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何月》瞰枭唧唧

1、上邱旧事（上）

　　魔神降世，彼端世界看似和平的格局逐渐瓦解。大国窥伺小国领土，欲将之吞并。更有甚者，想趁此机会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领主，从而统一文明，统一信仰。

　　又有哪些国家可继续恪尽职守，任文明绚丽发展，任它黑暗，任它光明。

　　六年前，上邱帝国……

　　又到了冥屿十年一度的朕鲁伊祭祀大典，说起来，这一日正是朕鲁伊逝世八百年的忌日。

　　据传说，朕鲁伊生前曾来到冥屿嘱托一个姓顾的渔人，希望自己死后每过十年，由朕氏一族主持在此地为自己举行一次祭典。但是，来出席祭典的人必须是男性。

　　“这么重要的祭典为什么非要朕月那小子来主持？”顾子舟很不理解大人们为什么非要让这么一个优柔畏缩的黄毛小子来主持这样的盛典。

　　上座的顾绘闻声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我不管你们这些人对阿月是有多大的偏见！这一次可是由陛下钦定的！”

　　顾子舟一脸不屑地扭过头去“那还不是出于他老人家的私心！”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话要是传出去……”

　　“那我和他谁才是你的儿子！”顾子舟当然知道顾绘是什么意思，这话里满是委屈。

　　“那他也是你的表弟！”顾绘有些恼了，说来朕月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即使贵为皇子，但从小就因为力量不如自己的双生子姐姐而不受外人待见。

　　这样的回答让顾子舟气愤极了，真是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转过身，气冲冲地离开了。

　　“子帆！”顾绘唤道，听见爹爹叫了，一个粉红色的小团子从窗帘窜了出来。

　　“爹爹你叫我吗？”

　　比起儿子，果然还是女儿让自己更省心一点“嗯……你去看看阿月他换好衣服了没有，准备出发了。”

　　“好嘞！”顾子帆接到指示，拍拍裤子上的灰，扭头朝屋外跑去。

　　“真是的”小朕星发现屋外没有异常后掩上门，转过身，一脸不屑地撅起小嘴“为什么祭典只有男性可以参加？”

　　“这是祭典历来的规定！”朕月已换好出席仪式的戎装，这是他身为上邱帝国皇子的荣耀，但这一夜，他总算是可以当一次主角了。

　　“嗯……我们是双生子，所以长相也很相似吧？”朕星靠在红木椅子上慵慵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朕月被姐姐的问题吓了一跳，大概，朕星又在动什么歪心思吧？

　　“姐姐三思，莫坏了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闻话，朕星直了直身子，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嘴角轻轻上扬：“如果互换了妆容，大人们是不可能发现的吧？毕竟主持祭典的话，鲁伊大人会更喜欢力量强大的司仪！所以……”

　　此刻门外，换好戎装的白干一走至朕月门前，深呼吸一下，抬手刚要触到门铃，却又被身后的女娃叫住。

　　“干一哥也会出席今晚的祭典吗？”

　　白干一回过头，见着来人，立刻挤出一抹笑来：“不，我来这里正是要找月皇子殿下说这件事。”白干一的语调很低，这让顾子帆感觉有点不太舒服。

　　“哦……刚刚我学习师傅的占卜卜了一卦。”说着顾子帆低下头去“今夜……”

　　“白干一还有子帆妹妹，你们是来找我的吗？”二人对话间完全没有发现门是什么时候开的。

　　回过头，“朕月”身披戎装的样子又让二人振了一振。

　　虽然还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但此刻却有了几分帝王之气。

　　“月哥哥～”顾子帆凑上前去一把抱住“朕月”的腰，一脸兴奋地用小脸在“朕月”的肚子上蹭来蹭去“月哥哥身上好香！是用了和星姐姐一样的香料吗？”

　　“是……是啊……”“朕月”被顾子帆蹭得有些不好意思，侧过脸，朝一旁的“朕星”可劲挤眉瞪眼。

　　“朕星”会意，立刻岔开话题“对了！你们二位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问题很有效，顾子帆立刻放开抱着的“朕月”思考起来。

　　白干一的目光移向站在“朕月”身侧的“朕星”，眼神变得愈发复杂。“朕星”显然发觉到了白干一的目光，有些恐惧，退后一步藏在朕月身后。

　　“月皇子殿下，今晚的祭典在下还有之前未做，不能奉陪，还请月皇子殿下恕罪。”白干一早就组织好了语言，随即看向“朕星”“母亲大人指派有任务，凭在下之力实在难以完成，不知星公主殿下可否与在下同往？”

