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别写接龙文！》鬼半京

17、晋江独发

　　尤吉兹这一晚过得着实不好，形象比之前知道自己要被献祭的时候还要惨烈，嘴上起皮，面色枯黄，身体一直在不住地发抖。但是他依旧强迫自己坐在餐桌边，手里拿着刀叉，碰触餐盘发出“当当当”的高频率碰撞声。

　　封沅看了尤吉兹一眼：“你是饿坏了，还是怕惨了？”

　　尤吉兹看向封沅，那眼神复杂极了，以至于看上去毫无焦距，很是空洞。但很快，他就扯出一个笑来。
　　凄凉的。

　　他对封沅说道：“我，如果我说我是觉得后悔了，你信吗？”
　　封沅半个字都不信，但嘴上却问：“后悔什么？”

　　尤吉兹半真半假地答道：“后悔很多，从小时候到现在的事情，没有好好学习，没有锻炼自己，没有听别人的劝告，还有，没有好好对你。”

　　封沅拿着餐刀戳了戳盘子里没吃完的煎蛋，胃口全无，索性放下了餐刀，看向尤吉兹：“你后悔没有好好对我？”

　　尤吉兹连忙点头，接着又补充道：“不，不止是你，我也不该做那些伤害别人的事情。”

　　“那你是该后悔的。”封沅扯了下嘴角，问，“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想要得到我的原谅？”

　　尤吉兹的眼珠飞快地转了两圈：“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只是想要跟你说对不起而已。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弥补一些。”

　　封沅好整以暇道：“怎么弥补？”

　　尤吉兹立刻弹簧一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太大太突然，以至于远处站着的杰克都被惊动，朝着这边走了两步。
　　封沅叫住了杰克，让他不要过来。杰克踟蹰了两秒后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尤吉兹僵立在那，额头满是冷汗。

　　封沅像是没看到他的心虚模样，大爷似的往椅背上一靠，看着尤吉兹说道：“来，做给我看看你要怎么弥补。”

　　尤吉兹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挂着一脸谄媚的笑走到了餐桌边的小餐车那里。
　　他先是在衣服上蹭掉了掌心的冷汗，接着端起了一碗还没上桌的甜汤，鼓捣了一会，转身放到了封沅的跟前。

　　“你，你吃。”尤吉兹有些结巴，手不自知地握成了拳头，但嘴上的功夫却一直没停，“我没有伺候过人，现在也没钱没宝物，只能这样弥补你了，你还需要什么，我，我给你弄。”

　　封沅看了眼跟前的小碗浓汤，拿起勺子搅了搅，明显感觉到里头有个没有来得及化开的颗粒。
　　显然，就是尤吉兹刚才背着他捣鼓进去的“药”。

　　封沅“嗤”地笑出了声。旁边的尤吉兹立刻抖了一下，却也没敢出声来问，只是屏息看着封沅的动作，眼睛都不眨。

　　球从桌子一边蹦到封沅的手边，尾巴在装着浓汤的碗边轻轻一碰，封沅便立刻感觉到勺子抵着的颗粒消失了。

　　封沅看着球。
　　球收回尾巴，两个圆乎乎的金圈愣是让封沅看出了点不满意的意思。

　　它说：［那颗糖丸尤吉兹揣在裤兜，又捏在手里裹了汗。我觉得你不会想吃那东西。］
　　封沅抿着嘴角：［你这么一说，这浓汤我也不想碰了。］
　　球的金圈弯了一点，答道：［没事，我已经处理过了，这一碗里是新的。］

　　封沅搅着浓汤，低头抿了一口：［waiter，给我换碗咸的。］
　　球伸出尾巴再在碗托一碰，声音带笑：［竭诚为您服务。］

　　封沅慢条斯理地把一碗浓汤喝完了，尤吉兹的脸色也显而易见地从惨白恢复到了满面红光，失神的眼里都有高光了。

　　封沅把空碗推开，看了他一眼，故意问道：“你在高兴什么？”

　　尤吉兹垂眼挡住眼里快压不住的喜悦，答道：“我是在高兴你愿意让我伺候你。你还需要什么？”

　　封沅不由心里叹道：不容易啊，这时候居然还按捺住了，没立刻得意忘形。——也省了他故意迎合尤吉兹的演技。

　　封沅看了眼时间，说道：“那倒不用。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去庆典了。——杰克，送子爵大人过去吧。”

　　尤吉兹一听这话，立刻急了，身体往前倾了一些，着急说道：“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封沅没说话，杰克已经走了过来，伸手一把拽住了尤吉兹的胳膊，力道不容拒绝：“子爵先生，该走了。”

