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是我旧情人》夜阑听风

29、029：将士魂

　　“……”洛临渊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如果不是顾及他有伤在身，他的剑现在就该问候这个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的渣鬼了。

　　雾泠早知他会拒绝，他也就是急中生智图个嘴快，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而已。

　　“好的，没问题，我这就滚了。”

　　雾泠果断起身，活动了一下酸软的四肢，除了斩断的那只手还没长出来，其他伤口基本都已无大碍。

　　“我们现在去哪？”雾泠转头问：“那个城主是活人入魔，之所以无魂，应该是拿魂魄做了交易，跟城中百姓不一样，他不是不死民。”

　　洛临渊起身道：“先找到我阿姐跟楚兄他们。”

　　汇合之后，从头计划。

　　找人这事雾泠有办法，他昨天受伤没有精力，今天却是可以的。

　　他在地上画了个符，滴了几滴血上去，厉喝一声：“四方鬼神，听我诏令！”

　　话音落的瞬间，平地起狂风，庙外天色陡变，黑云压顶，一阵阵阴风从门外窜了进来。

　　雾泠道：“找他们问吧，肯定有见过他们三人的。”

　　待阴风散去，鬼魂显出真容，两人同时一怔，怎么都是身披铠甲的士兵鬼魂？且都是厉鬼，足有大几百人！

　　其中一个像是将军模样的人，身披铠甲，手握长刀，身材魁梧气势霸道，他上前一步朝雾泠一跪，刀尖在地上震出一个深坑，声音洪亮道：“多谢鬼王大人相助！才使本将与麾下亲兵脱离困缚！”

　　雾泠皱眉，“你是……？”

　　洛临渊示意他看对方的刀身图案，提醒他道：“是苍梧国的标志，镇西大将军。”

　　原来是他，之前那个吴老伯提及过的朝廷派兵前来镇压之事。

　　雾泠点头，问：“你们不是死了吗？魂魄怎还会滞留此地？”

　　闻言，赵雄仰天哀嚎，声音凄厉至极，眼中迸出血泪，所有士兵受他感染，积压多年的怨气一并迸发，厉鬼群嚎，气势骇人。

　　“我等死不瞑目，请鬼王大人为本将及麾下五百亲兵做主！”

　　雾泠眉峰微凝，“你且一一道来。”

　　-

　　吴老伯当初说前城主徐为德，爱民如子，感天动地。但遭小人陷害，构陷他拥兵自立、占地为王，朝廷因此派镇西大将军前来镇压，带他回去问话。

　　遭到城中百姓抵制，大将军一怒之下斩了良主徐为德，由此惹来天怒人怨的瘟疫，城中百姓为了遏制这瘟疫，夜袭营地，将这些罪魁祸首的将士全部杀死，并将尸体扔至城外焚烧，由此瘟疫得以遏制。

　　赵雄听后大怒：“事实并非如此！那徐为德，根本就是个妖怪！”

