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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冥界鬼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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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隆冬,浮云蔽月,寒风凛冽,冷风似咆哮的狂兽般横冲直撞,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城外,一个破破烂烂的木屋在狂风的肆虐下摇摇欲坠,仅有的半扇木窗随着狂风开开合合,发出悲鸣似的声响。
屋内,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年轻人蜷缩在一推杂草上瑟瑟发抖,旁边点燃的火堆只剩下星星点点,随着灌进屋内的寒风在地上摇晃。
忽地,那年轻人骇然挣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布满恐惧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涔涔汗珠随着消瘦的脸庞滚落而下,苍白的手指竭力地弯曲着,似是梦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一声轻笑无端而起,霎时,冷风的咆哮,木窗的撞击,火堆的崩裂全都没了声响,万物陷入森冷的寂静。
“你啊,要相信希望,这样就够了。”一股温热的气息贴着年轻人的耳朵,声音极低地喃喃,“瞻云,瞻云……”
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这个名叫瞻云的年轻人情不自禁地地一僵,随即伸手去抓,然而,手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瞻云,瞻云……”一声声缥缈的呼唤清晰地落入瞻云的耳中,他又忍不住地微颤,刺骨彻寒自心底浩浩荡荡呼啸蔓延,一股恶腥堵在喉间,翻滚着涌入口中,最终决堤泛滥,喷涌而出,胸前染得一片血红。
瞻云蓦然坐起,眼前一片漆黑。
黑暗中,仿佛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似乎融入浓雾,朦朦胧胧难以看透的影子忽远忽近。
“殿下?”瞻云小心翼翼地朝着黑暗轻唤,似有若无的期待从乌黑的眸子里浮现,一脸血污的脸勉强保持不动声色,竭力压制自己激烈的呼吸。
良久,凛冽的寒风唱着怒号奔腾而入,残破的木窗最终经不起折磨,“哐哧”一声碎得个七零八落,眼前光芒骤亮,像闪电猛地撕开一道口子,但转眼就隐去了,转而,是星星火光顽强撑起的一片昏暗。
隔了一会儿,瞻云似乎平静下来,伸手一挥,星星火光慢慢聚拢,燃起一个熊熊火堆。
“呵。”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一股沉甸甸的悲伤像空气一样弥漫在四周。
“唉哟!”瞻云一拍脑门,霍地站起来,一边理了理自己肆意散开的长发,一边说,“还得办差,怎么就在这里睡着了?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说罢,单手凭空画了一个圈,用力在空中撕扯出一道裂痕,挤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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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大部分人家已暗了灯火,躲进暖和和的被窝里沉沉入睡,但有一处小楼仍旧灯火通明,那里装饰奢华,纱幔低垂,朦朦胧胧,美酒佳人,莺歌燕舞,丝竹管弦,萦绕耳梁。
小楼旁边的阴影中,一道裂痕凭空出现,一双苍白而修长的手忽然伸了出来,然后,卯足了力气颤颤巍巍地把刚刚出现的裂痕慢慢撕大,直至能够探出一个脑袋,瞻云龇牙咧嘴地从那个口子里钻了出来,暴着青筋吼道:“啊啊啊啊——要挤扁啦!怎么回事儿,今个儿的结界如此结实!通行口令都这么不好使!早知道走着来了!啊啊啊啊啊——”
终于,瞻云用了好大的力气“嘭”地一声落在了地上,他躺在地上喘了一会儿,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抬脚行至那小楼,踮脚望了望里面,碎碎念道:“怎地又是一个风流鬼,春宵一刻,我就这么进去打断委实不好,不好。”
一阵幽风将包裹着粉色纱幔的窗子吹开,轻轻拂过琴弦,将插在玉瓶中的梅花零零散散地吹落在案几上,毫无生气地散发着最后的残香。
屋内有四盏雕花灯架,点着高大的蜡烛,把屋子里照得通明,香炉里升起阵阵袅袅的香烟,弥漫着整间香阁。
屋角层层叠叠的帐子里,暗香四溢,一双男女在这清冷的冬夜里穿得甚是凉爽。
殊不知有一人正蹲在床帐外,津津有味地翻看着手里的案卷,熟视无睹这对男女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啧啧,让你不顾家中老母的劝说,不顾病体初愈,非要来这烟花之地寻花问柳,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喽。”说罢,他看看不忍直视的床榻,道一声“对不住了”,便伸出手向那男子抓去。
趴在女子身上的男子突然狰狞的抽搐两下,便见有一团模糊的影子自他的身体起起伏伏、难舍难分。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由那影子发出,“鬼啊——”
站在床帐边的年轻人皱皱眉头,费力地提着那影子的脖颈,骂道:“鬼你个头啊,赶紧给我出来,你的时候到了!”
