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再坏一点》杏河州

17、心事

　　窗外雨子不断，本来逐渐变长的白日也因雨天黑得早了一些，苏云麓坐在一旁，修长手指握着一卷书看着认真看着，偶尔指点一两句坐在一旁端端正正写字的容梓。

　　似乎只有在面对容梓的时候，善于冷漠善于阴谋的她才会平凡一些。

　　安静平凡却又无端端让人觉得心安的画面，只是此时，门外却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又传来几声扣门声，有小仆从在外候着：姑娘，殿下宣你过去！

　　端王府的丫鬟仆从都晓得，这府中最僻静的一处院子流秋房住着一位姑娘，这姑娘的身份却很特殊，说是简单的一个谋士，但端王府上掌管一切事物的管家见了她都得行礼，平日吃穿用度与那些侧妃夫人一样。说是妾室，可端王却从未在这流秋房中留过夜。

　　虽然这姑娘身份没一个准确的定位，但是向来在这些权贵府中当差的人，头脑不止得聪明，还需十分有眼力见儿。

　　这位姑娘是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端王如何待她。身边重要

　　端王正妃病逝多年，如今这王府中除了两个妾室便只有一位侧妃，这位侧妃性格温柔，端王一向待她亲和一些。

　　可此时，侧妃端着亲手做好的羹汤进去，只是还未走近身，从宫中刚回来的容昀满脸怒气站在书桌前挥了挥袖子，怒道：“本王叫你们滚出去，没听到么？”

　　侧妃一愣，手中熬好的羹汤被容昀的衣袖扫翻，滚烫的汤渍落到白皙柔嫩的手指，青色瓷碗滚在地毯上翻了一个圈儿发出闷声。

　　“侧妃？”身侧两个伺候的宫娥一声惊呼，容昀这才回头，却瞧着是侧妃，他强制压住怒火，脸色却还是极为不悦：可伤到了？

　　侧妃摇了摇头，将烫红的手指掩盖在衣袖之下，柔声到：殿下如此懊恼所谓何事，？

　　容云看着她红红的手指，眉头微皱：“都是些朝堂之事，和你说了也没用。你快回去吧，找个大夫来看看。”

　　侧妃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有话说，但见着容昀铁青面色，她柔眸暗淡，轻轻道：“是，那妾身先行告退。”

　　说着她又抬起眼看了容昀一眼，行了简礼，两个宫娥已经快速收拾了瓷碗服伺她出来，走出两步却瞧着不远处管家引着一袭紫衫的人从走廊上而来。

　　曳地的裙裾扫过木板，她腰间一枚素色朴素玉佩随着脚步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白皙手中一盏昏黄灯笼却似乎能驱散这黑夜。

　　侧妃看着她，苏云麓也已经瞧见了她，停下脚步朝她欠身见礼。

　　侧妃回过神，知晓容昀找苏云麓来定是有要事商量，于是她温柔含笑朝着她点点头，便不再多留，转身离去。

　　只是走出院子，她蓦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那抹紫色身影进了书房，她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她。”

　　侧妃走后，容昀坐在椅子上，气恼的闭上眼，抬手揉了揉额头，此刻门上熟悉声音已经传来：“殿下何事动怒至此？”

　　明明很清淡，他却听着似乎温柔，急急睁开眼站起身来道：“父皇派了诚王去永州赈灾。”你可知父皇还让谁同行，江杰山和南陌！”

　　近日是梅雨季，地处平原谷地的永州再次出现洪涝，两月下来，当地村民们庄稼摧毁严重，颗粒无收，此时民不聊生，朝堂立马需要派人前去赈灾。

　　永州折子一递上来，皇帝坐在龙椅上，皱眉看着下面的官员，开口道：“永州之地，年年都在水灾，年年朕都派人去兴修水利，拨银子去救济，可一点用也没有，你们说今年谁去？”

　　容昀心一惊，面色却保持镇定：“儿臣愿去。”

　　皇帝却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京城中有许多事物需要你看着，这一次诚王去吧”
　　忽然被点名的容柏有些错愕，不过皇帝已经似乎做了决定，又随口道：“对了，让南陌和江大人与你随行吧。”

　　苏云麓原本清淡的面色此刻微微一愣，容昀已经继续焦虑道：“江大人不说，可国公府不插手朝堂之事已经许久，父皇也早就收了他们的权，可此刻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苏云麓微微一思忖，缓缓道：“我们的陛下可真是公平，一碗水端的不偏不倚。沈大人才帮了你一次，这一次又要派江大人去帮诚王殿下。”

　　容昀在屋内走了几步，眉宇间全是煞气：“要是只赈灾也就罢了，可江杰山是刑部侍郎，若是永州之事被发现了……”

