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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七月中旬,陆家别墅花园,陆家小女儿陆知遥的生日派对。
      明天才是陆知遥的生日,但为了能够和朋友一同迎接零点,她特地选在了今天庆祝。
      已近七点,正值夏季,太阳还明晃晃地挂在西边的天空,收敛了大部分的热气,恋恋不舍地沉入地平线。
      些许微风将几丝清凉送到人们身边,屋外并不十分炎热,让院子里的热闹不致于烦闷人。
      客人都到齐了,餐点饮料也准备完毕。陆知遥亲近的好友只有几个,但还有亲戚长辈和父母、哥哥的朋友,也陆陆续续接待寒暄了一下午。得了空,远远地寻着黎落的身影走去。
      黎落是她的大学室友,两人都是s市外语大学德语系准大三的学生,说来也奇怪,初见便意气相投,一见如故,两年同居下来甚至可以称得上情比金坚了。
      黎落手里端着一杯白水,站在花园的角落喷泉处,背对着喧闹,盯着远处的夕阳静默。
      黑发如瀑及腰,遮住了大半她身上的一字肩黑色连衣裙,而霞光映衬下雪白的肌肤好像染上了几抹绯红,几抹透紫。
      天鹅还在石座上骄傲地昂头喷着水,撩动着空气和发丝,偶有水花溅出,将附近的空气折射得光怪陆离。
      裙子是今年黎落生日时陆知遥送的,黎落家境一般,平日里自然不会穿这么贵重的裙子,挂在衣柜里都快忘了。陆知遥特地勒令她今天记得穿,因为她当初还给自己买了条同款白色的。好姐妹穿同款虽然可能稍显幼稚,但陆知遥有些时候确实谈不上成熟。
      “干嘛呢。”陆知遥走过去拍了一下黎落的肩。
      她们七月初才放暑假,黎落没有回家的打算,陆知遥就陪着她在学校多住了几天,早上才拎着行李回家。陆家离学校很远,就把黎落也先带了过来,一起和家人吃了顿午饭。两人打扮了一下,便一起忙着布置派对。之后陆知遥被拉去会客,黎落在这儿只跟她相熟,又认生,自然一个人待着了。
      “吓死我了!”黎落被吓得浑身一颤,回过神来伸手轻打了一下陆知遥的手臂,“没干嘛,手机玩累了,放空一下。”
      “哎,我也得放空一下,一下午笑得嘴都僵了,感觉自己比傻子还傻。刚从我七大姑八大姨的各路八卦里回来,累死我了。”陆知遥凑近揽过黎落的手臂,整个人半靠在她身上,丸子头还低着蹭蹭黎落的脖子,惹得她有些痒。
      黎落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是最喜欢八卦吗,居然没有精力充沛双眼放光?”
      “害,谁叫她们聊得最多的是我的八卦呢…我小姑我跟你说过的吧,在我们学校哲学系当教授那个,推理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我这学期也不知道为啥跟她偶遇了好几次,好几十次,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偶遇过来着。”陆知遥深叹了一口气,偏过头看着黎落的眼睛,“只要是我身边的人无论男女都得被八卦一下,她还觉得咱俩好得不太正常,旁敲侧击地问你的事情,还问我是不是喜欢你,那种喜欢。”
      黎落惊诧地睁大了眼,迅速拉开陆知遥的手臂退远了一步,假装正经道:“怪不得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你离我远点,我可是只爱大帅哥。”
      “啊——你不爱我了吗我的大落落!”说着又向着黎落贴了过去,“我还没吃东西呢,你吃了没。”
      “没,人太多不太想过去。”
      “哎呀你陪我去,我跟你说,我可是专门为你挑了几道菜,什么柠檬酱焖牛肉啊,西柚轻芝士啊,还有什么来着。”陆知遥拉着黎落,灵活地穿过人群,摆满了餐点的长桌走去,还顺带面带微笑地招呼着经过的人,黎落面对着众人投来的好奇的目光,略微尴尬地跟着点头微笑。
      到了餐桌边,两人拿起盘叉挑选起中意的食物。
      “呐,这个你一定喜欢,多吃点。”陆知遥夹起一大块雪白鲜嫩的鱼肉放到黎落端着的盘子里,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身旁亭亭玉立的好姐妹,瘪瘪嘴:“你再瘦我可要羡慕嫉妒死了!”顿了一顿,剩下的话没有继续。
      黎落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掩下心中一瞬的不自然,下巴上的梨涡一边显眼一边若隐若现:“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夜色已暗,花园里的灯依次亮起,两人笑闹着吃完,从侍者那各拿了一杯红酒,回到了喷泉旁,背靠着喷泉聊着天。
      快九点时,远处有两个高大的身影逐渐接近,两人抬头望去——
      “哥!你终于回来了!”陆知遥惊喜的声音响起,打头的男生是陆知遥的哥哥陆知远。“这是…”陆知遥犹豫了一下,借着因距离变得朦胧昏黄的灯光辨认着后面的来人,“傅大哥?”