　　尤吉兹可不想走。“松果”给他的字条说的明明白白，那“迷魂药”不仅是要吃下去，还要在献祭的时候，不离开对方十米范围。如果他跟封沅分开，在献祭的时候封沅不在跟前，那谁替他去死？他现在可没本事把那颗人鱼卵给抢走。

　　“封沅，我，我还有话想对你说。”尤吉兹一边抵抗杰克拉扯他的力道，一边回头对封沅大喊，“我马上就要死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跟我说几句话吧！”

　　封沅没有回话，杰克也没有留情，很快就把大叫的尤吉兹拖出了房间。随后封沅也跟着出了房间。

　　·

　　八点。
　　天已经完全亮了，但因为四周拔高如墙壁的海平面，整个海神岛上的光线依旧晦暗不明，一小团天光照下来，照亮了广场边缘和那一片海水墙。

　　所有人已经到广场上了。站成了一个扇形的半圈，国王夫妇站在最前头，杰克带着尤吉兹朝着他们走去，封沅便跟在后面。
　　走到人群最里头一层，封沅就停下了脚步，尤吉兹则被逮到了国王夫妇的跟前，然后被两个一身黑袍带着面具的人给一左一右擒住了。

　　这时候尤吉兹距离国王不过五步之远，但他现在却全然没有心思去看国王了。他用力挣扎着大叫：“放开我，我有话要跟封沅说。我真的有话要跟封沅说，让我离他近一些就好，真的！”

　　王后看向封沅。封沅站在人前，对上王后的视线后微微一笑，并没做任何表示。

　　王后便挥挥手，擒住尤吉兹的黑袍人立刻要给尤吉兹封嘴。尤吉兹哪里肯轻易就范，像一条离水的鱼一样弹动挣扎着、大喊着。但是周围的人全部都沉默着，静静地看着他。

　　球看着这画面，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从第三视角来看，这画面着实诡异渗人。
　　即使尤吉兹在这个意象世界里是个“恶人”，但球依旧觉得封沅的潜意识具化出这样的画面，不仅仅是因为“剧情”。

　　两个黑袍人一时没能止住尤吉兹的嘴，王后皱着眉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祭台正对着的海墙中忽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黑影——就像是还有一片海从海水中正涌出来。
　　同时四周的海墙开始落下，海水翻腾的浪从四面扑涌过来，伴着阳光一起浇湿了地面和人群。

　　封沅躲无可躲，和其他人一样被海水浇了个透心凉。

　　前后不到半分钟，四面如壁的海墙已经全部落回到了悬崖之下，海面一片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唯有祭台广场正面的海水还在翻腾，它虽然落回了崖下，却变成了赤黑的颜色，海水剧烈地翻滚着，黑色的海水像是融化的沥青一样被拉扯、改变着形状。里头还裹挟着从海底卷上来的船只残骸、巨鲸白骨、以及礁石、贝壳和各类藻荇。

　　这着实不算是一个漂亮画面。

　　封沅把被浇湿的头发捋到脑后，看着从悬崖下翻滚上来的黑色海水，倒吸了一口气：［崽，这是你亲戚吗？］
　　球竟然也立刻懂了封沅的意思，无奈强调：［我不是史莱姆。］
　　封沅一乐：［那确实不是一家，咱们球球多可爱啊。］
　　球：［……］

　　悬崖边，拉扯的海水终于慢慢形成了一个具体的形状——封沅觉得，那大概就是一只章鱼脑袋、鲨鱼嘴巴，头上还长着海蛇的“海怪”吧。

　　封沅着重看了眼它的嘴巴，那里头满是礁石用作牙齿，锋利无比，封沅觉得就是扔一辆车进去，它也能立刻给它磨成粉。

　　封沅：“……”
　　封沅：［如果我要跳进去之后才过情节点，我一定诅咒你们主系统没鸡鸡。］
　　球：［……］聂西，对不住了。

　　“哞——”
　　海怪最终凝聚成型，被海水托起浮在高于海岛的位置，张开嘴发出了一声牛哞的叫声。

　　除了封沅和站在祭台上的国王等人，其他人都单膝跪了下去。

　　那海怪哞哞叫着，叫声长短不一，似乎是在说话。但是现场能听懂的大概只有国王。

　　果然，在海怪停止叫唤之后，国王立刻高声答道：“您要的罪人我们已经找到了，请您审判！”

　　那海怪高声回应了一声，接着哗啦一声响，它的身体落回海面。虽然封沅看不到，但从听到的声音来看，那海怪还在悬崖之下没有离开。

　　国王举起手：“把尤吉兹·达拉吉带过去。”