　　永州虽然地处偏远，这太守陈孔却是他在锡州多年培养的一个金库。只是如今，显然皇帝已经怀疑永州这块地方有花样，才会派刑部的人跟着去。

　　且这江杰山虽不是尚书只是一个副侍郎，却是出了名的老顽固，不倾向朝中任何势力只忠于皇帝陛下。

　　永州，切不可出了乱子。

　　苏云麓抬起眼：“殿下可立马传信去永州了？”
　　容昀点了点头。
　　苏云麓松了一口气：“陈孔此人虽然贪财好色，但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应该有分寸。只要在诚王殿下赶到之前做好准备，事事小心谨慎，应出不了大乱子。”

　　容昀摇了摇头：“本王就是知道他贪财好色，才放心不下。”

　　苏云麓眼眸微闪，俯身行礼：“那妾身明日动身便去永州。”

　　容云侧眼看了一下身旁碧绿纱灯，皱了皱眉：“永州距锦阳遥远，一路匪盗猖獗……”他似有些无奈：“此事只有你去我终究才可放心。” 他不知到底是在担心土匪猖獗还是担忧什么？

　　苏云麓面色淡淡一笑：“殿下放心，我会尽力保得周全。”

　　外面夜色黑幕似乎又要下雨，容云同苏云麓一起从书房出来，两人却也没在讲话，似乎各有心事，四周只听得二人的脚步声浅浅响起。

　　忽然园中一旁，不知从那里跑出一只白乎乎的小狗。

　　苏云麓脚步蓦然微微一顿，细长手指在袖中握拢，容云却已经上前几步，怒道：这只畜生是从哪里来的？本王不是早就有令，王府中不许养狗吗？

　　端王府的人都知道，容云讨厌狗。只有府中的老人记得，容昀曾经是没有这个习惯的，且还特别喜欢，年少时曾亲手养了一只黑色的大型犬，走到哪跟到哪，只是后来被贬到锡州，回来之后才这般厌恶狗。

　　此刻容昀见着小白狗大怒，一个仆从立刻跑过来一把捉住狗子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紧接着追出来的侧妃面色微白：“是，是我养的。”侧妃小心翼翼道：“我只是见他可爱，才收留在身边的，求殿下息怒。”说着就要跪下去

　　容昀却不由叹了一口气，及时抬手拉住她纤细的臂膀，将她扶起来：“养这东西干什么，劳心又费力，明日将它送出去。”
　　侧妃眼中泪光闪烁，却也知道容云的意思，只是欠身道：是。

　　见着侧妃眼中含泪，容云心中忽闪过几分不忍，他想了想又道：“若你喜欢养这些小东西，前几日藩国上贡了一只白猫给太后，我明日去给你讨来。”

　　一直站在两人身后的苏云麓见着二人，有礼退下：“时辰不早了，云麓先行告退。”

　　容云微微侧身，却为抬头看她，入眼处只有眼处紫色衣摆的花纹繁复，他浅浅道：“去吧。”

　　已到亥时，端王府灯火未灭，国公府上却也未歇。

　　南陌正在房中收拾衣物，老爷子容景拄着拐杖而来。
　　“祖父。”他走过去抬手行礼。
　　容景看着面前恭敬的孙子，说不出欣慰或者是其他：“你倒是聪明，借着婚事一事闹得国公府上下不可开交，无暇参与朝中改革一事。诚王殿下也不会多想。

　　南陌温和一笑：“孙儿做什么都逃不过祖父的法眼。”说着他走过去扶着容景坐下，添了一杯热茶才浅浅道：“纵然诚王殿下与端王双方对立，可此次改革却是好事，虽说叔伯的利益受损，但因此，倒是为我们扫了不少障碍。国公府下的人鱼龙混杂，叔伯们无法在举荐无能子弟。我们倒是重新换一下水。”

　　老爷子看着面前的南陌似乎有些出神，半晌，他才缓缓道：“虽说此举冒险了些终究是办妥了，只是这天未有定数，你小心妥当才是。你叔伯家几个孩子都不成气候，若我们倒下，国公府便什么都没有了。”
　　南陌看着茶中漂浮的茶叶，点点头：“孙儿明白。”他语气平淡却似乎无奈：“我知道，生在国公府，便有自己的责任。”

　　容景听着这话，似乎心中被什么牵扯，他眼眸微动，良久才叹口气，站起身：“早点歇息吧，”

　　只是他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道：苏云麓此人，你可查探过她的底细？

　　南陌面上十分平静：信息掩盖的太好，收集回来的消息说，她只是锡州寻常人家。

　　容景点了点头，才道：“此人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跟着容昀了。”

　　容景住着拐杖离开，南陌站在门口，握在袖中的手紧紧靠拢，目光穿过雨帘却没有终点。

　　大家看出什么猫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