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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取得单车的默许后,杂志社立刻开始操作,冷处理的意思不是完全一点事都不做,公关都放在私下的小动作里。抄袭贴不加理会,任由它的热度再翻了几番,舆论战不可能在对方的地盘打,要主动出击把握节奏。先是找了几个小号以工作人员的身份发了几条愤愤不平的所谓个人贴,表示参与目睹了单车的幕后准备,又说单车在插画漫画中取得平衡多不容易,不发什么实打实的证据,情绪传达一定到位。发出后不久,立刻删帖,暗示对面不好得罪,然后再撒一把小号,把这捕风捉影的帖子在各大平台散播开来。这时单车的好几位绘圈朋友也积极为她发声,物以类聚,个个都有点热血上头的中二病,不问缘由就能冲出来为朋友两肋插刀。单车感不感动没人知道,杂志社确实乐见其成。
      “单车去画漫画我一直觉得可惜,就说《金莺》单行本那个封面,美死了,要是作为插画要价肯定更高。”
      “单车的画又精细又美,那个氛围感真是绝了,背景借鉴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有占到十分之一的画面吗?”
      “那些路人看都没看过就跟风黑,这么优秀的作品要是就此夭折,绝对是国产漫画的一大损失。”
      “因为抄袭才知道的《金莺》,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不过画得也太好了吧,让人很想买来看一看诶。”
      “不是,现在对抄袭容忍度这么高了吗?画面好一点就被迷得七荤八素,这又不是画集。”
      “小声逼逼,我就是当画集看的,没有说剧情不好的意思。”
      杂志社的舆论操作十分成功,把重点从抄袭转移到了作品本身,再加上抄袭贴后续没有再更新,平白无故掉了点可信度,切实达到了扩大知名度的正面效果。
      《金莺》的第一册单行本果然卖得很好。
      《绘漫》的销量也被带起来,突飞猛进挤到了一线地位。没多久,《金莺》的动画改编敲定,乘势上了把热搜。
      一个星期过去,所有人都十分满意。组长把季桉叫过去,让她向单车转述,杂志社会继续捧她的作品,单行本出不来这么快,要不要搞一本画集?
      单车说,好啊。

      她们把那个气愤又愁苦的上午从记忆里删除了。
      工作一切如常,或许两个人的话少了一点。仔细去想,其实也没少,只是以为少了而已。
      季桉在门上敲了三下,推开门,看到单泗坐在沙发上回头看她。
      他穿着和第一次来这里做助手时很像的衣服,长发随手拨到脑后,落下几缕遮了眼尾。季桉从未见过他这么放松柔软的样子,他盘着腿窝在沙发里和姐姐说话,听到推门的声音,抬眼往门口看去,眼里没有一星半点季桉本以为会看到的倔强和愤懑,十分干净纯粹的眼神,映上她的身影时,甚至还染上了一点欣喜。
      难道我推开的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吗?
      一时之间,竟然谁也没有说话。单泗就这么望着她,许久,才抿了抿唇,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季桉喃喃道,忽然就想落泪,她借弯腰的动作闭了闭眼,把情绪藏了进去。
      走进工作室时才发现,单车的状态也很奇怪。她低头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无精打采的,听见季桉对她打招呼,轻轻地“嗯”了一声。
      季桉向单泗抛了个问号,单泗推一推姐姐:“该工作了。”
      单车叹了好大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季桉觉得和单车说话时的膈应感消散了很多,她也学着单泗推了推单车:“干嘛,想拖稿?”
      单车把嘴一撇,委委屈屈地说:“好想画漫画。”
      季桉笑了,她没有假装幽默地说“你不是正在画吗?”,想了想,一把拍向单车的肩膀:“画吧。”
      单泗也笑了:“实在不行,就换个笔名再来一次。”
      单车:“年轻了不起哦。”
      季桉:“年轻就是了不起啊。”
      两个女人又没营养地掐了一通,单泗就在旁边看热闹,看她们掐着掐着聊起了工作,吐槽完主编后单车就回到了工位奋笔疾书。
      季桉掏出一包烟走到阳台。她平时不抽烟,不过为了偶尔的交际需要,身上总是备着一包。明明没有瘾,现在却很想邀请尼古丁到肺里走一遭。
      她把烟叼在嘴上才想起来没有打火机,工作室里或许有,但她也不想去找,就这么咬着过滤嘴靠在栏杆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单泗走了过来,季桉咬了下烟,选择把它揪出来藏在手里。
      单泗在季桉旁边站定,和她一样靠上栏杆,他知道季桉在看自己,但没有回头,只是问:“要火吗?”
      季桉连忙说:“不用不用。”
      安静了一会儿,季桉问:“你是听说了那件事,特地过来的吗?”
      单泗说:“事情一出来就听说了,怕你们正在焦头烂额,不敢太打扰,等了一天才找我姐问情况。后来一直有在聊,舆论虽然转向了好的方向,但她的状态一直很差,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
      季桉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又是一个星期四的下午,什么老天爱开的烂玩笑。季桉又想咬烟,最后只舔了舔牙。她不想细问单泗和单车聊了什么,此时那些事都显得不太重要了,她踟躇了有踟躇,终于问出口:“你最近怎么样?”