　　“朕月”迟疑了，神色也变得紧张起来，以至于接下来的言语有些不利索。
　　“啊！那个……如果是悠妍阿姨派的任务那绝对没问题！至于姐姐 ……她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对吧？”说着，“朕月”用胳膊肘用力怼了一下身后的“朕星”，脸上的自信不减，因为“朕月”知道，“朕星”一定会答应的。

　　闻话，“朕星”从“朕月”身后探出半个脸，偷偷瞄了一眼同样盯着自己的白干一。“姐姐放心，干一那里就交给我了。”

　　此话一出，“朕月”倒吸一口凉气，简直有种崩溃的感觉。灵机一动，转过身抓着“朕星”的双肩一字一顿道：“姐姐，现在不是在玩过家家，可否正经一些？”

　　朕星的个性很张狂，这都是被众人追捧的结果，因此，太过的自信会使自己在战斗之时经常会因为对杀戮的兴趣而失去自我。而朕月的个性更加沉稳，每当姐姐无法冷静或开玩笑过度之时总会加以提醒阻止。但由于总是被周围人的排挤，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朕月开始变得胆小怕事，甚至被小伙伴们以“爱哭鬼”相称。

　　被“朕月”这么一提醒，“朕星”立刻进入状态“好了啦！时间不早了，月，你再不走可要迟到了！不想被外祖父责备就快一点！”

　　“朕月”失落地低下头去，一个“遵命”说得有气无力。撅起嘴，不忘要叫姐姐早些回来：“那干一那里就交给姐姐了，别太晚回来啊，你不回来我可睡不着。”

　　“月皇子殿下！”白干一提醒道“大祭之时，切记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中断祭典。”

　　祭典中断，神木则枯，这会使整个冥屿陷入无尽的诅咒之中，谁会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不必担心，放心交给我吧！”“朕月”还不至于做出这么傻的事情。

　　白干一与“朕星”对视一眼，这两个人的默契毫不夸张地说，已经无敌了。

　　“月皇子殿下，那在下先行告退。”白干一对“朕月”做了个辑，随后转身退下。

　　“朕星”跟着白干一身后一路穿过森林，来到每次与之相约的那片海域。

　　七月的海滩充斥着无尽的梦与幻想，光着脚踩在柔软的细沙上，轻嗅带着海味的晚风，远处若隐若现的礁石在海浪的抚摸下哼唱着夜的歌谣。刚刚入夜，一切都在安详中享受着七月的祝福。

　　曾经也是在这里，用沙子堆起自认为坚不可摧的堡垒，光脚在沙滩上你追我赶往事历历在目，白干一看着这一切，思绪又被带往从前。

　　“不是还有任务吗？为什么要来这里？”

　　“月，你看，今天的月亮是朱色的。”
　　白干一没有回答身侧人的问题，抬起手，指向近海的一弯新月，扬起的嘴角让人看着很舒服，还记得她刚来做伴读的时候，还是一个没有从父亲牺牲的阴影中摆脱而待人冰冷的小鬼。

　　“你刚才叫我什么？”

　　“月啊？怎么，还要继续扮演星公主殿下的角色么？”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吧？”

　　”你和星公主殿下的气场不同，再加上拙劣的演技，恐怕只能骗一骗子帆那样的小孩子吧！”

　　“希望姐姐她能平安蒙混过那些祭典上的长辈。”朕月抬起头望向天边朱红色的月亮，眼神突然变得迷离起来。

　　朱红色的月亮很少见呢！

　　举办祭典的地方在岛中央的神木广场上，据说广场中心的神木是当年被朕鲁伊所选中的，它得到了朕鲁伊的力量而在此屹立几百年。

　　冥屿由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岛礁所组成，但除了神木所在的岛以及附近的五岛之外，其余的岛礁均寸草不生。冥屿所处的地理环境不适合生物生长居住，能有今日的昌盛，都得归功于这神木，也有人传说，神木本身就是朕鲁伊死后所化。

