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沫》晋余欢

37、生变

　　一早，戴汐又和易本楠一起起床，易本楠劝她多睡会儿，戴汐说还有事情要去公司处理。两人上车后，易本楠让她在车上再睡一会儿。戴汐“嗯”了声，没有将头靠在座椅头枕上，而是枕在了易本楠肩上。易本楠知道她累，就调整了下坐姿方便她靠得更舒服些。
　　可靠在易本楠肩头的戴汐此刻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在昨晚知道易本楠瞒着她给李昀出MV后，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气冲冲地回家想质问易本楠，可看到安静地躺在床上睡觉的易本楠后她又迟疑了。她怕她猜想的是真的，如果阿楠真的喜欢李昀怎么办，哪怕就是跟李昀暧昧不清，她该怎么办？对付李昀的方法有很多也很容易处理，可是阿楠呢，她要拿阿楠怎么办？跟阿楠分手，从此一刀两断？可她们明明还在热恋期……她思前想后，最后终于下定狠心：如果阿楠真的辜负了她，她绝不留恋！可下定决心的她在最后一刻想的却是：再和阿楠同床最后一晚吧……
　　“明早就摊牌！”她心里这样念叨着然后躺在了易本楠身边，可就是这样想着，心里还是难受极了，她好怕失去易本楠，可又不能容忍自己的爱人红杏出墙……
　　她胡思乱想了不知多久，易本楠忽然醒了，然后又关心她，还对她说“你幸福我就幸福”！于是她当时又决定不问了：阿楠之前没说应该是怕我不同意，既然现在她在乎关心的还是我那就行了。
　　……可是，此刻两人并肩坐在车上，她又忍不住想：“你既然预料到我会不同意，为什么还要帮李昀？你难道不知道我知道了后会更生气吗？你不知道吗？……！！！”
　　“！”戴汐忽然毫无征兆地腾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把易本楠吓了一跳！易本楠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戴汐直直地坐在座椅上，面色冰冷地对司机老温下命令：“靠边停车。”
　　易本楠不明所以地看着戴汐，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在高架桥上停车。
　　戴汐看也不看易本楠诧异的脸，面沉似水地看着前方，“就送你到这吧，我还有急事去办。”
　　“……好。”戴汐突然非常明显的拒绝交流、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的态度让易本楠有点懵。但易本楠是个骨子里很冷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只有戴汐一个朋友，可就是戴汐，此刻还如此不说缘由地厌烦她，这让她顿时生出一股疏离感。因此，易本楠没再问任何话，车还没停稳，她就已经拎起背包做好了下车的准备。
　　“路上注意安全。”在易本楠起身离开的时候，戴汐不带感情地说了一句，很像只是为了尽到提醒的义务而已。
　　听戴汐嘱咐自己，易本楠心下一暖，立即扭头回道：“好，你也”她想对车里的戴汐笑笑，但发现戴汐到现在依旧没有扭头看自己一眼，心当即冷了大半，后面的话声音都不由变轻了，“是……”
　　“走了。”戴汐这话是对老温说的。
　　“……”易本楠站在高架桥上，看着车子缓缓启动，想要对戴汐摆手的手最终也没有抬起。
　　虽然不知道昨天还腻乎得厉害的两人为什么突然就变这样了，但老温对被突然丢在高架桥上的易本楠多少有些不忍心，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这里是高架桥，不太好打车。”
　　戴汐没有立时说话，沉默一会儿，才冷脸冷情地说：“时间还早，她迟到不了。”
　　老温再次选择适时闭嘴，他知道他得靠谁吃饭。
　　车里的空气变得异常沉闷……
　　“你可真是赶巧了。”出租车司机对易本楠说，“我这是要收工回家了才从高架桥上走，你去的方向还正是我回家的路线。”司机嘿嘿笑，“这也是大早上路上没人，那块也没摄像头，要不然我可不敢拉你。”
　　“谢谢，太感谢了。”易本楠情绪不高，但还是强颜欢笑地跟司机道了谢，她刚穿着高跟鞋已走了很远，如果出租车司机不肯搭载，她还要走很长很长的路才能走到能正规打车的地方。她也知道在高架桥上停车违规，所以非常配合以极快的速度上了车，希望不要给司机师傅带来麻烦。
　　眼看快到公司了，易本楠接到了戴汐的电话。
　　“你下了高架桥赶紧打个车。”戴汐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已经打上车了。”易本楠的语气像对待老友低缓温和，但就是不再亲昵。
　　“好。先挂了。”戴汐的声音干脆利落，挂电话的动作也很干脆。
