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往世书》星河繁露

284、第282章 迦尔纳的身世

　　得知谈判破裂，宫门外的平民们哭天喊地，好似亲人过逝。一旦开战，他们的亲人跟过逝没两样了，早哭与晚哭而已。当黑天出现在宫门，他们立刻扑上前，用哭喊挽留婆苏提婆。士兵阻拦他们，把他们往后赶，使黑天得以通行。

　　黑天登上车，他高举双手向人民合十，“我已经尽力了，但和平就像沙漠里的雨水般难以求得。妻子向丈夫告别吧！母亲向儿子告别吧！你们还有时间。当难敌用作弊手段从坚战手里赢得天帝城，企图扒下德罗波蒂衣服时，这场战争就注定了。”黑天说完，催促车夫驾车，现在就要离开象城。

　　人民哪愿意，他们执意要继续谈判，不顾士兵阻拦，如同波浪向前冲。

　　“是难敌王子破坏了谈判，我们的王子居然想逮捕黑天！”

　　“难敌王子！你一错再错，现在国家和人民即将尝到战争苦果，你高兴了吗？”

　　“你连五个村庄都不愿留给你的兄弟，你有多吝啬啊！你的贪婪终会招致灾难！”

　　人们纷纷指责难敌。

　　难敌早就决心要打，面对指责，全都斥之为愚民的短视之语，只要他取得了胜利，这些指责他的人又会把他赞美。他登上车，与其他俱卢亲贵一起，送黑天出城。

　　“盎伽王迦尔纳在吗？”黑天突然问起，“请到我车里来，我想与你谈谈。”

　　意外受到邀请，迦尔纳纳闷，尤其在自己刚对他实施了场失败的抓捕，黑天叫他过去意欲何为？迦尔纳警惕，征求难敌的意见，难敌同意，迦尔纳这才登上黑天的车。

　　看到迦尔纳被黑天叫上车，贡蒂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事了，她向神祈祷，希望一切顺利。

　　“我们似乎从未单独在一起说过话。”黑天对迦尔纳说道。

　　“是的，你是高高在上的婆苏提婆，不是一般人可以接近的对象，我不过是个车夫之子，看到你应该低着头。”迦尔纳回答。

　　黑天弯着眼睛微笑，“可我其实一直想与你亲近，你武艺超群，战功赫赫，是一等一的大英雄。你这样的人为难敌服务，实在太可惜了，难敌粗鄙，目光短浅，你在他身边，就好比把托起大地的无限蛇养在鱼缸里。”

　　迦尔纳已经明白他起的什么心思，从容对道：“我并不觉得委屈。相反，如果没有遇上难敌王子，我只能像父亲那样以赶车为生。是难敌王子给我了机会发挥能力，我才有今日赫赫声名。离开难敌王子，我就像鱼离开了水，将无法生存。”

　　“难敌并非值得追随的明主，他不过看中你的能力，利用你实现他的欲望。”黑天为他惋惜，“其实你是个正直的人，何必与难敌同流合污，损了自己名誉。”

　　“婆苏提婆这么想就错了。”迦尔纳说道，“世人都说难敌小心眼。他身上确实有许多缺点，但就是这么个让你看不起的人，敢超越种姓启用我，让车夫之子与国王们平起平坐。有几个明主敢如此呢？难敌王子做过许多非法的坏事，他企图烧死堂兄弟，还侮辱了兄弟之妻，甚至包括策划绑架你。他做的每件坏事，我都有参与，我并非你所说的正直的人，就别往我脸上贴金了。”迦尔纳自嘲一笑，“是我天性邪恶吗？婆苏提婆，是什么使我变成这样？难道不是这个世界的秩序？像我这样的人要想出人头地，就得反抗这种秩序，也就是违反你口中的正法。你说对吗？”

　　黑天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迦尔纳说了这番话后也陷入沉默。

　　马车里只听得见车轴在转。

　　黑天的目光露出温和的原谅之色，他对迦尔纳说道：“你之所以依赖难敌，是因为你以为除了难敌，就再无依靠。你自认出身卑贱，没了难敌，地位不得保障。但假如你出身高贵，还会与难敌为伍吗？”