      被称作傅大哥的人勾勾嘴角,点了头。高挺的鼻梁在他的脸上打下了一扇阴影,却依然能看出他俊削清冷的的脸。
      “记性不错嘛,这么多年没见还能认得出来。”陆知远温润谦和的脸上是面对妹妹温暖的笑意。
      “那是,我可是干啥啥不行,认人第一名!”陆知遥骄傲地扬起娇艳的脸庞,“对了,这是黎落,落落,我最好的闺蜜。”,又转过头对黎落介绍道:“这是我哥陆知远,那是傅大哥,我哥的好朋友。”
      “你们好。”清甜的嗓音飘来,双方各自颔首,陆知远眼神儒雅温和,而所谓的傅大哥却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睛不见一丝情绪,黎落的视线跟两人对上转瞬又离开。
      黎落对生人,特别是男性,一开始向来有点没来由的退缩。
      这次更惨,是两个很帅很帅,后面那个还刚好是她的菜,看起来不亚于她喜欢过的所有男明星的那种帅,资深颜狗终于不止是舔屏,但内心燃起的雀跃却被冰冷的眼神霎时间浇灭,她还从没这么僵硬过。
      “原来是遥遥一直挂在嘴边的落落,谢谢你对我妹妹的照顾,以后还要麻烦你。”
      黎落看着陆知远真挚的眼睛,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遥遥也帮了我很多。”庆幸自己站在离灯光更远的地方,让人看不出她的窘意。
      眼睛偷偷一转带着余光扫过另外一人的脸,怂得不敢搭讪,想着多看几次才能不吃亏。
      “他最近刚回国,刚接手分部的事情,今晚我们有个大项目刚收尾忙到刚才,我就想顺便邀请他过来,正好你生日,也见见爸妈。刚回来去跟爸妈打了个招呼,就过来给你这个寿星送祝福。”陆知远对妹妹补充道。
      “那好,礼物呢。”陆知遥的手对着她哥掌心朝上地伸过去,“傅大哥不知道我生日又是被你临时邀请来的,没礼物当然没关系,爸妈的礼物早就正正的放在我桌上,我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可都没见着你的。”
      陆知远无奈地笑笑,低头对佯怒的妹妹说:“你不是一直想再去泱山顶上看星星吗,啤酒零食买好在我后车厢,爸妈那我帮你瞒着,带上落落一起去,在那迎接你生日怎么样。”
      “!!!啊啊啊啊啊哥哥你对我最最最最好了!!!”陆知遥激动得抱住她哥跳起来。黎落看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展开笑颜,傅承渊也抿起嘴微微笑了一下。
      陆家父母对小女儿一向家教很严,甚少允许她深夜还在外面。十八岁生日时她反叛情绪高涨,脑袋一热一个人去了泱山顶上看星星,忘了她哥有她的手机定位,没看多久就被抓回去骂了个狗血淋头,一个暑假都被家里人盯得死死的,那次不完美的solo旅行让她遗憾到现在。
      兴奋完回过神撒手,陆知遥扬起笑脸对傅承渊说:“傅大哥也去吧,你这么久没回来了,我听说泱山那新搭了个观景平台修了小路,好像很不错!”
      她心里盘算着,傅大哥向来是被他爸妈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这次拉上他做垫背被发现了应该也不会被骂,多个人也能保护她和落落,她哥的战斗力她还不清楚么!
      傅承渊本科不在s市,接着去了y国攻读硕士,得有六年多没回来,确实有点想去看看,且从回国到现在快一个月,马不停蹄地熟悉公司的业务,做得差不多了能开始给自己留出点空闲,便应了声好。声音不算很低沉却十分有磁性,听得人心里麻酥酥的。
      见他答应,陆知遥转身摇着黎落的手臂:“落落,你愿意和我去是不是。这是我的生日愿望!”
