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引》西窗竹影

57、第五十七章 阿筝

　　慕远舟心下一沉：“怎么回事？”
　　“突然昏迷，没有预兆。”褚云昨日刚得到命令暗地里观察何平，今日就出了状况，连忙赶来汇报，“属下得到消息时，邻里正准备把他送到回春堂，现在应该快到了。”
　　昨日的何平看起来精神奕奕，突然昏迷必有蹊跷。
　　“只是昏迷吗？”慕远舟问的细了些，“你的人有没有靠近看？”
　　“只是昏迷，”褚云确定道，“属下派去的人略懂医术，说何平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究竟因何昏迷并未得知。”
　　“嗯，你做的很好。”慕远舟往屋里瞧了一眼，明玄瑾还在同张小公子讲话，看起来马上要结束了。
　　既然何平没有性命之危，就暂且先等一下吧。这可真是有趣，张小公子这边刚醒，何平那边就昏睡了过去。
　　这么想着，慕远舟觉得还是提早做准备：“能不能麻烦你替我办一件事？”
　　“慕公子，您尽管吩咐。”褚云眼神明亮，掷地有声道，“您的命令就是公子的命令，无需对褚云如此客气。”
　　褚云说这句话的声音大了些，惊动了一旁的沈空青。
　　沈空青一开始听说这人是来找明玄瑾的，又见他和慕远舟聊上了，以为没什么紧要的事，就没凑过来，可听到褚云这句话就感觉不对劲了。
　　“你们在说什么？”他往两人这边靠近一步，语气中带着一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戒备。
　　可慕远舟和褚云都没有看他。
　　“替我找一下，在何平之后求过碧灵神并且求愿成功的几个人，看看他们如今的情况。”
　　褚云在这几个月里一直在春晖城中并未离开，自然也经历了碧灵神的兴起。他是聪明人，脑子一转就明白了慕远舟的用意，对这份远见和洞察力真心实意地升起了几分敬佩：“您放心！包在属下身上。”

　　沈空青发现自己又被忽略了。
　　他咬咬牙，差点维持不住大早上好不容易调整出来的那几分亲和，不甘心地插嘴：“你不是来找明玄瑾的吗？”
　　褚云站在半个主人身边不发一言，而慕远舟对上沈空青压抑着喷火的视线，突然顿悟了。
　　他在一瞬间，明明白白地从沈空青的眼中看到了一抹不小心跑出来的嫉妒。
　　原来如此。
　　沈空青的出言挑衅与无理取闹在脑海中一一浮现，纷纷套上了合理的解释。
　　可慕远舟不明白，沈空青怎么看也都成年了，怎么会用这么幼稚的方式吸引喜欢的人的注意？
　　没有人告诉他，追求喜欢的人需要投其所好，至少也不能出言不逊吧？
　　这种办法唯一的一点好处，就是让身边所有人都看不出来他的真实意图，至少慕远舟也是刚刚才发现。
　　只可惜，看明玄瑾对他冷淡的态度，不像是不知情的样子。
　　慕远舟心中怜悯的同时，对沈空青又多了几分防备。
　　没有人喜欢自己的爱人被人觊觎的。

　　沈空青发现自己又一次被忽略了。
　　他积攒的怒气随着两人的沉默尽数消散，茫然地瞪大了眼睛：“我难道是空气吗？”
　　慕远舟有些抱歉，刚要说话，正好这时明玄瑾出来了。
　　明玄瑾一看到褚云，就明白了他的来意：“何平出事了？”
　　“是，刚才突然昏迷，”褚云道，“慕公子吩咐我去查几个人。”
　　“去吧。”明玄瑾点了下头。

　　褚云消失的很快，明玄瑾也不急着去看何平，同慕远舟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张小公子已经没有危险了，静养半月便会恢复。”
　　“那就好。”慕远舟也松了口气。
　　现在他有九成九的把握，张小公子和何平的昏迷同碧灵神脱不了干系，但不知是碧灵神尚有一分善念，还是畏惧被人发现恶行，才没有选择取人性命。
　　若是这碧灵神下手再狠一点，别说张小公子，受到碧灵神恩惠的这些百姓们只怕都难逃毒手。

　　回春堂里，年逾古稀的沈大夫双眉紧锁，面带愁容望着躺在病床上的何平。
　　据把他送来的邻居说，他今早正好和何平一起出门往田里走，边干活边聊天，可聊着聊着何平就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把邻居吓得不轻，连忙把人送医馆来了。
　　何平已经在这里躺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了，期间沈大夫用了各种办法，都未能把他唤醒。
　　这样的症状，让他想到了已经昏迷一月的张家公子。这样下去，何平会不会和张小公子一样，陷入长眠一睡不醒？
　　想到这里，沈大夫问身旁的学徒：“空青今日又去了张府吗？”
　　“是的，小沈大夫一早来点了个卯，就匆忙赶去张家了。”学徒答道。
　　若是空青在这里，或许会有所发现。
　　沈大夫这么想着，就有人掀开帘子跑了进来。
　　“沈爷爷！”沈空青一路跑过来，抹了把额上的细汗，脸颊红扑扑的，“何平在您这里？”

