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间一口甜》瓦恩

33、Chapter.33

　　她小时候的五官跟现在相比变化不大，也就是没长开和长开了的区别。梳着芦田爱菜的同款刘海，有一撮落到了眼前，脑后的双马尾一看就是自己扎的，一高一低，发丝柔柔地垂到肩上。眼睛很大形状很漂亮，里面却写满了茫然，小小的嘴巴就这么紧抿着，看起来一言不发。

　　送他们去料理亭的车来了以后，岳璟言找了个借口让田中先生跟了他一道。上车后聊了几句下午的事以后两人很快就熟络起来，他状似无意地提起了朋友圈相册的事。
　　“田中先生平时常用微信吗？就连相册封面都感觉很用心啊。”
　　田中先是说了实在是惭愧献丑了一类的话，脸上的表情却很满足：“是小女沙纪小时候和朋友们出游的照片，因为觉得很可爱就拿来当了封面，累的时候看看也觉得很好。”说着又看了一眼岳璟言，稍微摆露出了前辈的架势：“岳桑还没有结婚吧？结了婚就能知道有女儿的好。”
　　“是啊，小朋友果然很可爱啊。”岳璟言附和道，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田中听他的语气觉得他感兴趣，立刻去手机相册挑出了这张照片的完整版，拇指和食指在屏幕上一划拉，原本的小学生合照立刻放大到只剩下一张脸，那个女生正好站在梅悉的左后方，有着和田中相似的轮廓，眼睛是细长的单眼皮，个子比同排的人都要稍稍高出那么一些。
　　“沙纪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我还记得那次出游之前的晚上，我和她妈妈说要去买个西瓜回来让她带上，毕竟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独自和朋友一起去到离家很远的地方玩，很适合在口渴的时候和大家分享，她却知道说西瓜很贵、不要浪费这样的钱，那时候我刚到这里上班，每个月交给内人顾家的钱也没有多少，沙纪看着不说，心里却都知道。”田中边用指腹轻轻摩挲屏幕上女儿的脸一边感叹：“就是个子随了她妈妈，长成了大个子女人。”
　　岳璟言注意力完全没有在沙纪身上，在田中先生深情讲述女儿沙纪小时候的感人事迹的时候，他一直在盯着沙纪右下方那个梅悉半露出来的锅盖刘海看，听田中话音落下后只飞快地瞟了一眼，笑着称赞：“哪里，小时候一看就是将来会很出色的样子啊。”
　　“要说出色，和只大了几岁的岳桑差得远哩。”田中嘴上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也没有很遗憾，说完后又露出了满意的笑：“不过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就是再好不过了，模特什么的，也是充满希望的职业啊……”
　　“听起来真了不起啊。”岳璟言拉长了尾音表示再同意不过，说道：“户外出游的话，得是非常熟悉的朋友才可以去吧，这样说来，沙纪小姐的朋友可真不少啊。”
　　这显然又顺到了田中先生的毛，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谦词后又开始：“我们沙纪不是爱说话的性格，但因为有主见，从小就有很多朋友。喏，岳桑看看她周围的这几个……”
　　“啊，对了！我居然给忘了，真是失礼啊！”
　　说着他赶紧把画面从原来的女儿特写移到了梅悉脸上，“这位朋友，是小学和沙纪玩得很好的中国小朋友，可爱得不得了，当时刚搬来不久，就住在和我们隔着两条街的高档公寓，她第一次来等沙纪上学的时候，我们都觉得像在拍书包广告的小模特。”
　　“是吗？”岳璟言故作惊讶，“日语说得好吗？”
　　“哪里，当时只会些日常用语，比如欧吉桑之类的，喊了人后也不会说接下来的话，就这么睁着大眼睛看着你，很乖巧。”田中笑着说，“后来听说日语进步了不少啊，但一年级后就没再见到了。”
　　“沙纪小姐真厉害啊，和外国小朋友也能玩到一起，还以为是您和她家长认识呢，毕竟您是有名的中国通啊。”岳璟言又问。
　　“哪里哪里，岳桑又在说笑。”由于他问话的语气太过自然，田中先生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在语人闲话：“她的父母倒是没怎么见过，只听说孩子妈妈是经常去银座扫货的贵妇人。”
　　“啊，是这样。”

　　“说起来，岳桑的日语说得很好啊，以前在日本生活过吗？”
　　“没有，也只是自己后来学的蹩脚的旅游日语而已。”面对田中先生的恭维，岳璟言苦笑：“开会的话还是必须要带翻译啊。”
　　“啊，是因为当时喜欢的女孩子是日本人吗？”
　　“不是。”岳璟言笑了，用中文一字一句说道：“是会说日语的中国女孩。”
　　“真是浪漫啊，”田中先生感叹道，又凑过来，“冒昧问一下，成功了吗？”
　　“还不知道。”岳璟言笑里带着面对小孩子的那种无奈，“可能，还要再多些时间。”
　　“我还，不想吓到她。”
　　她是那种表面爱憎分明，但其实心思敏感脆弱的女孩。
　　他不要她被吓到，然后惊慌失措地躲起来。
　　他的小鸵鸟，一定要安安稳稳地呆在最安全的区域里才好，连接受爱情的时候也一样。
　　如果她拒绝了，那么他希望她也不要有任何的愧疚或者其他难过的情绪，只要她开开心心的，就什么都好。

