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子为患》小鬼三三

18、前尘往事（1）

　　“好，很好！”无双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白玉杯，微笑的脸上透着盛怒，“百年不见，越来越会骗人了。”

　　杨浥吞吞口水，小心翼翼道，“师父，追吗？”

　　“追！为何不追！从他复活那日起，他这一生都只能是我的！”无双银质的面具下，漆黑的眸子里，皆是疯狂的占有欲。

　　“需要弟子准备什么吗？”

　　略微思索，他道，“去把闻人修那小子寻来，我们一道走。”

　　“是！”杨浥从善如流的跑去叫人了。

　　一旦牵扯上月前辈的问题，他的师父就会变得很奇怪，一向残暴的他，会强忍怒气。即使转头便去杀人泄愤，但也不会对月前辈露出一丝杀意。可以说，温柔得可怕！

　　他不懂这份感情是什么，但他知道，月前辈对师父来说，定是极其重要的人！

　　从黎城往东北出发，会率先看见一条红河，顺着红河便能进入铭州城，出城后再行百里，就会看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山脚立着一块石牌，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问仙门”三字。

　　山上有一白玉梯，自山脚延绵至山头，整整三千阶，对应大道三千。此阶并非寻常阶梯，修真者每行一步皆会被询问道心，若道心不坚定，或心生邪念者，皆会被心魔所嗜！

　　而进入问仙门的方法，只有登梯，只因其四周皆是阵法所造的悬崖峭壁。

　　月无尘站在山脚，细心的将石碑旁的杂草扯尽，将石碑上的灰尘擦尽。而后，他才走到玉阶下站定。

　　百年时光，护山大阵依旧兢兢业业的将这没人的梦淮山护得完好无损，亭台楼阁，一草一木，皆是百年前的模样。

　　他伸出手，缓缓的摸向那大阵，温润的光自他手中亮起，似在欢迎他回归般。

　　一滴泪自他眼中落下，飘荡了百年的灵魂终于回来了！

　　踏上问仙阶，百年前熟悉的心魔再次袭来，还是那个血流成河的夜晚，还是那个手拿凌霜剑的他，还是一个个向他索命的亡魂……他于问仙阶上，一步一叩，整整三千叩！

　　走完问仙阶，便是一偌大的演武场，演武场的中间立着八根盘龙柱，应对着太极八卦。而他幼时，在每一根盘龙柱下都面壁过。

　　盘龙柱正对着的是议事厅，也是他幼时拜师之地。厅外的红灯笼仍旧鲜红刺眼，门窗上还有尚未撕干净的“囍”字。

　　他缓步而行，绕过走廊，入眼的便是一片森林。林中杂草丛生，但依旧不能将那上万墓碑掩盖！连绵的土丘下埋葬着上万具尸体，每一具都是问仙门中的修士，每一具皆死于他的凌霜剑下！

　　月无尘立于碑前，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下，才看着那墓碑道，“师父，不孝徒回来了。”

　　那碑上，赫然写着：问仙门掌门君楚之墓。而在其后，还有君挽、林淮、吕芜……等上万余人！

　　月无尘站起身，取出贴身放着的红嫁衣，轻柔的披在君挽的墓碑上，眸子里是极尽温柔，“对不起，挽师妹，这么久才物归原主。”

　　他缓缓闭眼，似乎这万余人还活着，耳边还能听见他们亲切的唤着，“尘师兄！”

　　距今一百多年前，正是玄天录二十三年，他年仅十二岁。

　　“哎哟，瞧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大活人！”一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自死人堆中抱出一个孩子，灰不溜秋的脸根本看不清长相。

　　只见他拿出帕子打湿，一边给孩子擦脸一边还嘀嘀咕咕道，“老天保佑，不要太丑，不然卖都卖不出去……”

　　他刚嘀咕完，孩子的脸也擦干净，他扔掉帕子，端详一阵后，开心一笑，“哈哈，小家伙长得还不错嘛！”

　　说着，他又自顾自的拿出一测灵根的灵石，塞到孩子的手中，道，“来吧小家伙，看看你有没有这逆天之命！”

　　话音刚落，一冰蓝的冰晶立刻将灵石冻结。男子呼吸一窒，随即兴奋的抱起孩子，道，“哈哈哈，没想到居然被我从死人堆里扒拉出个宝贝！小家伙，告诉我你叫啥名？”

　　孩子漠然的看着他，一双眸子里不悲不喜。

　　“哎呀，不会是被吓坏了脑子吧？”男子立刻担心的摸了摸他的额头。

　　就在这时，孩子开口道，“你要卖我吗？”

　　男人一顿，立刻笑开了，道，“你可是个万年难寻的宝贝，我怎么舍得卖你？”

　　随即，男人指了指天，又指了指他们身边的死人堆，道，“杀死这些人的被称为修真者，是将来要成为神仙的人。而我，也是修真者，将来也是要做神仙的人，现在轮到你，你愿意跟我一起做修真者，然后变成神仙吗？”