　　“你消息倒是灵通。”沈大夫眉头舒展了几分，扫过平躺的何平又叹了口气，“你来看看，何平的症状是不是和张小公子一样？”
　　慕远舟和明玄瑾跟在沈空青身后走进来，一眼看到了沉睡的何平。
　　慕远舟只是略懂医术，但神奇的是何平昏迷的状态和张小公子一模一样。
　　他都能看出来，更别说沈空青了。
　　看到何平后，沈空青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看到沈空青的表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沈大夫愁的直摸胡须：“这可怎么办好？连人都叫不醒，更别说找病因了。再这样下去，何平也会……”
　　沈大夫话没讲完就被沈空青打断：“沈爷爷，张小公子刚才醒过来了。”
　　“醒了？”沈大夫眼睛一亮，上前捏住沈空青的肩膀，激动不已，“怎么醒的？同我说说。”
　　沈空青把目光投向明玄瑾：“是明大夫唤醒他的。”

　　明玄瑾能叫醒张小公子，就能叫醒何平。
　　张小公子沉睡一月已经元气大伤，再不醒来就再也没机会醒了。但何平身强体健，撑几天完全没有问题。
　　而且既然已经基本确定了这两人的昏迷同碧灵神有关，在没有对方踪迹的前提下叫醒何平，无异于打草惊蛇，让碧灵神有所防备。
　　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边寻找下一个将会在何平清醒后昏迷的人，一边寻找碧灵神的踪迹。

　　褚云的效率极高，不久后，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被带到了他么面前。
　　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双手紧张地捏住一角，眼睛不敢同他们对视，怯生生道：“我、我叫阿筝。”
　　在阿筝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几人听明白了她的故事。

　　数月前，阿筝在一处书摊上，对一位俊俏的公子一见钟情。
　　当时阿筝正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本新出的画册。她家境贫寒，这种画册根本买不起，只能找机会在书摊上看两眼。但那天街上的人有点多，阿筝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慌乱间画册掉在地上，沾上了污渍。
　　污渍呈浅灰色，怎么都擦不掉，老板见状，要求阿筝将画册买下。可阿筝身上只有几文钱，听到画册值一百文后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当场傻在原地。
　　阿筝父亲早逝，母亲靠接绣花的活计维持生计，一百文钱不亚于一笔巨款。
　　这时，身边的白衣公子替她解了围。主动替她付了画册的银钱后，还安慰她不要害怕。
　　阿筝就此沦陷。可偷偷打听才发现，这位竟是原家的公子原萧。
　　原家是春晖城有名的富商，原萧去年刚中了秀才。这样的家世，这样的才学，让阿筝不得不熄了所有念头，只敢在暗地里找机会偷看一眼原萧。
　　阿筝唯一主动做的一件事，就是在听了何平的经历后升起了一丝希望，偷偷找碧灵神求愿，希望有机会再同原萧讲一次话。

　　可碧灵神给阿筝的，远远不止于此。
　　没过几天，原家公子为了娶一个一贫如洗的小姑娘差点被赶出家门的故事就这么在城里传开了。
　　讲到这里，阿筝忍不住捂住脸抽噎：“我只是想和原公子说句话而已，真的……”
　　怎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阿筝的故事讲完后，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大家都被碧灵神这不靠谱的办事方式震撼了。
　　看大家没有反应，阿筝把脸从双手中抬起来，不停地辩解：“我不知道为什么碧灵神会这么做，但我真的没求姻缘，也没这个胆子啊！原公子那种家世，岂是我能高攀的？”
　　慕远舟同情地看着阿筝。家世暂且放到一边，重点在于——
　　原萧原本不喜欢她。
　　“阿筝姑娘，你最近可见过原公子？”明玄瑾递上一副手帕。
　　阿筝重重地点头，将眼泪擦干：“一开始是原老爷亲自来找我，说原公子一定要见我，已经绝食两天了，让我同他说清楚。可我怎么说，原公子都不听，一定要和我成亲。之后原公子还偷偷溜出府找我私奔，我也拒绝了。”
　　强扭的瓜不甜，阿筝也明白这个道理，才会拒绝原萧。
　　看到阿筝冷静了些，明玄瑾继续问道：“原公子除了对你一往情深之外，可有其他方面的异常？”
　　明玄瑾只是这么一问，本来没想从阿筝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谁料阿筝想了一想，猛地抬起头来，掷地有声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