　　饭局上，素雅的瓷器上码着一道道鲜美的佳肴，光是没上酒之前的菜式就吃得畅快淋漓。餐席间上了好几样不同的酒类，大家在垫了肚子后就喝开了，田中先生拉着小王还有岳璟言带来的翻译和几位日方高层来回敬酒，人微醺后原本听着字正腔圆的汉语都带了关西腔，岳璟言和日方代表藤原先生也“小酌”了几个回合，代表是个豪爽的人，早年白手起家干实业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眼看着气氛热络起来后就开始回忆往昔，说起自己创业的故事，这大概也是世界各地许多老总们的爱好之一吧。

　　岳璟言此时正偏头听藤原说话，衬衫最上面的纽扣也解了两颗，精致的锁骨随着动作若隐若现，手握着一只剔透的赤釉酒杯，里面的酒还剩下1/3，莹亮的色泽随着他手腕的晃动在杯中摇晃。
　　身着和服的服务员小姐端着清酒上来，正逢藤原讲了个笑话，在座一众人纷纷哈哈大笑，岳璟言也在笑，但模样却和被酒食填得油腻的众人不一样，一双桃花眼在喝了酒后更是藏不住潋滟的水光，虽年轻但坐在主位也丝毫不失色，笑声爽朗，是那种不刻意收敛的好听，啊，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男子气吧。看得服务员小姐红了脸，放酒的时候手都不自觉颤了颤。

　　酒过三巡，藤原先生的创业故事因其要去解手而暂告一段落，岳璟言也趁这时候打开了手机，看到梅悉给他发了一段小视频。
　　视频是傍晚的时候拍的，从逆光的角度看，四只小伙伴排成一排蹲在那儿看夕阳，姿势出奇的一致，从背后看像四个圆润的花瓶，静静看了一会儿，有两只因为放松而晃动的尾巴不听话地跑出来。
　　不远处还有胖橘隔着玻璃门在阳台外面摆的同款姿势。
　　画面还在继续，但视频的声音却因为厢房里的谈话声而有些听不太清。岳璟言索性走了出去。

　　这家料理亭名叫渡风，整体也是仿照着江户时期的渔船样式，从包厢走出去后就是一条宽阔的半开放式走廊，地板和壁画两相结合在一起就是潮水涌来的样子，连从外面吹来的晚风都似乎带了一点咸咸的味道，靠在栏杆上还可以听到低低的潮水声，抬头正好又是一轮皎洁的明月，真的有一种海上望月的感觉。让人豁然开朗，原本积郁在身上的酒气都散了不少。
　　他戴上了耳机，把音量调到合适的参数，打开了视频重新看。
　　又看到尾巴不小心晃出来的那段，他听到了梅悉在镜头后面轻轻发出的笑声，因为手机拍摄本来就离收声的话筒不远，所以连笑的时候呵气的声音都格外清晰，听得像她真的在自己耳边呵气一样，耳后不自觉泛起一阵轻微的痒意，像小猫的爪子在轻轻地挠。
　　他忽然，就很想打一通视频电话。
　　想的时候手就已经下意识按了请求通话键。
　　看着暗黑的屏幕和那阵不断重复的视频通话提示声，心里有隐隐的期待在滋长。
　　过了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一抹亮色，电话接通了。
　　梅悉的上半边脸出现在了画面里，近得能让他看清她耷拉下来的两扇自然卷翘的眼睫。
　　他还没说话，那边的人先开了口。
　　“你等一下。”看动作像是在拔手机的充电线，声音忽远忽近，“出差还顺利吗？”
　　“嗯，还不错，没出现什么bug。”他另一只手支在栏杆上，撑着脑袋看她在那边鼓捣。
　　两人第一次语音通话，他本来还以为她会尴尬，刚才在等着电话接通的时候还预先想了要说的事情，没想到她的反应很自然，自顾自地就说起来了。
　　唉，动了歪念的人在这方面就是比较吃亏。
　　她拔了充电线后就端着手机走到了客厅，边走边说：“来，给你看看小朋友们。”画面出现了一排齐刷刷埋头吃饭的猫，“今天吃饭吃得有点晚，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变热的原因，六点的时候怎么叫都不吃，到晚一点稍微凉快了以后才屁颠颠跑过来吃饭……”
　　“今天给它们喂了体内驱虫的药……”
　　“大脸今天很乖啊，没有抢食吃。”
　　她话说不停，趁它们吃得差不多了以后挨个撸它们的脑袋给他介绍情况，虽然他也就离开了一天。
　　他在这边认真听着，像在听什么价值连城的藏宝指引，不舍得错过一个细节，她每说完一句话他都会回应一下。
　　等到她语速慢了下来，似乎是没话说了。
　　他才慢慢把话接过来，挑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跟她说，比如同事和日方工作人员因为职场习惯不同闹出的笑话，比如商店里那些奇形怪状的扭蛋，只字未提他从田中那里看到的照片。

　　梅悉把镜头转到在她脚边打转的点点身上，这样他就看不到她此时红起来的耳根。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声音即使是外放也这么好听，听得她一些不该有的歪心思又跑了出来。
　　枉费她刚才说了那么多话让自己超脱。
　　她刚才就有个问题，从通话接通不久就想问了，憋到他讲完第二件事才终于问了出口。
　　原本就想状似随意地问一句，没想到还是磕巴了。
　　“这样啊，那你…你们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其实，她想告诉他的是，你不在，大脸在我剪视频的时候又来挠我的门了。
　　点点天天眼巴巴望着我想让我抱着它带它去外面散步。
　　可是它最近吃得比以前稍微胖了一些，我哪抱得动。
　　猫有一点点想你，我，好像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