然改变它，人们的信仰、价值观、民族文化、国家构成，全都会崩溃，人会变得迷惘，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这个世界还怎么运转呢？”

　　“你说得不对。”王育在柱子背后叫，“你看到过那种笑脸吗？低种姓的孩子能写自己的名字了，发自内心的笑。他们很开心，没有你说的‘信仰崩溃’，相反，他们变得更有信仰。黑天，你在知晓自己身世前，就没把自己当成低种姓吗？你是由低种姓养大的，因为这个原因，很多恨你的人至今称你是奴隶。而你就没想过要为你养父母那样的人争取权益吗？为什么还要维护这个人压迫人的制度呢？”

　　黑天沉默，一会儿后，他说道：“我为他们遗憾，那些小时候的玩伴，并没有因认识了我就改变了命运，我恢复了王子身份，而他们仍在以放牛为生。世界能否正常运转，就看人是否遵守秩序，人应该完成自己的职责，而不能僭越。把别人的职责完成得再好，依然属于犯错。什么人该做什么事，靠的是制度规定，婆罗门传道授业，刹帝利保家卫国，吠舍经商务农，首陀罗服侍他人，这就是社会分工，因此每个种姓都有存在的意义。

　　“而你做了什么呢？崩德罗迦，你教授给人们的是争夺之心，教他们如何僭越身份。你把所有职位开放，让不同种姓的人去竞争，低下的人一旦对超出自身的利益有了期盼，欲望也随之滋生，为了得到更舒适的工作，手段会压过知识，好人变成坏人，社会风气也将随之堕落。当人被物欲充满，他还有信仰可言吗？你说低种姓因会写字了而快乐，变得更有信仰？其实是你的误解。那不是信仰，只是欲望带来的愉悦而已。而欲望在最初之时，总是表现得很渺小，很容易满足。你有办法压制欲望膨胀吗？”

　　黑天手里，妙见飞轮已经准备好了，他轻轻挪动步子，改变站位角度。

　　“你这种依靠固化阶级，维持社会秩序的做法，真是又原始又愚蠢。时间会证明我和你谁是对的。”王育说。

　　“对，时间验证正法。这个制度已经实行了几千年，它还会继续存在几千年，直到世界末日。而你的制度，将随着你一同消失。”黑天说完，祭起手中飞轮，“那根石柱挡得住妙见吗？”

　　妙见飞轮闪出金光，如闪电直向王育。

　　就在同时，破了个大洞的屋顶上掉下团毛球，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飞行的妙见上。“当”的声响，妙见飞轮由于毛球的重量，被压了地上，在地面砸出个坑。

　　王育的冷汗这才吓得流了出来，如果没有这个从天而降的毛球，他流冷汗的机会都没有，已经人头落地了。再看这个毛球，原来是只毛绒绒的猫鼬。

　　“哎呀！挡这一下，至少耗了我两百年的修为吧！多长点肥肉还是有用的！”猫鼬边活动筋骨，边挪开屁股，从妙见上站起来。

　　王育欣喜若狂，自己得救了！“谢谢你，前辈！以后你想吃就吃，再胖几圈更好！”有猫鼬出手，黑天都小菜一碟。

　　“你是谁？”黑天盯住它吃惊，“居然不是妖魔？你修习的是婆罗门的正统修行法，这水平在人类中也可称仙人了。即将升天，就该隐遁修行，为何阻挡我？”

　　猫鼬对道：“升天不容易啊！差点机缘。你要毁我的机缘，我能不阻止吗？崩德罗迦未必有错，你也承认，时间验证正法，为什么不让他活着，见证你们的对错呢？”

　　“正法看似万千种，根本却只有一个。他的主张与正法完全不合，留下他只会搅乱正法。”黑天说。

　　猫鼬沉下目光，“正法对你来说，真有那么重要？”

　　“他放屁！”王育有了庇护，不怕说话得罪黑天了，“正法不过是他打出的旗号，符合他利益的才是正法，反之就是非法。”

　　猫鼬瞥他一眼，这时候就别多话啦！它说道：“我旁观诸事，是非心中有数，你如果硬要取他性命，我不会袖手旁观。”

　　“就算你有仙人的水平，可终究是只猫鼬，别把自己看太高了。”黑天藐视道。

　　“水祭生！”

　　这时，广声、独斫、马军和指掌跑进宫殿。朋友们到来，更给王育打了强心剂。自己的性命之危算是消除了，然而相对的，阿周那、萨谛奇、瓶首也赶到黑天身边，双方再次陷入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