      黎落原本还想早点回学校,看着陆知遥殷殷期盼的眼神,也不忍拒绝,反正她也想看星星,宠溺地笑笑,也说了声好。
      一撇开眼睛,正好看到傅承渊在看她,不太可能,应该是在看她们。她没那么大自信能吸引他的目光,当下就看向别处。
      四人又闲聊了一会,准确来说是陆知遥在向哥哥发各式牢骚:小姑天天不怀好意地八卦她、刚回家就被老妈念叨房间变得乱糟糟、还有她哥居然为了工作忘记妹妹,没去学校找她,连生日都这么晚到……
      陆知远好声好气地安抚她,傅承渊在脑子里整理着这一阶段的工作,黎落在一旁认真听着,忍不住羡慕起陆知遥相爱的爸爸妈妈和一个疼爱她的哥哥,以及陆知遥自己的天真灿烂,跳脱无邪。反差之下涌起的又是熟悉的可悲,为自己。
      她看着陆知遥神采飞扬的侧颜,衷心地希望着她能永远这么幸福快乐下去。
      不久后蛋糕呈上,四人一起走回热闹处。陆知遥在大家的注视下许愿吹蜡烛,切了蛋糕亲自分给每一个人。
      陆知远早就走过去帮妹妹。黎落不是很喜欢吃甜就没有主动上前,侧脸一看,傅承渊还站在她身边,两人站在宾客的后方,肩和肩之间只留下一个拳头的距离。她又急忙收回了眼,看回陆知遥那里。
      蛋糕差不多分完了,剩下最后一块,是陆知遥早就切好留给黎落的。她招招手让黎落走近,递给她。两人低头说着话,黎落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洒落在胸前,优越的锁骨和肩颈线落在傅承渊眼里,啧,有点太瘦了。
      黎落端起蛋糕,就感觉裙摆被轻轻扯动,低头一看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正怯懦地看着她和她手里的蛋糕,委屈巴巴地对她说:“姐姐,我刚刚蛋糕掉地上了。”
      黎落蹲下身,把蛋糕小心递给小男孩:“那姐姐这份送给你,这下不要再摔啦,这是最后一份了哦。”还顺便摸摸他的头,颜狗属性对小萌孩也没有抵抗力。
      小男孩开心地道谢便跑走了。
      黎落跟陆知遥说了声,便又溜回了老地方,她实在很喜欢喷泉高高的石座,高度正好够她把全身都靠上去,光裸的皮肤能感受到石材的冰凉和粗糙,有种特别的舒服。
      只是花园里各色花卉好像在夜晚吸引了更多的昆虫,时不时就有几只飞虫扇着翅膀绕着黎落飞来又飞去。小只的她不是很怕,用手扇走就行。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一只手指头大的野蜂突然带着剧烈的嗡嗡声冲向她眼睛。黎落下意识闭眼躲开,惊叫了一声。
      宾客们已经穿过别墅准备离开,陆知遥陆知远跟着父母在大门口送客,侍者们都在屋里屋外收拾残局,没有人注意到黎落的困境,除了也留在花园的傅承渊。
      傅承渊一听出是黎落的声音,不加犹豫大步向声音的方向走去。
      好几只野蜂胡乱飞在黎落的四周,她不敢用力扇也无从脱身,只能狼狈躲闪。
      左肩上突然伸出一只手帮她打掉一只蜂,她又被吓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整个人往右一缩,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右手手肘重重磕上石座又蹭了一下,接着后脑勺也磕着石座的凸起处,疼得她腰都弯了,眼泪都要飙出来。
      几乎忍下痛叫,被来人拉着走了几步远离了嗡嗡声。心中再次怨起自己大惊小怪的性子,太容易受惊吓了!太疼了!!
      用左手摸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抬头一看,傅承渊正盯着她,眼里是…担心?
