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是我旧情人》夜阑听风

45、045：海东青

　　第三日，连绵多日的雨终于短暂的停歇了。

　　校场上挤满了百姓，都抬头注视着一个方向。

　　鹿台上，楚姝姝一身红装，镶金缀玉，明眸皓齿。她身边站着一位玄衣男子，手执竹笛，眉目俊朗。

　　楚王亲自为女儿送嫁，王后眼眶通红，大臣们分列两侧，垂首静默。

　　方爱卿上前一步道：“楚王切勿伤心过度，楚国还指望着您呢。”

　　“匈奴并非铁板一块，他们由十六部落联合组成，部落间争斗从无休止，短暂结盟的军队长久不了，各有各的打算，等摄政王的兵马回援，我们立刻出兵救出三公主。”

　　这话看似合情合理，但众臣心知肚明，这个“立刻”，约等于无望。

　　匈奴如今风头正劲，楚国需避其锋芒。且国内如今一团混乱，天灾、流民、伤亡无数，急需修生养息，最少都得三年五载才能缓过劲来。

　　历届公主出嫁，无不举国欢腾，而此次却形同国丧，气氛无比沉闷压抑。

　　楚王仿佛苍老了许多，强撑着大义泯然的神态，拍了拍女儿的手，道：“你从小到大，娇纵任性，唯一的这么一次懂事，却是要为国委曲求全。是父王无能，无法保你一辈子当个刁蛮任性的小公主。”

　　楚姝姝淡然一笑，“父王，母后，虽同为楚国子民，但之于楚国百姓，一个公主远不及摄政王来得重要，姝姝换之，值得。”

　　“不过几年历练没见，你倒是懂事不少。”楚王心头苦涩：“父王已经派人去丹城接应被围困的楚军了，等你摄政王伯伯回来，定会去救你。你要好好保护自己，活着就有希望。”

　　安慰的话，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楚王拍了拍楚飞韶的肩膀，托付道：“姝姝就交给你照顾了。”

　　楚飞韶郑重点头，“我会的。”

　　百姓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楚国建国百年，从未有过公主外嫁和亲的先例，即使国破，也绝不屈服！”

　　陆陆续续有些人跟着喊了起来，义愤填膺，似乎把公主外嫁、委曲求全视为国之耻辱！很快就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声讨的行列，民怨沸腾。

　　楚王回头对随从道：“乱事者，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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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落日谷。

　　一只海东青循着灵光飞入大殿，殿内有一座一米高台，上面供着一颗瑰丽的宛如宝石一样的球体，约莫手掌大小，流光溢彩，周围设有结界。

　　这是落日谷的镇谷之宝——晚来石。

　　一说是天外陨石，一说是妖庭秘宝，从楚国建国之初就存在了，一直供在落日谷，可以预言吉凶、探知未来。

　　不过这么多年，很少有人去使用它，因为窥探天机是要付出代价的。

　　海东青在结界外飞了几圈，口吐人言道：“主人，三公主跟楚世子已经出发了。匈奴派来迎亲的队伍只有一百多人，为首的是一个叫达旦的军师，匈奴首领没有来。”

　　“摄政王那边呢？”

　　“还没有消息。”海东青迟疑道：“主人，您要动用晚来石吗？探查摄政王的下落？”

　　“是，现在楚国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摄政王身上，如果他还活着，姝姝出嫁拖延时间的计划就有意义。”

　　反之，如果摄政王已经死了，匈奴人放出的是假的消息，那么姝姝出嫁就毫无意义，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可是……”海东青扑扇着翅膀，说：“鲜少有人动用晚来石，也没人知道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正因为没有先迹可查，这不知名的代价才更令人无法去衡量。

　　圣女没有说话，将手覆上晚来石，注入灵力，激活它。

　　片刻后，晚来石上浮现出一阵阵画面，已经发生的、正在发生的、即将发生的……

　　丹城、匈奴、摄政王……

　　在圣女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所有的画面顷刻间消失，晚来石表面浮现出两个字：大凶！

　　海东青尖声骇道，“摄政王与匈奴……有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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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匈奴驻军地，首领主账。

　　呼曼单于昨日在议事帐篷商讨的太晚，就在那边睡了，没想到今早回到主账，发现他的客人兼俘虏不见了！

　　他怒不可遏的拽住守卫的衣领，“人呢？让你们看着的人呢！怎么不见了！我不是说过除我之外，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吗！”

　　“是、是昨日阿腾首领说奉了您的命令，给里面的人送晚餐。”守卫们恐慌的跪伏在地，颤声解释：“小的们不敢阻拦阿腾首领，就、就放他进去了。”

