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间一口甜》瓦恩

38、Chapter.38

　　岳璟言办公室。
　　小王已经去了外面的办公区工作，只剩下岳璟言一个人。他戴着无线耳机，正在和日本那边的私人侦探打视频电话。
　　侦探姓荒木，是中日混血，在两边地方都生活过相当长的时间，所以汉语和日语都没问题，再加上父亲工作性质的关系，让他在十几岁时就掌握了一些获取信息的特别渠道，做这行再合适不过。岳璟言自成年起认识他以后，就一直在和他合作。
　　“是我的疏忽，之前查到仿真娃娃的线索后，我就去找了她母亲当初定制仿真娃娃的地方，之后的线索也是照着这个方向去找的，倒是没有考虑到学校这点，现在知道了确切的学校名字就好办多了，我今天中午约了他们的老教导主任吃饭，查到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先看看我新整理出的这些，有什么疑问欢迎随时找我。”
　　“多谢。”
　　挂断电话后，岳璟言开始查看荒木发来的长邮件。
　　梅允柔曾经有喜欢定制仿真娃娃的习惯，并且持续了很多年。她最喜欢去一家店名为单字「桃」的人偶老店定娃娃，这家店坐落在京都一隅，江户时代开始做日本传统人偶起家，发展到最辉煌的阶段时名气曾一度和现在的吉德大光持平。后来发展到第三代，「桃」的私人定制成为了店里的主营项目，之后便不再制作大众款，而真真正正成为了一家私人订制的人偶店铺，虽然店铺规模因此限缩，却从此有了独树一帜的风格，在摆脱了传统人偶的规矩束缚后，还会向他国的人偶匠人取经切磋，做出来的人偶和传统店铺截然不同，许多作品都成了皇室贵族的心头好。这家店，和它的名字一样，像一枝桃花，在视方圆为戒律的古寺外兀自灼灼其华了三百年。
　　荒木这次找到了梅云柔当年在「桃」这家店下的单子，并花重金找了当时的那位匠人把当时的娃娃复刻出来，一共七个娃娃，算下来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数目。据店家说，他们这些年没怎么涨价，那么在当年做娃娃的费用更是高昂。韩彦文对她是很大方，但似乎没有大方到让她可以挥金如土的程度。即便是日本上流社会的富人也鲜少以定制这种娃娃为乐，因为制作时间相当长，等成品做完了，兴许玩乐的兴致也过了。要么就是当作艺术品欣赏，但他查过梅允柔这个人，她对这类东西并不感兴趣，除了在「桃」家买过娃娃外就没有再收罗类似的东西了。
　　难道说这是梅允柔当年在人生地不熟的日本发展出的新爱好？

　　荒木给他发了两封邮件。
　　第一封里主要就是这七个娃娃的整体和细节照片，还有视频。
　　这些娃娃都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岳璟言看完照片以后最突出的感受就是，做这些娃娃的人对细节的刻画过分真实，连脸上的雀斑和痣都看得一清二楚，像是仿照真人的脸做出来的。

　　邮件的最后是一个日本的市井传说。和中国古代一样，在以前的日本，妇人的妒也同样不可取，日本贵族的夫人们即便知道了丈夫在外面有了情妇，等丈夫回到家里也要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于是就有夫人偷偷找了民间的人偶铺子，把人偶做得和情妇尽可能一模一样，再选一个特殊的地点和时刻把人偶毁掉，情妇的命就没了，丈夫的心也会回来。
　　凡事都有两面性。人偶可以寄居灵魂的说法，它既可以用来祈福，也可以用来做与之相反的事情。
　　岳璟言明白了荒木的意思，把照片发给了在国内的线人。
　　“根据上面的特征找现实中对应的人。”他顿了顿，“里面应该会有黎城人。”
　　韩氏集团的总部就在黎城，韩彦文一直住在那里，找女人也应该会就近找，梅允柔自己就是个例子。

　　第二封，是荒木从田中先生那里入手查到的他女儿小时候的几张照片，里面都有那个不太开心的小女孩。
　　当初就这么不明不白被送来日本的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生活。
　　从他重新遇到梅悉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这些年下的功夫都没有白费。
　　当年他找到荒木的时候，荒木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在业内闯出名堂后，平常琐事一类的业务他就不接了，所以在后来的从业过程中见到的稀奇事情不再少数。但尽管这样，在岳璟言来找他的时候，他还是免不了吃惊了一把。
　　“怕仿真娃娃的在日旅居小女孩？！兄弟，你在开玩笑吧！这样的人一百个里就可能有五十个好不好！”
　　他只能尽可能地提供更多细节。
　　一般像这样为难的情况，荒木早就把人轰出事务所门口去了。但他喜欢聪明人，他知道岳璟言是，自己日后多的是需要被他提携帮助的时候，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帮这个忙。
　　“听着，我不敢保证能找到，如果没找到，我们商量好的费用减一半，没问题吧？”
　　“不，没找到费用照给，找到的话给你双倍。”
　　当年旅日的家庭并不在少数，如果算上来务工办了临时居住证的，那范围就海了去了。排除了一些硬性条件后，剩下了几百个小女孩，他一一都看过照片，没有一个是。
　　那时候荒木已经跟他合作了三年，两人不说是朋友，好歹也是相熟的雇佣关系了。
　　当时费尽心思挖到的最后一个线索断了，他终于忍不住问：“就为了一个见过一面的小女孩？”
　　岳璟言没说话。
　　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他就是，想知道她好不好。