      “撞哪了?”语气里是他也没察觉的温柔。
      黎落这才感觉到手肘的伤,转过手肘小小地惊了一下。托石头粗糙的福,手肘的皮被蹭掉了一大块,一片血红,细看还有很多细小的石粒,除了撞到骨头的钝痛还有火辣辣的刺痛。
      傅承渊抬起黎落的手臂仔细一看,蹙起眉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刚刚是我吓到你了,抱歉,我带你去处理一下。”
      黎落怔了一瞬,自动地说了声没关系。她没想到能听到今天刚见的高冷男神能来救她,而且声音可真的好听,人也好。
      傅承渊握着黎落的手腕轻轻拉着她往屋里走去,路上跟人问了医药箱的所在,取了医药箱带着黎落到了厨房洗手池旁。
      他先拿出酒精和棉签:“会很疼,忍一下。”
      受伤的手肘被傅承渊扶在洗手池上方,黎落眼睁睁地看着酒精倾泻而下地冲洗伤口,痛得她一激灵,转过头不敢继续看,左手握成拳抵在嘴边,咬着食指关节,抑制住喉咙里痛叫的冲动和缩回手逃离痛楚的本能。右手掌不知不觉也僵硬地收拢。
      傅承渊见黎落咬牙硬是不出声,心下一软,本来以为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没想到还挺能忍,手上又再度放轻动作。
      酒精一边冲洗,一边还得用棉签擦去伤口里的石粒。清理完黎落已经忍得一身冷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傅承渊看她的样子觉得又可怜又好笑,抽了几张纸巾示意她擦擦汗,接着给她上药包扎。
      黎落接过纸巾又偷看了他一下,低头看他给自己包扎,这人的手怎么也这么好看,骨节分明,手指很长也没有什么瑕疵,手背随着动作隐约有青筋浮现。黎落的手控属性也暴露了。
      “好了,回去还是找个医生看看吧,我只是个外行。”傅承渊收拾着东西。
      “嗯,谢谢你啊。”黎落看着包扎得漂漂亮亮的手肘,刚才被他碰过的地方还留有触感。
      “走吧,去找他们。”傅承渊收拾好了洗完手说。
      “好。”
      两人一起向大门口走去,客人走得差不多了,陆知遥跟爸妈借口说还有些东西忘在学校了,让黎落陪她一起去取,让哥哥当司机。正好两人到了大门口,傅承渊向伯父伯母告辞,四人便一起朝着车库走去。
      一进车,陆知遥抢过黎落的右手连连摇晃,兴奋地高呼:“落落我太开心了!我从十八岁心心念念到现在啊!!”
      夜色昏暗,直到黎落皱着眉头嘶了一声她才觉得不对,放开手掌看见她胳膊肘上的纱布:“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没事,刚才不小心磕到的。”黎落忍着痛笑着说。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自己处理的吗?要不要我明天叫医生再给你看看?”
      “不用了,没事的。”
      “帮她请医生吧,是我包扎的。”黎落话音未落,和坐在副驾驶的傅承渊转过头来语气生硬地说。
      黎落不喜欢麻烦别人,觉得这伤问题也不大,想也没想拒绝了,没想到傅承渊不同意,听起来还有点生气,当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是小心点好,明天我让医生来家里帮你看看。”陆知远也转过头说,接着发动了汽车,驶出了车库,向泱山驶去。
      陆家别墅所在的别墅区在s市的南边,泱山在西边,大约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
      陆知遥和黎落两人坐在后座说着悄悄话,说着说着就打起了哈欠,陆知遥的头落在黎落的肩上,黎落也把头靠在陆知遥的头边,迷迷瞪瞪地都睡了过去。
      傅承渊放松地靠在座位上,刚好能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见黎落熟睡的脸,一簇簇灯光像精灵般在她的脸上停留又离去,他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她身上,醒过神来时已不知道看了多久。
      车内的静谧无限地延长延长,直到陆知远停下车:“两位小姐,泱山到了,该下车啦。”
      黎落坐着一向睡得很浅,眨眨眼睛驱赶睡意,叫醒陆知遥一起下车。
      车停在泱山半山腰的露天停车场,还需要爬半个多小时的阶梯才能到达山顶的观景平台。这是s市这几年新开发的旅游项目,毕竟人们现在更喜欢到大自然呼吸新鲜空气。
      现在刚过十一点,安静中各种不知名的鸣叫此起彼伏,月光倾洒,指引着人们前方的路。
      陆知远拎着啤酒和零食走在前面,两个女生走在中间,后面走着傅承渊。
      女孩子兴致高涨,穿着高跟鞋速度倒也不慢,两个男生大长腿迈着迈着,就都到了山顶。
      观景平台上摆放着几张石桌,每张石桌还配了正好四个石凳。
      挑眼望去,繁星缀满天空夜幕,与大地上的万家灯火车水马龙遥相呼应,倒像是一幅用金粉银粉随意撒出的画卷。
