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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百味生(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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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上同西南部洲单方面冷战。
周家人明面上不支持傅侠的做法,实际上暗地里推波助澜的事情没少办,宋满婴夹在中间捞到不少好处,也进一步把胡光启假死的消息揭露出来。
历史仅仅因为一个平凡的小小人物慢慢地离轨,故事渐渐地开始失控,宋满婴也知道蝴蝶扇动翅膀需一丝一毫的不可错漏。
“太热啦,不然咱装个吊扇吧!”曲聆摇着蒲扇瘫在竹制摇椅上摇来荡去,椅背黏了一层轻汗,俊朗少年翻了个身,“这不贵吧!”
宋满婴阖着眼,俨然是一副没听到的样子,玉腕搭在躺椅扶手上,蒲扇垂着,近几落入一盘栀子花上。
栀子芬芬,曲聆严重怀疑周丹行买下这院子就是因为满园栀子,喜欢花没什么,又好看又好闻又好吃的,招来满园好吃的蚊虫。
曲聆见宋满婴熟睡,轻声哼起一首小调,数着板子,却没想宋满婴反倒附和唱起“别再让我东张西望,别再让我天天猜想!”
!
“谁是我的新郎!”
“谁是我的新郎!”
“诶嗨~快快来到我身旁!”
二人跳起来尬舞,门前两只狗竖着尾巴垫着脚轻快地蹦过,一白一黄俩只,好不惬意。
二人神经质交流了一番,各自躺回躺椅上,廊下瓜果一应俱全,脆脆的蜜桃,沙沙的西瓜,嫣红的李子,碧金的杏子,贵妃琉璃酒盏盛着葡萄,红玉秘鼓之上盛着蜜瓜,在沪上这几天过的这叫个舒坦,曲聆戏谑周丹行天天忙碌好像一种动物。
宋满婴脚踩在宫廷御供的蓝紫纹钩兰纹上沉思,过了一会回答道:“珍珠玄凤?”
曲聆伸出一只手指故作玄虚的摇了摇:“是骆驼。”
“咦……”眼看宋满婴神思就要向少儿不宜的匝道开去,曲聆连忙打断他:“是祥子,骆驼祥子他早出晚归,就为了养家糊口,咱俩就好比虎妞,啥事不会。”
“嗯……”宋满婴还没意识到二人之间的代沟和问题,单纯的把骆驼祥子当做一款没看过的动画,“是吗?你说的很对,我进行强烈的反思,从不做咸鱼开始!”
小谭师傅老远听到小宋同志的郑重宣誓,手上鸭子斩了一半,提着一把钝刀走了俩步隔着莲植镂花窗嘿了一声。
二人吓了一大跳。
窗漏出几点日光,挲挲的映在廊下白栀上。
“恁俩又偷着小将军不在虎头鬼脑。”谭师傅语重心长地看了一眼宋满婴,又愤愤地瞪了一眼曲聆,“鸭子炖吃还是红烧?”
“炖!”二人异口同声,栀子轻展,五色丝线挂在枝头,风一吹扑棱棱的麻雀低飞。
“老谭,家里还有鸭蛋黄酱吗?”
“早吃光了。”
“那先别急着炖,拿今天傅侠送的泸溪蛋煮了,蛋黄配松茸末炒了,熬出金油刷在鸭子上慢慢烤,烤出酥鸭皮,在肚子里塞鲍鱼干,花胶,海参,白果,香菇,枸杞,汤用老党参汤吊,嗯……”宋满婴双指在桌上敲了几下,忽想起什么道,“烤鸭子一定要用栀子花枝慢慢熏出香味。”
旁边曲聆早已听呆,垂涎三尺:“我可以先吔一口烤鸭子吗?”
“可以,这是另外的价钱。”
宋满婴昨儿个新得了三件布匹,奶白夹鸭蛋青色的绢布,上印着百灵雀儿跃枝而飞,做底衬内衫碧罗小裙就挺合适。
一大早起,就不见邻里往常的烟火锅灶声,顶着乏意向屋头里面走去,梨木桌上摆着油条大饼几碟咸菜炒米,炉子上煨着牛奶,炭火早已熄了,宋满婴轻车熟路的的从橱里搬出一坛辣椒酱,挖了一勺铺在在碗里,就着白粥一勺,小菜几筷,油条拗成小块浸入红油油的粥里,腐乳汁几滴,飘在粥上,附在油条上,待油条吸满红汁,一定不是那种泡烂的状态,还脆生生的,一定要快,夹几片咸菜辣椒一并裹送入口中,脆生生和米汁相加,辣味和米香在口齿相融,宋满婴向来爱吃辣,可这具身体一向不行,一旦吃辣鼻尖唇色会泛出一层薄粉,馋意驱使下宋满婴又添了一勺辣酱,待吃完一碗粥,宋满婴吸气之声方复平缓。
窗上挂着早起的佚名人士摘的菖蒲艾叶,廊下煮着一锅雄黄,老谭师傅和周丹行钱谷三人在院里坐着包着粽子青团,日头不大,院门敞着,不时有清风吹过,栀香一阵一阵融入院子里。
韩熙载夜宴图中得留白一句:“心怀天下,声色犬马;生有热烈,藏与俗常。”是暗香疏影,须得细品慢描的烈阳照月映潭,而栀子大枝大叶那璨璨的日光,是“生有热烈,便是俗藏。”
周丹行瞧见宋满婴立在屋头下不动,扬了扬下巴:“家里不养闲人,天天摸鱼耍滑的日子过到头了。”
钱谷附和一句:“宋哥哥同我一起念书吧!”
一听到念书宋满婴一个头好几个大,他捂住心口装死:“我不行,我不爱念书!让我去挣钱!”