“鬼啊——”那影子继续发出杀猪般的叫声,以至于太过用力,下巴脱臼了,只能发出“啊——啊——”地鬼叫。
“你听好啊,吾乃冥界鬼差——瞻云,是奉命来捉你的魂回去受审的!你的死期到了,别挣扎了!”瞻云翻手从衣袖里召出一根铁链,绕着那影子从头到脚捆个结结实实,那影子挣扎了一会便一动不动了。
床上的女子嘤咛一声,见身上的男子许久未动,媚眼含羞,娇滴滴地唤:“公子?”
男子仍旧未动,那女子满脸堆笑,抬手捧起男子的脸,正愈亲热,忽然一双杏眼里满含惊恐,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男子,逃也似地向屋外爬去,边爬边喊:“死人啦!”
瞻云撇撇嘴,拉起飘在空中的影子,向屋外走去,几个小厮跟着衣衫不整的女子慌慌忙忙地穿过他的身体,进屋去了。
瞻云站在原地定了定,看着门外又有几波人涌来,赶紧往旁边躲了躲,将身影与阴影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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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今日的冥界结界异常坚固,瞻云使了好几次通行口令都没能进去,只能领着这个飘在空中的新鬼,往城外走去,那里有一个土地庙,旁边的一个千年古树能够通往鬼门关,将这新鬼上交,今日的差啊就算完了。
想着,瞻云觉得一身轻松,嘴里不觉哼出歌来,心里愉快地打着算盘,交完差我就可以领月钱了,再加上我前阵子攒了许多冥币,哈哈,也是蛮多的啦,那今日就去找孟婆,问问她近来有没有看见妹妹吧。
想到妹妹,瞻云不禁双眼泛红,二百多年了,为什么还是找不到你啊,念黎!唉。
一声叹息低且沉缓,无端将人勾得伤感。
飘在空中的鬼魂微微动了动,引得捆在他身上的锁链叮呤作响,瞻云抬头看了看,问:“你醒了?”
瞻云不问还好,这一问,那鬼魂就瞪大了双眼,身子像筛糠一样剧烈地抖动起来,瞻云淡淡的三个字在他的耳朵里就是阴森至极,异常恐怖的声音,像是锋利的长爪在自己的心上狠狠地挠了一下。
在那新鬼即将吓得晕厥过去的时候,瞻云摇摇头,转身过去,又转身回来,嫌弃地看着那鬼魂,道:“你这风流鬼啊,胆子怎么如此小?我的鬼身在冥界已经算是能看的了,你这样的胆子去冥界,每天还不得晕个百十回?”
新鬼眨了眨自己翻白眼翻得有些模糊的双眼,目光逐渐聚集,发现刚刚浑身是血十分惊悚的“人”,现在已经是一个非常俊美的少年,明眸皓齿,眉眼含笑,双手随意地环在胸前,目光有些嫌弃地盯着自己看。
“少……少侠,”那新鬼鼓起胆子开口,哆哆嗦嗦道,“我……我虽……虽家境不错,但……但是赎金太多……多也是……付……不起的,开……开个合……合适的价……给……给钱放人,如何?”说着,便小心翼翼地看向瞻云,生怕说错了话。
“给钱放人?”瞻云一听,哈哈哈笑起来,“给钱怕是也放不回去了,你已经死了。”
“莫……莫要玩笑!”新鬼大骇,“我才十九岁,正值大好年华,怎么……”他突然看到自己悬在半空中的双脚无力地垂着,眼前一阵发黑,又忽觉自己的胸膛虽然一起一伏像是喘着粗气,但实则并没有气息进出。
“啊——”那新鬼骇到了极点,失声惊叫,“不!”