      陆知遥拉着黎落率先走到一张石桌旁,对着陆知远说:“我们要说悄悄话,你们去那边坐吧,拜托拜托,不好意思了!”一边还双手合十地摆出可怜状。
      陆知远只能无奈地把东西放下,和傅承渊走到邻近的另一张石桌坐下。
      陆知遥开了啤酒递给黎落,背靠着石桌:“我当年自己一个人爬着山路上来的时候,抬眼一看都要感动哭了。平时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夜空。”
      黎落喝了一口啤酒:“是啊,真的好美,哪里都美,无论是星星月亮,还是城市里的夜景。”
      “我那个时候呆呆地看了半个多小时,什么都不想,好像世界上一点烦恼都没有。”陆知遥看向黎落,“所以,我特别想带你来看看。”
      黎落停下动作,定定地看着陆知遥,等着接下来的话。
      陆知遥深吸一口气 接着说:“落落…我一直装不知道,还是没心没肺地跟你相处,但我知道你一直都没走出来……”
      黎落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轻声说:“我已经好很多了啊。”心里却在发虚。
      “那你为什么除了上课和做家教还是躲在宿舍里,不去参加活动也不去交朋友,不去做你喜欢的瑜伽,连你当初那么喜欢的明星,现在都没听你提过。”
      陆知遥放假回来见到第一眼见到黎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黎落原本是个温暖开朗的人,她有自己喜欢的爱豆,谈起他们眼里会发光;她喜欢运动,特别是瑜伽,身体也练得特别柔软;她虽然有点认生,但还是会参加自己喜欢的活动和社团,认识的朋友真的很不少,性格也很讨喜可爱,和她多聊几次天,就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力量和对这个世界的善意以及热爱。
      她们俩谈过很多次心,陆知遥也知道黎落家里的关系不和谐,而且黎落并不瘦,对自己的身材很介意,因此有很深的自卑感。她一直很佩服黎落,即使内心深处有一团黑暗虎视眈眈,她仍然积极地拥抱光明。
      但是那一天,黎落就像个没有生气的人偶娃娃地走进宿舍,不再神采奕奕,整个人好像被灰暗困住,失了色彩。一个寒假她瘦了一大圈,脸色极其憔悴苍白,陆知遥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她努力地尝试微笑,却止不住地流泪,告诉她,她的妈妈去世了。
      陆知遥不敢再细问,只是一直陪着黎落。陪着她努力收拾好状态,她一开始以为黎落真的能回到以前那样,但事实是,她只是用笑在粉饰太平,骗所有关心她的人,骗她自己,说她很好。
      黎落微微地颤抖着,喉咙像被紧紧扼住一样说不出一个字,只是低下头不敢看陆知遥的眼睛,不停的喝着手里的啤酒。
      “落落…你这样一点也不好,阿姨也绝对不会希望你变成这个样子,有的人不是说,人死了就会变成星星,看着爱她的人,只要她在你心里,就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黎落重新开了一罐酒,抵在嘴边:“我知道的…我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冰凉的啤酒尝起来突然变得很苦,喝下去让她全身发凉。
      她没有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陆知遥,还有比妈妈去世更可怕的事,也是她一直不愿意相信的事,不告诉任何人,就可以假装它不存在。但事实摆在那,她深深地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但仍深陷其中。
      陆知遥握住黎落的手:“落落,我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很担心你,你努力笑的时候真的很让人心疼…我只是希望你能真正的开心。”
      黎落回握住陆知遥的手,仿佛在汲取她的能量,借着她的手把自己拉出困境:“遥遥,我答应你,我会的。谢谢你。”
      “好。你就算想辜负你自己,也绝对不能辜负我…不说了!喝酒!”陆知遥拿着啤酒和黎落干了杯,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黎落也将内心的沉重暂时遗忘到一边。其实她更需要直言不讳,因为这样才能把她叫醒,她希望,自己给自己加的镣铐能够早日消失。
      那一边,陆知远和傅承渊也在聊着天,关于工作,关于学生时代,关于未来。
      傅承渊今年冬天才到二十五岁生日,陆知远比他小不到两岁,陆知远本科就在y国读的,大三时傅承渊才去了y国读硕士,两人都在y国最好的大学。大学毕业后陆知远就选择回国,傅承渊拿到硕士也就回了国,比他晚差不多一年。
      山顶上一阵凉风掠过,陆知遥被吹得起了鸡皮疙瘩,转头就对她哥喊:“哥!我冷!”