　　戴汐此刻的情绪实在太明显了，易本楠都不用费心思洞察就十分明了，但她不是个会死缠烂打的性子，所以非常识趣地没有打过电话去追问戴汐究竟为什么突然这样对她。
　　到了公司后，易本楠先去食堂吃早饭。她刚坐下不久，洪欣慈就端着餐盘坐到了她的对面，“你每天来公司吃早饭？”
　　易本楠强打起精神不让自己看上去很落寞，“是，你呢？”
　　“我是偶尔过来。”
　　两人边吃着饭边有一搭没一塔地闲聊。
　　“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洪欣慈问，“你昨天没睡好？”
　　“……”还是这么明显吗？易本楠挺了挺背，淡淡说道，“可能吧。”
　　“你平时业余时间都干什么啊，我看你也不怎么跟我们聚餐，下班后就急匆匆回家，你家离这远吗？”洪欣慈像闲叙家常毫无目的地问。
　　“……”易本楠沉吟了下，“我现在住的地方还行，不过可能最近要搬了。”
　　“你租的房子啊？”
　　“嗯……也不算，算是借住吧。”
　　“怎么，现在不方便了？”
　　“她家……要装修了。”易本楠说出后，不由想起了她初搬到戴汐家的第一天，这个借口是她之前和戴汐约定好的，只是现在不用戴汐说出口，她就帮她先说了。
　　“哦，这样啊。”洪欣慈提醒她，“不过在J市租房挺贵的，找人合租还好些。”
　　“看看吧。”易本楠原先还算是服务员岗位，能申请公司的集体宿舍，但现在是大堂咨询，这个职位是不能申请集体宿舍的。这也是她动了搬住处的念头后才意识到的问题。“不过没什么，”这话像是对洪欣慈说，也像是对自己说，“既然选择了，就得有勇气面对各种问题。”
　　整个一上午，易本楠都无法专心工作或看手机上的学习资料，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在回想她怎么就和戴汐走到这一步了，一会儿又痛斥自己怎么就让自己变得这么毫无应对风险变故的能力了，一会儿又在琢磨搬家后会遇到什么样的舍友……她想了很多，最后归结为自己对这安逸的生活失去了警惕，她怨恨自己为什么这段时间变得这么依赖一个人，房子是人家的、车子是人家的、浑身上下的衣服也是人家给买的、想要做的事业也是托了人家的情面！她从依靠他人而活到学会独立用了许多年，她从独立再到依赖他人仅用了不到两个月！她独自生活的十多年里坚强孤傲，可为什么这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像被人抽掉了脊梁骨一样，人家只是给自己甩脸子，自己就觉得要变天了？自己这是怎么了？！
　　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上午，眼看快到午饭时间了，李昀忽然来酒店找她。
　　易本楠现在不敢轻易丢掉工作，就让李昀先等等。她一直熬到午饭点才去酒店旁边的中餐馆跟李昀会和。
　　午饭高峰期，中餐馆里人很多，为了能说话方便，他们选了靠着玻璃墙的长条桌板凳。两人闲聊了几句，等面上来了，李昀就借着吹面上热气的架势掩住自己满脸的不甘与失落，才对易本楠说出此行的原因，“齐一培剧组不要我了。”
　　“为什么？不是都试过镜了吗？”易本楠停下筷子，侧头看他。
　　“电话里那人不说，我上午就直接跑去剧组现场打听，听说是有个新投资方加入，但要求带人进组。我就被换了。”
　　“……”易本楠第一个念头是想骂人，因为她自早上也憋着一口气，这会儿听了李昀的遭遇正好借题发挥一下，但她只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没签合同前所有的口头约定都是空谈，领了结婚证的人不是也会离吗？
　　易本楠低头挑着面条，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要不，再找找其他剧组吧，他们也没跟你签合同，就是签了也可以违约的。”
　　“……是。”李昀低头观察了下状似闷头吃面的易本楠，易本楠一会儿挑起三根面、一会儿挑起五根面，看着像是怕烫，但应该是不想吃，只是折腾着碗里的面看着很热闹。其实他刚才一见到易本楠就看出来了，易本楠今天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只是没想到她会到连饭都不想吃的地步。所以，他就此打住关于自己的话题，转而忧心起她：“你怎么了？我看你好像没精打采的。”
　　“是吗，”易本楠抬左手狠狠搓了几把脸，让脸上的血液流动起来，人也像多了一点活泛气儿，“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你多注意休息。”
　　“好。”
　　两个情绪低落的人都没有多唠会儿嗑的意思，不大会儿，李昀的面就吃完了，易本楠碗里则还剩了大半但也推掉筷子说吃饱了。
　　看时间还早，李昀不想易本楠就这么沉闷地回到公司，提议两人在周围转转散步消食。
　　“好啊。”易本楠此刻也不想一个人呆着，当即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