　　朕星独自座在神木前的高台之上，手中的法杖是由灵石以及各种宝石镶嵌而成，但朕星并不喜欢这么奢华的装饰，尽管它的威名可振天下。

　　俯视下方，成群的人围着高台俯首祈祷，参加仪式的人从年迈的老人到刚会走路的幼儿，全部都是男性。

　　有一瞬间，朕星竟感觉这里所有人都是在对自己俯首称臣。

　　整个广场的树枝上都系着颜色单一的灯笼，将这一片林子照的诡异至极。

　　按照朕月交代的程序，接下来是鸣炮时间，朕星屏住呼吸，待老圣人领完最后一句祷告词，朕星起身，挥动手中法杖。

　　法杖的重量很重，不过对于朕星来说，挥起却没有丝毫感觉。

　　“鸣炮！”朕星举起法杖指向苍天，话音刚落，不知从那里冲上一团火焰，火焰冲上夜空，绽放为一朵朵绝美的烟花
　　然而在海边，在高大树木的遮挡下并不能看到神木上空的烟花。

　　“你不会讨厌星公主殿下吗？”
　　朕星与生俱来的强大魔力使之成为无数人憧憬的对象，而双生弟弟朕月却完全比不上朕星的强大，甚至可以用“废材”二字形容。姐姐被追捧时，朕月只能背负着各种骂名隐藏在人群里。

　　这样巨大的压力强加给一个孩子，没有人觉得过分，只是把这一切当做理所应当。

　　“为什么要讨厌？你们怎么都会问我这样的问题啊？”说着朕月低下头去“姐姐待我那么好，我怎么做得到讨厌她？”

　　“但是我无法理解，相对于那些普通的魔法师，你很强大，可你为什么不愿意好好修行？”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找我来还有任务，你忘记了吗？”

　　朕月努力想要岔开话题，但听见“任务”二字，白干一的脸上变得更难看了，拧着眉，别过脸去，尽量不让身边人察觉到自己脸色的变化，许久才吐出几个字。

　　“骗你的，哪有什么任务。”

　　“不出席祭典的话，悠妍阿姨是要怪罪的。你叫我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吧？”朕月放缓语速“不过看来，我们现在需要换个地方说了。”

　　朕月捕捉到海滩发生的细微变化，但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变化，但一定有问题。众所周知，朕月的洞察力很不一般，这次当然也无法瞒过他。

　　“不要转移话题！”白干一彻底忍不住了，切齿，转过身一把握住朕月的双肩，破口喊道。

　　“大声念出你的名字！你姓朕，以后可是要参与王选的！如果王选获胜，整个上邱帝国都是你的！”

　　朕月一把推开面前的白干一，也许是用力过猛，被推开后，白干一整个人狠狠摔在海水中，溅起的水花打湿朕月的裙摆。

　　“我对王选根本不感兴趣！我想你是知道的……”

　　“不，你原本拥有一个让所有人羡慕的未来，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因为你的朋友总是被别人取笑，你觉得很没面子吧？”

　　什么？白干一被这话彻底激恼了，握紧拳头，从地上爬起：“你根本是在曲解我的用意！我只是希望你活得更像是你自己！”

　　争吵间，二人并未发觉到月亮已悄悄升至头顶，那红色几乎要滴出血来。

　　“等等！”直至觉得眼前人的脸模糊起来，朕月才发现异端“快捂住鼻子！这雾不是寻常的海雾！”

　　白干一捂住口鼻，环顾四周，果然，视线逐渐模糊，海雾漫漫，奇怪的是，雾却是从脚下升起的。

　　在白干一没有丝毫防备之时，朕月用手中实体化的风刺向白干一的腹部。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惊异、不解、恐惧，一时间贯彻白干一的全身。

　　颤动着的嘴唇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朕月拔出风刃，再一次刺向白干一，这一次，白干一反应迅速，空手接住向自己刺来的利刃。

　　朕月面容冰冷得让人感到刺骨的寒意，与其说面容冰冷，倒不如说是对白干一的杀戮根本不在意。

　　“你到底是谁？”白干一强忍着腹部的剧痛，咬着牙大声质问道，因为他始终坚信，朕月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一口鲜血从口里喷出，松开紧握着的利刃再一次倒在海水中。

　　这一次，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手中利刃风化，朕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双手，跪倒在白干一身侧，泪水如暴雨般席卷而来。

　　“我……是我……”此刻的朕月早已泣不成声。

　　“不……不是你……你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白干一努力睁大眼，担心自己随时可能会闭上双眼，辞去这位友人。

　　“这一切……我早有准备……只是不敢相信……给我这一击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