　　“不，我不！”尤吉兹疯狂地挣扎起来，他的腿已经软得站不住了，身体挣扎的力度也小得很，只有嗷嗷的声音响彻整个庆典广场，“封沅，我要跟封沅说话，让我跟他说一句话！”

　　封沅活动了一下肩膀，心里念叨：［走吧，该谢幕了。］

　　“等一下。”封沅朝前走了两步，国王夫妇转过身来看着他，擒着尤吉兹的人也停了下来。

　　国王皱眉看着封沅，说道：“这边危险，你不要过来。”

　　封沅听话地停下脚步，距离尤吉兹还不在十米范围。

　　封沅作出一副优柔寡断、于心不忍的模样，对国王说道：“陛下。尤吉兹虽然囚禁了我三年，但最初是我自愿跟着他回来的，他也一定……一定是爱过我的。所以我想，听听他最后想要对我说什么。”

　　国王蹙眉想要说什么，却被王后一手拉住。王后对他轻轻摇头，然后看了封沅一眼——就这一眼，封沅也明白王后是看出他的意图了。

　　果然，王后非常配合地对封沅说道：“你当年刚从深海上来，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尤吉兹·达拉吉诓骗了你，这三年来的经历你应该也看清楚了他这个人。如今他和达拉吉家的所作所为引来灾厄，尤吉兹·达拉吉难逃一死，他说的话，也不过是垂死挣扎前的信口雌黄，何必去听？”

　　封沅似乎被王后说动摇了，不由去看尤吉兹。

　　尤吉兹也没放过这个机会，连忙大叫：“不是的！封沅，我不是要狡辩。这三年来我对不起你，我知道错了，真的！我都已经快死了，我只是想要跟你说几句话，最初我们相遇的时候，不也过过一段很快乐的时光吗！？”

　　封沅再次动摇，最终上前了两步，对王后说道：“王后殿下，就让我过去听听他要说什么吧。反正事已至此，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也有人钳制他，伤不了我。”

　　王后叹了口气，点点头：“好吧。”

　　封沅抱着球对王后微笑着微微欠身，然后迈步向前走去。

　　十五米、十四米……十米。

　　当封沅的脚步迈入与尤吉兹相距十米范围内的时候，封沅的双眼忽然像是失去了焦距，脚步也停了下来，嘴里喃喃有词：“子爵大人不能死……”

　　成了！
　　尤吉兹虽然没有听到封沅那一句喃喃自语，但是他看清了封沅忽而改变的状态——成了！

　　尤吉兹生怕被别人注意到封沅的不对劲，于是连忙继续大喊大叫吸引注意力：“封沅，你过来我跟你说两句话，我不碰你，真的只是说几句话，你过来……”

　　封沅眼神空洞，听到尤吉兹的声音后便抱着球乖乖走了过去。

　　此时尤吉兹被两个黑袍面具人拖在悬崖边，身后三步远便是悬崖。封沅的步速不急，走到尤吉兹的跟前却也没有停下，而是越过了。

　　这个动作让两个黑袍人立刻警惕起来，但是封沅却在越过一步之后又停住了。

　　他回过头，让自己视线空茫的脸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封沅身形瘦弱，形容憔悴，抱着襁褓背对着咆哮的大海，海怪呼啸的巨浪掀起的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像是随时都会把人扯下去一般。

　　封沅看着众人，忽然露出了一个惨笑——然而他眼里却是没有笑意的，像是一个木偶被人扯着露出了个笑容。
　　他没有看着尤吉兹，但是话却是对着尤吉兹说的，他说：“子爵大人，你看，我可以证明我有多爱您！”

　　一句话说完，封沅抱着襁褓忽然转身，猝不及防且义无反顾地跳下了悬崖。

　　“不要！”
　　有人喊了一声，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在其他人的眼里，只看到封沅从悬崖上跳了下去，听到了悬崖底的海怪咆哮，接着是一声巨浪翻滚的声音。再等众人跑到悬崖边去看，海面已经恢复了平静，灾厄消失，一切都结束了。

　　但是把事件倒回到一分钟前，却和众人看到的有些微不同。

　　在封沅跳下悬崖的瞬间，他怀里的球的脑袋上忽然弹出了一个对话框。里面写道。
　　［来自深海的灾厄只是想要寻回它的人鱼，当人鱼决心离开那个该死又肮脏的人类后，它便消失在了大海之中，归于海底。
　　（确认）（取消）］

　　最后一次更新权，封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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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搞活动，吃了两颗晕车药。药效过猛，回来车上睡了一觉，然后敷面膜的时候居然又睡着了——还好敷面膜习惯性定时间给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