　　*
　　梅悉的无领导小组讨论进行得很顺利，至少是没出现什么重大差池或者失误，可以说是发挥了自己的优势，她不是那种思路敏捷会抢先发言的人，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开口时说的话一定是她想好的那个答案。
　　后来和她一起等待单面的有一个同校美院的女生，正好在前一个环节和她一起参加了无领导讨论，看到她在旁边坐下以后立刻凑过来：“你是专业的吧？！你怎么能对市面上的盲盒还有它们背后的公司这么了解？？”
　　梅悉听了赶紧摆摆手：“不不不，我也就是平时网上冲浪的时候看的，业余选手罢了。”她刚刚在无领导小组的自我介绍时刚刚得知，这姑娘是她们专业的前三名，也因为画得好在网上还积攒了不少粉丝，业务能力可以说是相当优秀，在这种大触面前她可不敢班门弄斧。
　　女生脸上出现了愧疚的神色：“我都没怎么玩过，以前觉得玩具这种东西就是拆来好玩而已，听你说完才觉得这也是可以承载一种文化的。”
　　很多人都在说玩具是小朋友才玩的玩意，成年人玩玩具只不过在追求幼稚的快乐，但我们童年时攥紧的小手里，本来就有很多珍贵的东西啊。
　　好在现在，愿意正视玩具、愿意承认它可以承载文化的人越来越多。
　　梅悉多多少少有些欣慰。

　　不过在产品设计方面，梅悉到底还是个门外汉。她为单面环节准备的三十个问题里只被问到了一个，其他的问题她都是凭借着多年来玩潮玩和其他玩具积累的见闻和朴素的价值观来回答，总之，她自己尽力了，那就问心无愧。
　　之后就被通知回去等消息了。

　　面试的会议室外面就是员工的介绍墙。介绍墙布置得很可爱，是用白日梦从创立至今出品的各种玩偶人物拼起来的，员工照也是大家在白墙前面穿着玩偶衣服拍的日常照，有不少人都给自己diy了各种装饰，还有的人把自己的照片做成拼图，要把任意打乱的碎片拼起来后才能看到他长什么样子，可以看得出这是个自由又充满创造力的团队。
　　从会议室出来后，梅悉仔仔细细地把各个部门和岗位的人都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岳璟言，她虽然好奇，但也不好问，毕竟今天是来面试的，一问说不定就走后门实锤了。

　　沿着走廊往外走，还会有设计师的介绍海报，但不少玩具设计师都会隐藏自己的长相，会用扁平动画来代替。转过转角，莫塔作品的宣传海报占了一整面墙，正是她之前抽到的——白日梦同名系列。

　　那是当时隐藏款没被公布时官方晒出的预告，她当时没有认真看，而现在有幸近距离看到了巨幅版，就注意到了更多细节。
　　画面的主体是一把小小的利剑指向铁幕一般的夜空，夜空中有一只恶龙正在对着利剑咆哮，尖利的牙齿像是要把阴沉的夜幕划破。
　　利剑的剑柄处有一抹轮廓被光挡中的棕色，多倍放大了看就会发现那是一只动物的手，上面似乎还有为了拼接布料而缝上的针脚，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小时候常见的床头小熊。

　　画面不起眼的左下角，是放在床头的羊皮书卷，上面写了一些东西。她当时在手机上看的时候，还以为只是一行行的波浪线，而现在凑近看却发现是真的写了字。
　　那是一首小诗。

　　天空偷吃了魔鬼的浆果
　　月亮不小心喝多了佳酿
　　恶龙问我
　　毒酒还是流放
　　但即便我是小熊软糖
　　也要为你手握利剑
　　因为你是我在暗夜里唯一的光

　　她忽然就觉得眼角发烫。
　　网上没有任何关于这张海报的解析，她看过评论，当时大部分人都在说看完这张海报都只是在称赞这张海报有多漂亮配色有多惊艳，还有隐藏款有多值得期待。
　　这么触动人心的细节，就这样在最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呆了这么久。
　　画报的旁边是一个烫金的小方框，上面写着，海报设计：莫塔。
　　她最喜欢的设计师啊，心里藏了一颗柔软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