　　十几年前，赵雄驻守苍梧国西境，但由于犯了错误，被派发到边陲之地，只带走了五百亲兵。边陲黄沙漫天，缺衣少食，还要时常跟盗匪流寇打交道，境地苦不堪言。

　　但他行军打仗半辈子，多恶劣的环境没待过？他手下操练出来的兵，也从没叫过一声苦。错误虽然犯了，但他毕竟是有真才实干的，这些年也功勋卓著，朝廷没有罢免他的将军之位。

　　在边陲之地待了一年多后，等来了戴罪立功的机会，那就是去朝林城，带徐为德回国都洛阳城问话。

　　他们在城外七里地安营扎寨，短暂休憩整顿，第二日他带着几名亲兵，拜访城主府。

　　徐为德当时已经年过半百，在府中设宴款待赵雄等人，还请了城中名头最响的舞姬献舞。

　　赵雄他们当时已经在边陲风吹日晒一年多了，很久没过过歌舞升平的日子了，美人美酒入怀下肚，神经松懈下来，就想好好享受一番。

　　酒过三巡，徐为德自称年迈，已经跟不上他们这些年轻人的精力了，嘱咐管家好生款待他们，自己先回房休息。

　　赵雄酒量好，想起还有正事没办，席间净顾着客套尽兴了，朝廷那边又催的急，不宜拖延，便推开美人追着徐为德离席，准备问下他什么时候启程去洛阳。

　　之后，他就看到了令他错愕不已，酒都吓醒了的一幕。

　　方才献舞的舞姬，也追着徐为德来到了后院，从腰间抽出软剑，刺杀徐为德，一下削去了徐为德的脑袋。

　　赵雄眼睁睁看着徐为德就那样身首异处，浑身血液都凉了，他该怎么跟朝廷交代？怒从心起，那舞姬的功夫岂能跟他比拟，他擒住那个舞姬，逼问对方为何要下此杀手。

　　舞姬冷笑，说：“你当真以为他爱民如子？假的，都是假的！去年大旱，流入城中难民共计两千四百二十人，接济期间死亡五十余人，大旱过后送出城的，只有两千人不到！”

　　“朝林城不是大城，人口都有明确的登记在册，我姑父就是管理户薄的登记员。家乡大旱，我妹妹随流民入城来投奔我，分明有入城登记，却始终不见人。”舞姬恨声道：“她失踪了，就那样凭空消失了！与她一样消失的还有三四百人！”

　　赵雄掐着她的脖子，力道不减，“所以你混进城主府调查线索？”

　　舞姬呼吸不畅，艰难道：“不，我没有想过来城主府，毕竟城主大人一直深得民众厚爱。只是，有一日，我突然梦到了我妹妹，她身处冰窖之内，浑身冰凉，哭泣着哀求我救她。她给我托梦，让我来城主府。”

　　舞姬艰难的弯了弯唇角，“很难以置信吧？但我信。我筹备了一年多，名声大噪，终于得了来城主府的机会，也就是今日。”

　　“一面之缘，你就笃定你妹妹的死跟城主有关？就杀了他？”

　　舞姬直勾勾的盯着他，“不，我看到了。我看到我妹妹的魂魄了，她阴魂不散的跟着徐为德，肯定是他所害！”

　　赵雄觉得要么是她疯了，要么是自己喝多了，才听她在这胡说八道这么久。他气急败坏的叫来管家，把罪魁祸首交给他们处置，那晚城主府哭天抢地，说要将那舞姬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处死！

　　赵雄本打算隔日就回洛阳复命，但那舞姬的话一直在他耳边久久回响，令他心中难安，他便推迟了回程时间，去了刑场。

　　光天化日、烈烈骄阳下，他看到了令他浑身冰凉、毛骨悚然的一幕。

　　徐为德，好端端的坐在刑场旁观椅上，听着主审官宣告控诉着舞姬的罪行，百姓们将刑场围的水泄不通，同仇敌忾，大喊着要将刺杀他们城主大人的凶手行车裂之刑。

　　舞姬似有所感的看过来，久久凝视着赵雄，直到血溅当场，身首异处。

　　-

　　当夜，赵雄做了一个梦，像他这样常年征战在外的人，身上杀伐气息太重，鬼魂都不敢靠近，也很少做梦。

　　但他确确实实，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做梦了。

　　他梦到了那个舞姬，对方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嘴巴一开一合，一开一合，就是听不清说什么，他心烦意乱的醒过来，却刹那间听清了那舞姬说的话。

　　她说：“快跑。”仿佛就在他耳边低语。

　　阴风吹起帐篷的帷幕，赵雄一个激灵，听到外面细碎的声音，心中立刻警惕起来，急忙吹灭了烛光踏着夜色起身出去查看。

　　今夜有风，无月，营地静谧异常，连巡值的脚步声都没有。

　　那些瞳孔昏白的百姓鱼贯而入，冲进营地大肆烧杀，袭击士兵，本该是喊杀声震天的一幕，却犹如被人扼住了喉咙的默剧，没有产生一点声音。偶有几只老鼠叼着风干的行军粮窜过，带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血染白布，火光冲天，却诡异无声。他的亲兵，他的爱将，都惨死在这场屠戮中。