　　阿腾是灰熊部落的首领，十六联合部落之一，该部落生性狡诈、贪得无厌，之所以答应征战楚国，就是为了劫掠财富。

　　呼曼答应他们，征服楚国之后，得到的财富将平分给各部落。

　　一路上战争太过顺利，尝到的甜头太多，灰熊部落已经不满足于那十六分之一的财富了。

　　呼曼抓了摄政王，敢向楚国要公主、要金银财宝、要千匹马、要万担粮，可见这个摄政王之于楚国，何等的重要。

　　既然如此，他们何不把摄政王拿捏在自己手中？

　　这样可以跟楚国换取更多的财富，反而看不上那十六分之一了。他们不在乎楚国血脉之谜什么的，他们只要享之不尽的财富。

　　事实上，匈奴十六联合部落，各有各的谋划与目的。看似团结一心，实则各怀鬼胎，连驻扎的军帐都各自为营，非必要时刻，互不干扰。

　　有的出兵是为了楚国的良田居所，有的出兵是为了楚国的富饶物产，有的则是被楚国征战欺压了太久，想出口恶气，更有甚者为的是楚国的美人，世人皆知，江南楚地出美人。

　　呼曼就是一个个投其所好，才将这些内斗不休的匈奴部落临时联合到了一起。真正看重楚国嫡系血脉之谜的部落，只有寥寥六个，都是十分崇尚武力的部落。

　　呼曼单于又岂会不知他们各怀鬼胎？只是没想到会目光短浅到这种地步，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为了独自霸占楚国的赎金，愚蠢到把人劫走。

　　他愤怒的甩鞭，将守卫们打的皮开肉绽，痛骂道：“立刻去找，立刻派兵去找！找不到提头来见！”

　　就在这时，又有巡哨来报。

　　呼曼单于粗声粗气道：“什么事，说！”

　　“灰熊部落的所有人……都趁夜离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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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他们半夜将人从主账乔装带出，已经急行了半宿。

　　天光破晓之际，终于到了一处没人的小城，短暂休憩。

　　小城的人估计都已经去往国都避难了，挨家挨户能带走的家产都带走了，只剩下一些不便牵走的牲畜。

　　一个魁梧大汉问道：“首领，大伙儿们都奔波累了，能歇会儿吗？”

　　“歇！”阿腾首领的络腮胡很密，大手一挥，命令道：“把城里留下的牲畜都宰了，大家伙儿饱餐一顿，吃不下的就带上，等咱们拿到了楚国的赎金，就换个物产富饶的平原定居，再不回那狗屎贫瘠的地方了，整日得防备其他部落抢地盘抢猎物。”

　　魁梧大汉眼放金光，大肆吹捧道：“首领英明！”吹完之后看到坐在一旁的男人威风不动，心中来气，呵斥道：“你！为什么不说首领英明？”

　　中年男子头也不抬道：“他是你们的首领，又不是我的，与我何干？”

　　“你现在是我们的阶下囚！是俘虏！要不是我们把你带出来，你现在已经被呼曼单于杀了！”

　　“我活着，比死了价值更大。”

　　话虽如此，但魁梧大汉看不惯他高高在上的模样，分明是俘虏，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不急不躁的样子。

　　一路上首领都让人对他好吃好喝伺候着，看着就来气！

　　“好了，他现在是我们重要的人质。”阿腾首领看了眼中年男子，为了不让他听懂，用匈奴话说道：“等楚国给出足够的赎金，我们就把他杀了！”

　　闻言，魁梧大汉咧开一个大大的笑，用匈奴话答道：“是！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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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匈奴驻地。

　　呼曼单于号召众部落议事。

　　他们之前提出要楚国把公主送过来，再给楚国半个月时间，准备金银粮草兵马。

　　但是现在人质已经脱手，楚国即便一时不明情况，但肯定是时刻探查，若是让他们知道摄政王已不在匈奴手里，定会立刻反悔，不再兑现承诺。

　　摄政王的军队被围困在丹城，灰熊部落虽然把人劫走了，但不会蠢到把人送到丹城或者还给楚国，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据探子来报，江陵城民怨沸腾，都在抗议公主出嫁，正是乱作一团的时候。

　　他与摄政王铺了这么久的路，如今天时地利人和，若能利用好这个时间差，即便人质不在他手中，也影响不了大局。

　　若拖得久了，等楚国回过神来……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走摄政王。一是他不信任摄政王会让自己带走楚国嫡系血脉，二是他的野心不止是楚国。

　　那个男人肯定也知道，无论楚国交出赎金与否，匈奴攻城都是肯定的。楚国亡了，他还怎么当一国之主？

　　说的是互惠共赢，但双方都知道，结盟是短暂的，打乱楚国局势，激起民怨反-政。但终归立场不同，必有一战，只有一方能够存活。

　　呼曼单于声音一沉，当即拍板道：“眼下就是一个攻城的极佳时机，楚国暂时不明情况，都城内又正乱着，摄政王被灰熊部落囚困，楚军精锐受困丹城……立刻派人前去告诉达旦军师，公主出城之后立刻控制住。速去整顿我方兵马，即刻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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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城内。

　　袅袅炊烟升起，这里离匈奴营地已经很远了，他们才敢如此正大光明的烧火。

　　宰杀的牛羊牲畜已经烤出了肉香，灰熊部落的人已经太久没吃到这些好东西了，都垂涎欲滴的盯着烤肉，有的肉还是半生不熟，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割下来往嘴里塞。