      单泗转头看她,两人四目相对,没有人逃开。她微微蹙着眉,但神色很平和,似乎触手可及。
      “我最近,想了很多东西,有的怎么想也不明白,有的明白了却好像不是很能接受,也许想不明白的也只是不想接受而已。”
      “其实我一直在苦恼一件事,就是以后要画什么样的画,走哪条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我越来越下不了笔,但最近纠结的事更多,画画却变得简单起来,好像在安慰我一样。”
      “我没有再画漫画了。”单泗低了头,季桉很想凑过去摸摸他的头,但最终只是捏了捏手里的烟,接过了话头。
      “我最近特别沮丧。这次的事情,我没有发言权,更没有决定权,一个小小的责编,就算生气也是没用的生气,这种无力感特别打击人。其实我也不是第一天被打击,也很习惯被打击后躺平任蹂躏,但躺平了这么多次之后,还是会有不甘心,然后不甘心又被打击。好像人生就是这个样子,我怎么也没办法变。”
      她看了一眼单泗:“我很羡慕年轻人,无论多困难多不可能,都有勇气往前冲,被打倒了还能爬起来,永远活力四射生机勃勃。而我已经不是这种样子了,我和你可以站得这么近,但永远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去不了你那边,也希望你永远不要过来这里。”
      “季桉。”
      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季桉嘴角勾起来,温柔又坚决地打断了他。
      “不可以。”她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们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站一会儿吧。”
      不。单泗没有说话,他还是不善言辞,情绪化成一张张绚丽的画在他脑海里转来转去,爆发一般催促他下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季桉,看他喜欢的女人微微眯着眼睛,眼里映着他的影子。
      她明明那么认真地看着他,却说不可以。
      季桉朝着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她笑着说:“好了,我该回去了。”
      她似乎最后看了单泗一眼,又似乎没有,脚步轻快往屋里走。
      单泗说:“你装得不像。”
      季桉差点自己把自己绊了一下,但她应变得很快,快到明明已经被吓了一跳,身体还没反应过来兀自往前走。在身心的奇妙错位里充耳不闻,头也没敢回一个,拿了东西就离开。
      啊,忘了和单车打招呼……算了,也不可能回去。
      她装得不像,一直都不像,什么都不像。
      单泗这么明明白白地戳穿她的时候,她简直想扑过去猛地抱住他,那么久以来的自我说服自我麻痹全线崩溃。太突然,太可怕了,明明那么努力把他推开,已经从里到外准备好了要走,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她这个拙劣的骗子投降。
      她不够成熟,不够圆滑,不够世故,不够死心。
      看到单泗的第一眼,她就高兴得不得了。他对单车说没什么大不了,她听着,就觉得什么样的困难都会有过去的那天。她真想再听他多说一点自己的生活,他的课、同学老师、他的画,她全部都想知道。
      喜欢和顾虑放在天平两端,起起伏伏动荡个不停。她站在中间望着顾虑,单泗猛然往喜欢那端加了一把砝码,险些一口气掀翻了整个天平。
      她白白长了他这些年岁,只积累了一点冷静来保住阵地,才没有瞬间溃不成军。
      然而那个纸糊一般的壳只要掀开了一点,藏在里面的冲动和委屈就不由分说冒了头,问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单泗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靠着阳台的栏杆,看季桉匆匆收拾了东西,头也不回就跑了。风卷着她的气味往他的方向飘,似乎能循着踪迹把这个人抓到怀里。
      什么前途未来,什么年龄差、生活圈、门当户对,就算他们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也喜欢季桉。
      他就是喜欢季桉。
      他就是受不了被推开,受不了两人分道扬镳,也无法说服自己放手,接受什么现实。
      说着自己接受现实无力回天的季桉不也是装的吗,这次的抄袭事件,她明明比单车还要不甘心。
      单泗一点也不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把她吓跑了?”
      单泗被吓了一跳,看见单洱扒着阳台的门看他,朝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说什么了?”
      单泗吞了吞口水,没说话。
      单洱瞪大眼睛:“告白了?”
      “没、没有。”单洱一句话把单泗的斗志问跑了,他懊恼地低下头,什么话都说开了,竟然没告白,不过,“要是真的告白了,立刻就会被拒绝吧。”
      “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单洱伸着脖子往门外瞅了几眼,“未必吧。”
      未必在哪?
      “不知道你说了什么,感觉她挺动摇的。”
      单泗才是狠狠地动摇了一把:“你的意思是我有机会?你会帮我吗?”
      单洱如临大敌般后退三步:“我疯了吗要帮你?你自己上吧。”
      说完,单洱又蹿上工位拿起了笔,摆出“就此打住不关我事”的姿态。
      自己上吧。
      单泗深深吸了口气。
      他他他他他决定要说出来。

      这一天,导师突然收到一条来自单泗的消息:“老师,那个画展,我想尽快办出来。”
      导师大喜,虽然不知道单泗是发生了什么,但他对画展的态度越来越积极了,这无论是对他自己的发展还是对学校的招商都是一件好事。
      也许是小孩终于长大,准备好拥抱社会了。导师一边想一边往画室走,正好他有一点时间,准备去画室找单泗再详细谈谈。
      然而去到画室,单泗却不在,导师招呼了另一个同学过来问:“单泗呢?他最近常来吗?”
      那个同学回答:“他最近很常来的,不过今天不在,好像出去了还没回来。”
      导师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最近创作进展不错,不急,明天再来看作品也可以。
      这样想着他便没有等,转身离开了。
      导师离开没多久,单泗就回来了,两人堪堪擦肩而过。
      单泗把蒙在画上的布掀开,回想着脑海中浮现过的那些色彩,沾了一笔颜料。
      其实他丝毫没有头绪,无论是自己的画,还是季桉,如何下笔才是最优选择?但画架已经摆在面前,怎么能因为害怕结果逃避投降。
      画笔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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