　　迦尔纳愣了愣，回答道：“婆苏提婆，‘假如’有意义吗？我只看事实。事实就是，我是车夫之子，无论战绩多么辉煌，打败过多少强敌，人们在我面前或背后，仍这么叫我——‘看，那个车夫之子过来了’。”

　　“不，我说的不是假如。”黑天说，“你做武士没有错，因为你本就身份高贵。你的母亲是贡蒂，般度五子是你的弟弟，而我是你的表弟。你不是车夫之子，不需为这种身份自卑，堂堂正正做个国王吧，已到了恢复身份的时候。”

　　“婆苏提婆，你不是开玩笑？”迦尔纳震惊住。

　　“这种事能开玩笑吗？迦尔纳，表哥，只要你愿意，坚战的王位就是你的，美丽的德罗波蒂同样会来到你身边。你的养父母能得到赡养，他们将以你为荣，再没人敢拿你的出身说事。得到这一切，只在你一念之间。”

　　“真的吗？你说我是贡蒂的儿子？”迦尔纳摇头。

　　“是姑母婚前所生的长子，你的生身父亲应是位大仙，所以你才拥有日轮神甲和金耳环两件宝贝，那是他送给你的礼物。表哥，与母亲和兄弟相认吧，你们一家早该团圆。”

　　迦尔纳默不作声，黑天说的太不可思议，自己做了几十年车夫之子，忍气吞声低着头做人，今天居然被告知，自己的母亲是王后，父亲是婆罗门仙人。但仔细想想，贡蒂对他的奇怪态度，总算可以解释了。

　　“我要得到你说的一切，应该付出什么呢？这个亲不会白认。”迦尔纳问。

　　“母子相认哪会有代价？”黑天笑道，“谁是你的亲人，谁是你的敌人，现在你该明白了吗？”
　　“要我抛弃难敌吗？”迦尔纳反问。

　　黑天默认。

　　“我做不到。”迦尔纳明确回答了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难敌帮助了我，我接受他的供养，才有了今日尊崇。现在难敌需要我的帮助了，我却抛弃他，跟他的敌人认亲，这么做不仅有违道义，我更良心难安。我早已决定为难敌而战，违背誓言更不应该。黑天啊，你的许诺固然美妙，却不能动摇我分毫。”

　　黑天沉默一会儿，微笑道，“表哥，你说的拒绝理由非常正当，让我无法反驳。我自认是天下一流的辩士，到你面前居然词穷了。”

　　迦尔纳对他说道，“今天我们的对话别让任何人知晓，我的身世，以前是秘密，以后也让它成为秘密吧！我不希望世人知道我与般度五子的有任何关系。”

　　黑天的笑容变得苦涩，“我奉命出使乞求和平，使命没有完成。受姑母委托，使你们母子相认，这个使命又无法完成了。我是怎么了？变得如此差劲。盎伽王，让我最后一次叫你声表哥吧，因为事实如此。到了战场上，我们就不是亲戚，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到了战场上，我会取走你的性命。现在，我能拥抱你吗，婆苏提婆？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迦尔纳说道。

　　“你的忠诚会使你百世流芳。”黑天拥抱了他。

　　迦尔纳下了车，贡蒂看到他出来了，紧张地靠拢。她想知道黑天是否成功，迦尔纳现在对她的态度怎样，不过看他们的阴郁神色，谈话结果似乎并不好。

　　黑天在迦尔纳背后朝贡蒂使去眼色，贡蒂一下子明白了，立即上前拉住迦尔纳的胳膊。

　　“王后自重，这里许多人看着的。”迦尔纳冷言相告，抽离手臂。对这个女人，他感情复杂。

　　他的态度表明黑天劝说失败了，贡蒂马上说道，“盎伽王，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方便到别处去吗？你放心，并非单独相处，婆苏提婆也会同去作个见证，不会有流言蜚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