瞻云不理会这个发了疯似的新鬼,他找到土地庙旁的千年古树,从腰里拿出一个木质令牌,朝着古树虬曲苍劲的枝干“当,当,当”敲了三下,那古树簌簌动了起来,伸出一个布满斑驳树纹的枝桠触了储瞻云的木牌,然后在自己粗壮的树干上打开一个门,里面黢黑黢黑的,没有一点亮光。
瞻云看了看,从手心升出一团绿幽幽的鬼火,回头笑着对那新鬼说:“欢迎来到冥界——”
新鬼双目圆睁,摇着头挣扎着逃走,却被瞻云一把扯住,向树门走去。
肆意散开的头发向后飘去,露出瞻云一张惨白的脸,漆黑的眼眸像两汪无底深渊,似有雾气萦萦绕绕,嘴角不自然翘起,一滩乌血自口里涌出,落在本就破烂肮脏的长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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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久,瞻云将手中的鬼火高举起来,但所见之处依旧是黑茫茫一片。
瞻云“咦”了一声,使个口诀将鬼火烧得大一些,但鬼火本就有焰无光,前方还是模模糊糊,分辨不出到底有什么。
“少侠?啊,不,鬼差大人。”安静下来的新鬼怯怯地问,“我们怕不是走错了路?不如我们回去吧。”
瞻云站定,思考了一会儿,眉间一拧,摇摇头,道:“不对,不对,我走这条道少说也有几千次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安静过,怎么连那大怪物土伯都没有动静了?”
新鬼的眼珠颤了颤,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但他此刻还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鬼身,只能像气球一样在空中飘飘悠悠,但他却努力向他们来的方向飘去。
以前读书的时候,不才,圣贤书没有读过几本,但其他乱七八糟的书倒是涉猎不少。
土伯?难不成是书里讲的那个牛身虎首,三目九尾,角尖爪利,屠戮无算的庞然大物!据说,凶残无比,什么都吃,该不会……该不会鬼也不放过吧?
“鬼差大人。”新鬼哆嗦得不成样子,他的眼睛不安地打量着四周,“鬼差大人?”见瞻云没有回答,又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瞻云依旧没有回答。
新鬼立刻慌了神,他猛然回头,鬼差大人却没了踪迹!
“鬼……鬼差大人呐!”新鬼凄惨地哭起来,豆大的眼泪从眼眶滚了出来。
虽然是这鬼差大人将他的魂从温柔乡里勾了去,让他初尝禁果,却为此丢了性命,这样的死法,怕是要被街坊邻居笑话好些年,心里不知道有多恨这鬼差大人!
但是,这样恐怖的地方,他也就认识这么个鬼,除了他,还真不知道找谁啊?呜呜!而且!鬼差大人还用铁链锁着他,如果真有怪物,那他就是送到嘴边的美味吗?呜呜!
想着,新鬼突然听到身后有锁链震动的声音,一股阴森森的寒意顺着脊梁爬向全身,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心仿佛要飞起来一样在胸膛里乱撞,脑袋嗡嗡作响,连大气都不敢出。
声音越来越近,寒意也越来越令人窒息,新鬼的牙齿“哒哒”直响,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蓦地,新鬼被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量扯得生疼,还没来得及“啊”一声,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地方,身上的铁链也霎时松了绑,一股热气通向自己冰凉的四肢。
“嗯?”新鬼睁开眼,眼前恢复了明亮,看见变回俊美少年的鬼差大人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眼睛不仅涌上一股热潮,他一脸委屈地看着鬼差大人,正欲抱怨的时候,突然发现了那些地方怪怪的。
鬼差大人怎么变得这么庞大?