周丹行一见宋满婴这货模样便抽出竹箬叶起身要打,宋满婴一惊一蹦三尺高,行动利索地像只猴,从窗口越到后屋去。
门前梆子锣声响个不停,端午佳节,茶摊子花摊子玩具摊子挨着小巷叫唤,叮叮当当,每个小挑担都是不一样的声音,比如卖荷包艾草姑娘家家小玩意儿的就是清脆的摇铃,东西不重一只手扶着扁担一只手摇着铃,嘴上还念念有词:“木兰花栀子花,指甲花茉莉花……”
钱谷一大早起来就为了咚咚咚声,是玩具摊子的拨浪鼓声,他先在门前把小贩喊停,又费力拦住玩“猫和老鼠”的二人,宋满婴一把抱起钱谷,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叔叔带你买玩具去!”
小贩旧不见院里来人,也不急,靠着门前大狮子旁一坐,讷讷地乘着凉,见家里大人出来,把箩筐上的布一掀,捏的面人各色各样,还有娃娃各式衣服,虎头鞋,小玻璃瓶,格式拨浪鼓竹蜻蜓,压箱底的是一只蹴鞠。
钱谷挑挑拣拣买了一大一小俩只面人和大麒麟样式布娃娃,等到要付钱时方瞅到宋满婴拦下一只花挑子买下一把凤仙,正拨着子儿递给小贩。
他大喊一声:“周叔叔!”
周丹行在院里应了一声,心道宋满婴陪小孩买个东西也不靠谱,他匆匆的洗了手,付了钱。
几个小贩歇了摊一同坐在院外乘凉,少年把凤仙夹在腰间,向周丹行扬了扬下巴,小周同志无奈的摇了摇头,反手一扬吓唬宋满婴,少年一个漂移瞬闪挤进门去,嘴里念念叨叨:“亏的我瘦,一般人哪做得到这水准啊!”
“恁说的对,恁还是要吃完一碗饭。”老谭一手捧着几碟比宋满婴脸还大的碗出门分给几个小贩,“喝茶!”
宋满婴目瞪口呆地看着盆,看着周丹行提着木桶出来,一人舀了了几勺凉茶,看着小贩吨吨吨的喝下,领了钱谷的几颗枣儿。
目瞪口呆被周丹行一个爆栗打醒,诶呦一声蹲在地上,嘤嘤的装死,鸭蛋绿的裙摆沾青石板地,别样的颜色。
宋满婴想骑石狮子有段时间了,从一开始搬进来的那天,到现在傅侠傅盈盈来家里啃粽子,他搬过小板凳,蹲在门口啃桃儿,仰头看石狮儿,嗯……母的,他把板凳靠向公的那只,骑公的。
谭师傅忙着煮粽子,炖鸭汤,备午饭在厨房忙的站不到地,周丹行和傅侠二人不知在谈什么家国情长,傅盈盈不知在院里哪个角落乱串,钱谷在房里读什么“之乎者也。”曲聆在房里呼呼大睡。
啃桃是一门非常讲究的功夫,匆匆洗过一遍可不太行,宋满婴腿间有一小盆,用来盛削下的桃皮。
他滴滴“宋满婴”:“在?”
[……]
“会削皮否?”
[不会!]
宋满婴摇了摇头装模作样:“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但他还活着,有些人活了俩辈子,连个皮儿都不会削儿,有些人被削,白活了俩辈子。”
[蒋重山不会死!]
宋满婴削了几刀,吮了一口桃汁,再咬下桃肉不理睬脑内的声音。
[为什么,你不救他!]
“真奇怪,有的人找死,我为什么要救他?宋满婴,你暴露了,一切不会按照历史来,他蒋重山这辈子不会轻轻松松地登上高位,他会死!”少年嘴角溢出艳红的桃汁,指缝里桃肉桃汁清香一阵,“说到底我和蒋重山是有些纠葛在身上的。”
[我没看错,你真可怕。]
宋满婴盯着指缝瞧了瞧,凤仙花要是能染出这色就好了:“别急,不管他死没死,接下来下去的是你。”
梆梆——卖艺人一边打梆一边说着吉利话,挨家挨户的唱着,宋满婴上了楼,隔着轩窗看到老谭师傅在埋泡菜坛子,梳妆匣子内黑派令安静地躺着。
厨房歇了火,烟囱不再顶着烈阳冒黑烟了,正是粽子煮好之时。
家里包的的是白米粽儿,蘸着白糖或是就腌豇豆都是宋满婴喜欢的吃法。家里傅侠和周丹行坐朝南位儿,“功臣”许共和钱谷坐一块,傅盈盈笑吟吟地同宋满婴一道入座。
宋满婴再三推拒过,奈何“一家之主”周丹行面子大过天,宋满婴不得不给他这个面儿落座。
一桌鱼虾肥肴,全在傅家兄妹的眼神之下,硬嚼咽下。
“你和宋姑娘的事情,周家大概也是知道的。”饭匆忙吃完,傅侠落下这句话来 。宋满婴就知道!
反倒是一家之主没意识过来:“什么事情?!”
“周贤弟,按理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是违抗不得,但周家长辈并不是不开化之人,你年岁愈大,宋姑娘也同样如此,即是两情相悦,回去道个歉,宋家姑娘也不是不能娶。”
!!??
“这……不是,我们俩不是!”
“哥!”
“还有什么不是?从你走的第一天就和宋姑娘认识了对不对?没事我们周家家大业大,不怕他们曲家来找……”话头戛然而止,从傅侠看到曲聆的那一刻开始,气氛在几个人之间微妙了起来。
宋满婴抿着嘴,脑内构思出傅侠脑海里牛头人的景象,恨不得拍桌大笑,拍案叫绝,全然忘了自己在舆论的中心点。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