　　徐为德看到了他，朝他一步步走来，容貌比之前见，竟明显的年轻了一些。

　　赵雄恨出了血，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苍梧国的国师与宰相皆曾出自仙门苍云宗，因此苍云宗在本国的地位十分之高，修宫观千余座，百姓们是信奉这方面的。

　　赵雄临危不乱，知道自己碰到了妖魔鬼怪，但国师曾说过，妖魔鬼怪也分修为高低，有的人类随便碾碾就死。他杀伐气息重，普通的妖魔鬼怪根本不敢靠近他。

　　徐为德也确实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斩了脑袋，那些百姓将他重重包围，他奋力厮杀出了一条血路，可那些人就像蝼蚁，杀之不尽，身首异处还能蜂拥而上。

　　有几个亲兵也冲出了死人堆，他们背靠背奋力斩杀，血色一夜终于过去，天光破晓如期来临，他们已经精疲力竭，本以为会是希望，面对的却是更深的绝望。

　　徐为德又活了，闲庭信步的走来，比昨晚又年轻了一点，看着狼狈不堪的他们呵呵笑道：“魔——凡器是杀不死的。”

　　“舞姬行刺我那晚，你窥见了我的秘密，我很欣赏你，但你必须死。”

　　赵雄身上都是血，蓬头乱发，却依然不屈，“不见天日的秘密，终有一天被发现，今日我杀不了你，他日定有人将你斩杀！”

　　“——你的手上染了我兄弟们的血，我便要再杀你一次两次千百次，拿你的血祭刀！”

　　-

　　天色大亮，五百将士，全军覆没。

　　徐为德焚烧了他的尸体，填埋那血水浸染三尺之地，带着自己的不死民回到城中。

　　赵雄他们本就是杀伐之人，怨气比普通人胜过百倍，那仇恨凝成了实质，聚集在全称百姓身上，瘟疫爆发。

　　那个时候，朝林城的不死民只是一部分，还有很多百姓都是活人。感染瘟疫，大肆死亡，厉鬼冤魂徘徊不散，冥界入口鬼林随之出现。

　　那期间，赵雄以鬼魂之躯，挖掘出了徐为德更多的秘密。

　　他是活人入魔，时间不长。入魔前多年行善，功德加身，入魔后以长生不死为诱饵，忽悠百姓自愿立誓放弃入地狱，脱离冥界的管辖。

　　他将这些人变成不死民，取其魂魄食之，每当身受重伤之时，就需要更多的魂魄来补足恢复，同时也会变得更为年轻。

　　这些年下来，他打造了一座独属于自己的不死民王国，也印证了构陷他拥兵自立、占地为王的诬告。

　　即便他想方设法蒙蔽了冥界的眼睛，但鬼林已经开到了门前，他必须想办法控制。

　　还真那么巧，让他遇到一个真正的高僧。

　　在原来的屠杀之地上，盖了一座鬼神庙，将赵雄等厉鬼亡魂镇压在鬼神庙之下。又在城墙门口设桃木七杀阵，阻止含冤而死的亡魂对他纠缠不休、阴魂不散。

　　为了万无一失，以冥-婚缔结契约，从城中搜刮好看的少男少女，每年进献一个给阎罗殿，自己再留好几个。

　　从而稳住了朝林城近十来年的太平日子。

　　赵雄道：“这些年，我与兄弟们一直被镇压在鬼神庙下，那高僧所设法阵厉害得很，我等逃脱不出。若非今日得鬼王相诏，还不知何时何地能够重见天日！”

　　五百将士齐齐跪下，高声喝道：“请冥界为我等做主，斩杀徐为德，为无数被害亡魂讨回公道！”

　　徐为德。

　　徐照。

　　年轻化。

　　雾泠与洛临渊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出了答案。

　　荒谬至极！

　　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什么徐照，或者说，徐照就是徐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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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猜到徐照的身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