“嗷嗷?”新鬼本想问怎么回事,但是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让他吓了一跳,连忙用手去揉揉嗓子,正欲清嗓的时候,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个带毛的黑爪儿。
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该不会?该不会!
新鬼看看眼前的黑爪儿,看看刚刚蹲下来的瞻云,他笑吟吟的眼睛里映着一只通体黑色的大狗子正抬着一只爪儿。
新鬼再回头看看眼前伸在空中的黑爪儿,再看看瞻云眼中抬着爪儿的黑狗。
嗯?嗯!
那新鬼“嗷呜”一声向瞻云扑了过去!
“我和你什么愁什么怨?你把我变成了狗子!啊啊啊啊——”
看着黑狗呜咽着扑过来,瞻云赶紧往后躲,“嘿!这么厉害啊?早知道不回去找你了!”
一鬼一狗折腾了许久,终于,黑狗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累得把舌头伸得老长,也没忘记朝着瞻云呜呜叫唤。
“这位鬼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瞻云说着,便伸手指了指天上,一轮冬日正冉冉升起,温和的光芒霎时间喷薄而出,照亮了世界。
瞻云接着说:“冥界我们一时半会儿啊可能回不去了,所有路都被封了,本来想把你扔在酆都城外,但是,你也看见了,那里那么黑,你万一再越飘越远,我还得费劲儿去找你,所以,索性把你拉回阳间,和我一起走,但是,你这新鬼又见不得阳光,只得把你附在这黑狗身上了。”
黑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步履不稳地又朝瞻云走来,瞻云往后退了退,又说:“你的肉身已经死僵了,回不去了。”
黑狗怔了一下,望着瞻云的眼睛又是泪潸潸的,委屈地趴在地上蜷成一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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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云带着黑狗走了半晌,总算遇见一个同样是勾魂的鬼差,两鬼蹲坐在一个破屋里,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啊?罗酆山地狱的魔王恶鬼们造反啦?”
“还好还好,大部分都捉回去了。”
“什么!两千四百个金头铁面巨天力士都没有拦住!他究竟是什么鬼啊?”
“听说是在无间地狱关了上千年的恶鬼,生前恶贯满盈,杀人如麻,死后还搅得冥界天翻地覆,乱了好一阵呢!”
“这么厉害啊,那他现在在哪儿?”
那鬼差摇摇头,说:“不知,见过他的人都死了,见过他的鬼都魂飞魄散了。”
瞻云惊了一下,又问:“那酆都还好吧?”
“酆都还在守,不过,已经乱了套。昨晚那恶鬼和土伯干了一仗,土伯都被他打得奄奄一息,拖回城里了。”鬼差摇摇头,“这次啊怕是要出大乱子喽,生死簿要是被那恶鬼夺了去,三界都要乱。”
瞻云想想昨晚漆黑的酆都城外,原来暗藏杀机,不由得暗自感叹,幸好没遇上!
可是,突然转念想到了“生死簿”!
生死簿,记录着天地人界所有生命的生死。拿到它,是不是就能知道念黎的踪迹了?
“云兄?”那鬼差看瞻云听得心不在焉,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瞻云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又问:“大哥是否知道如何才能回酆都?”
鬼差看了看瞻云,左眉向上挑了一下,一脸不可置信,问:“别的鬼都千方百计往阳间避灾,你为何还想回去?”
“呃,我也就只是问问,呵呵。”瞻云笑笑不说话,总不能说自己想去看生死簿吧?
“罢了,我也就和你说说吧,有几个鬼啊都是从一个地方逃出来的,既然能逃出来,肯定也能走回去……”那鬼差压低了声音凑到瞻云的耳旁说出了那个地方。
瞻云听后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啊……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很恐怖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开个长篇新文~1V1,HE,瞎编的,真·鬼扯。
PS:
本想存个几十万字稿再发,但是,自控渣实在管不住自己,只写了几万……
如果我儿瞻云以及捡来的千阳能入得了各位看官的眼,请多多督促我写文,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