　　从长江以北征战过来，一路上虽然仗打的顺利，但大多时候都是食不果腹。

　　尤其是到了楚国境内，楚国遭遇洪灾严重，很多城池都已经被淹了，人去城空，抢来的食物还得十六个部落分，分多分少时常还会有争议，通常只有首领将士们才有资格吃到这些好肉。

　　脱离大部队的第一天，灰熊部众就能吃到这些美味，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跟着阿腾首领拿到楚国赎金，找个物产富饶的地方，享受繁华富贵！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吃饱喝足就懈怠了。等灰熊部落意识到四周安静的过于异常时，已经晚了。

　　楚军精锐的先头部队潜入城中，对灰熊部众进行暗杀。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大部队策马冲入城中，他们每个人都浑身浴血，那血迹干涸凝固在刀上，似乎此前已经经历过血拼。

　　喊杀声震天，他们凶神恶煞、对匈奴恨之入骨，一个个手起刀落，见血封喉。

　　灰熊部落脸色剧变，根本毫无抵抗之力，楚国精锐来势汹汹，宛如地狱恶鬼，活阎罗。

　　阿腾首领被逼进屋内，满脸都是溅染的血，看向中年男子寒声道：“是你！”

　　“我怎么？”中年男子不动如山，不慌不忙的给自己泡了杯茶。

　　阿腾首领惊怒交加道：“你怎么做到的！呼曼留了八万部众围困丹城，楚军怎么可能突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八万部众……”中年男子低声重复，冷笑道：“你是说那些跟你们灰熊部落一样的杂碎吗？”

　　“你！”

　　“我楚国十万精锐，打少年时期起就接受最为正规的训练，每个士兵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兵，每个将才都是本王亲自挑选的，匈奴杂碎岂能与之相比？”

　　中年男子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本王若不做出被围困的样子，呼曼又怎会放松警惕？八万部众中也有像灰熊一样贪得无厌的部落，例如柴达部落，你们在江陵城向楚国狮子大开口索要粮草兵马赎金，柴达部落会怎么想？你灰熊想独占鳌头，柴达部落难道不想吗？”

　　阿腾首领气急败坏，“所以，你买通了柴达部落的人，他们放楚军出丹城的！”

　　“或许？谁知道呢，不过是刀下亡魂罢了。匈奴十六部……呵，也并非铁板一块。”

　　他极尽嘲讽之色，阿腾首领简直不敢相信，围困丹城的匈奴八万部众，全军覆没！

　　魁梧大汉怒斥拔刀，厉喝道：“首领，不要跟他多说废话，杀了他！”

　　阿腾来不及阻止，只见中年男子迅速起身躲开一刀，单掌用力一拍桌，茶杯应声碎裂，刀光剑影之间，几乎看不清他是怎么出手的，魁梧大汉喉咙上多了一条又深又细的划痕。

　　大汉张了张嘴，口中汩汩鲜血冒出，他徒劳的想要捂住喉咙，但是没有用，挣扎两秒，倒地气绝。

　　阿腾惊骇的看着他，中年男子将手中的碎片随手一扔，声若沉鼓，“楚国的赎金，不是那么好拿的。我楚国的嫡系血脉，也容不得外族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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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城。

　　送亲的队伍停在城外百米处。

　　一个匈奴人快马加鞭赶来，对达旦军师耳语几句，后者面色不变，声音却绷紧了，“我知道了。”

　　随后，军师牵上来一匹四蹄踏雪的骏马，十分壮硕，对富丽堂皇的马车里道：“我们首领想早点见到公主，还请公主弃轿换马。”

　　楚飞韶上前一步，冷声阻拦，“公主尊贵，不便骑马。”

　　“这是呼曼首领的命令，请公主务必弃轿，不要拖延时间。”

　　达旦军师态度强硬，周围的匈奴骑兵也虎视眈眈，胯-下马匹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焦灼的气氛，不安的踩踏马蹄。

　　楚姝姝从轿子里走出来，居高临下对达旦军师道：“骑马可以，我皇兄需与我同乘一骑。”

　　匈奴人显然没为楚飞韶准备马匹，似乎是想让他跟那些送亲队伍一样，走着去营地。

　　攻城在即，此等小事达旦军师自然不会坚持，允许他俩同乘一骑。同时对身边递口信的匈奴人低声道：“你先回去转告首领，我们半个时辰就到。”

　　那人得令，轻呵一声，马匹狂奔而出。

　　就在这时，一道破空之声传来，众目睽睽之下，一支利箭穿透那人的胸口，那人从马上栽倒在地，已然气绝，马匹受了惊，狂奔而去。

　　达旦军师惊骇回头，大吼道：“楚人偷袭——！”

　　话音落，又是一支利箭，精准无误的穿透他的胸口。他甚至没看清到底是谁杀了他，面朝黄土倒地，身体抽搐了两下，死不瞑目。

　　军师被杀，匈奴们慌了，纷纷拔出佩刀。

　　他们抬头望去，只见百米外的高耸城楼上，站着一个清冷卓绝的女人，持弓，搭上三支箭，弓弦拉满。

　　与此同时，他们的头顶盘旋着一只海东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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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多视角同时写的，如果没看懂可以再看一遍~
明天再捉虫，晚安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