      陆知远默契地站起来,脱下下班还没换的西装外套,扔给陆知遥,看着她利索地穿上。
      黎落也被吹得抖了个激灵,抱着自己的手臂搓了搓,还可以接受,她不怕冷。
      但只觉肩上一沉,突然被温暖的男性木质香包围住,转头一看,傅承渊正站在她身后帮她披上自己的西装,眼神沉寂深邃。她很少一次性喝这么多酒,脑子现在正如浆糊般黏糊糊的动也动不了,只怔怔地看着傅承渊走回去坐下。
      同样怔怔地看着傅承渊的还有陆知远,眼里满是惊讶。陆知遥还傻傻地看着星星喝着酒,啥也不知道。
      在陆知远心里,傅承渊就像一个极其节能的机器人,只把能量用在达成目的上,该做的事极致完美,不在他关心范围里的则毫不理睬;同时,他也是棵万年铁树,一向男女一视同仁地分为陌生人、朋友和好友三类,从不曾有过一点旖旎心思。在他对他的认知里,对一个只认识了几个小时的女孩子,傅承渊只会有礼但冷淡,“主动地照顾”根本不会出现在他可能发生的行为清单上,无论他清不清醒。
      不过傅承渊单一个眼刀过来,他就收起了好奇心决定啥也不问。
      不过黎落喝酒喝得迷迷糊糊的,平时的敏感细腻全然抛弃。她拢紧西装的领口,想着这衣服好好闻啊我们刚才聊到哪来着,继续一边喝着酒一边天马行空地和陆知遥随意乱聊。不多时几罐啤酒都见了底。
      空旷的周围是古井无波般黏稠的寂静。陆知远看了看手机,已经快一点了,和傅承渊一同走到两个女孩身边。
      陆知遥坐得直直的,脸色潮红,对着她哥的脸一个劲地傻笑,黎落脸颊微红,歪着头懵懂地看着两人。陆知远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喝了酒怎么都成了这个傻样子,要是他们不在不知道该出什么事。
      陆知远把垃圾收拾好扔进垃圾桶,蹲下身背起了妹妹,眼神在剩下的两人身上来来去去,看傅承渊表情正常,觉得他应该不会不情愿和黎落一起下山,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跑路了。
      傅承渊稍稍弯腰看着黎落朦胧的眼睛:“走吧。”说完隔着西装袖子抓住黎落的手腕,牵着她站起来,陪着她慢慢地走到下山的阶梯前。
      黎落穿了一双新的黑色小高跟皮鞋,更何况平时甚少穿高跟鞋的她今天站了很久还爬了山,脚趾被挤得又酸又胀,脚后跟早就磨破皮了,只是一直撑着没说。现在她看着脚下长长又昏暗的的带着重影的阶梯,又疼又害怕,不敢迈步。
      傅承渊看她停下来,问:“怎么了?”
      这一声询问带着疑惑和关心,冷淡和温热交织,瞬间击溃了黎落内心最后的防线。
      今晚遥遥对她说的话其实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钻进她的心里被翻来覆去地想,她有伪装被识破的羞愧,对遥遥的歉疚,对自己无法真正振作的可悲,对生活的厌恶,还有对未来的恐惧,加上身体上的疼痛,这一切被这句“怎么了”点燃之后,燎原般灼烧着黎落的心,烧出了满腔的委屈和难过。
      黎落低着头,看着傅承渊抓着她的那只手,嗫嚅道:“我的脚很痛…是新鞋…不知道磨脚…还爬山…”
      眼眶里蓄满了泪珠,啪嗒啪嗒地掉,有几滴落在了傅承渊的手上,冰冰凉凉的。
      傅承渊一下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不自觉地走近将她抱入怀中,伸出另一只手抚上黎落的头顶,顺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地安慰着她。
      黎落靠在他胸前,汹涌的泪水把傅承渊的衬衫打湿了一大片。
      “乖,别哭了,还有我,我抱你下山。”语气宠溺和心疼泛滥成灾。
      说着便拦腰将黎落抱起,一步一步有力地踏下阶梯。
      黎落窝在他怀里,双手环绕着他的脖子,还在一下下地抽噎着。
      来的时候觉得路很长,走的时候只恨路太短。
      不一会儿傅承渊就看到远处陆知远的车灯亮着,在黑夜里极为显目。
      将黎落轻柔地放在后座,傅承渊回到副驾驶,些许不自然地无视了陆知远好奇打探的目光,闭上眼睛,试图把被女孩左右的复杂思绪捋清楚。
      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
      陆知遥和抽泣的黎落已陷入沉睡,车内一路无言。

  • 作者有话要说:  处女作嘻嘻嘻,希望大家多多包涵多多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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