　　十二岁的孩子看着他，道，“成为修真者有什么好处吗？”

　　“那好处可多了，不愁吃，不愁穿，还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男人笑眯眯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孩子点点头，道，“月无尘。”

　　“好勒，小尘尘，叔叔带你飞天天，然后当神仙！”

　　只见男人将他抱紧，御剑而起，空中的白云化作烟雾，不断的往后飘，月无尘伸出小手一抓，烟雾自他手中流逝，什么也没抓住。

　　他低下头一看，满目疮痍。地上皆是被火石砸出的巨坑，房屋毁塌大半，大火侵蚀了整个村庄。尸体满地皆是，而他，竟是这村子里唯一存活之人。

　　“凡人如蝼蚁，如今你即随我入仙门，便不再是蝼蚁。不过，你得记着，你曾经也是蝼蚁中的一人，因此，不得随意害人性命，可明白？”

　　男人的话自风中传来，月无尘在他怀中点点头。

　　“好孩子。”

　　不一会儿，男人将他放置山脚，指着那雪白的玉阶道，“爬上去，我在山顶等你。”

　　随后，男人踩着玉阶，一步一步的离开了。

　　月无尘想要跟上，却被人拦住去路，一白衣上绣着梅花的修士对他道，“你来得最晚，排到最后去。”

　　月无尘一愣，再侧头时，白玉阶上已经没了人影。事情至此，他反倒不慌了，安静的走到人群后头。

　　他记得，那男人对他说过，山顶等他。

　　不过月无尘不知道的是，自他出现开始，人群中便一直有个人盯着他瞧。

　　数百人走一条问仙阶，还都是孩子时，速度自然被无限度的拖慢。等月无尘踏上问仙阶时，太阳都已偏西。

　　位于最后一位的他，自踏上问仙阶起，便有人陆陆续续的退出。原本他面前还挺多人的，但自两千阶后，他的面前便空无一人。他回头往下看，下方也没一个人影，整个问仙阶上空荡荡的，似乎只有他一人被遗忘在此。

　　但他恍惚不过一瞬，便立刻迈步向前。

　　在村庄时，他的母亲就常常说他冷血无情，但其实不然，他只是不太会停下脚步而已。能往前走时，他绝不会停留。

　　一步、一步……

　　等他稳稳当当的走完三千阶时，他看见了五个人，还有他们身后上万名的问仙门弟子。

　　不过，还未等他有所反应，站在那五人中间的男人便飞扑过来，使劲的抱着他，眼泪鼻涕皆蹭在了他的衣服上。

　　“啊啊啊啊啊！我的宝贝徒弟啊！”

　　比起他的夸张，后面四人倒是笑得格外开心，其中一温柔的女修道，“掌门师兄，恭喜恭喜，今日竟连收两徒！”

　　“这是说明掌门师兄转运了！”站在女修身边的青年笑道。

　　“什么转运，这宝贝明明是我挖出来，好不？”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一脸的邀功。

　　“是是是，你最厉害。”一晃着酒葫芦的修士道，“我只知道，今晚掌门师兄的竹青酒终于可以进我的宝贝葫芦了！”

　　谁知，听闻这话，原本还抱着月无尘哭的男人竟回头凶道，“洛饧煜！你要敢将我的宝贝装进你那破葫芦，我就把你踢出山门！”

　　“切，威胁几百遍了，也不知道来点儿实际的。”洛饧煜毫不在乎道。

　　掌门君楚顿觉在小徒弟面前丢了面子，不由怒道，“就不给你竹青酒喝，就不就不！”

　　洛饧煜：“……”

　　“行了，行了，你们这些酒鬼，现在收徒才是大事。”唯一的女修吕芜有些哭笑不得道。

　　“对对对，好好看看我带回来的小宝贝！”林淮摸着他的山羊胡子道。

　　这时，君楚才放开月无尘，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看着他，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徒弟，告诉我名字吧。”

　　月无尘一脸漠然的推开他，揪起他的袖子将自己身上的眼泪鼻涕全部擦干净之后，才道，“月无尘。”

　　君楚全程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等他停下之后，才吓唬他道，“你可知我身上的都是仙衣，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谁知，月无尘看着他，竟乖乖的唤了声“师父”，而后又道，“师如父，若你将我卖之，便连山中老虎也不如，这般人，如何成仙？”

　　君楚被他说的一愣一愣，道，“谁教你的？”

　　月无尘侧身一指问仙阶，道，“它。”

　　随即，一阵爆笑声响起，其中洛饧煜笑得最大声，他抱着酒壶道，“活该啊你！”

　　“作死踢到铁板了！”林淮掩面狂笑，眼泪都笑出了眼眶。

　　吕芜笑着摇了摇头，上前牵过月无尘的手，道，“先随我去换身衣服，等会还有拜师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