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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厚脸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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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放肆……
众人只见他脸一黑，袖子都没扬，江秋河直接被他散发出的冷气震飞，生生撞在柱子上，昏了过去。
玄机峰峰主柳纤纤噗嗤一声，以袖掩口，笑得花枝乱颤：“门主我错了，这孩子是个旷世奇才！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尚武峰顾秦寒眉目冷意尽数褪去，朗声道：“你这侄子我要了，回头我费些修为，生生造出个灵丹送他当拜师礼！”
息宁峰峰主朱味好憋红了脸，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磕磕巴巴地道：“这，这种大佛我息宁峰可供不起，我可不抢，不抢不抢！”
沈扶清只觉得浑身都发颤。十三年来，骤然与他人触碰，被他人言语侮辱，还是以这种姿势。
这种姿势，和江烬当年拜上师门时一模一样！
当时少年一身黑衣，剑眉星目，虎牙尖尖，笑意琅琅。
旁人高台伏身，三拜九叩，不敌他阶前扑来，当腰一搂。
在座几个都是知道内情的，江梅鹤见他们这么调笑着揭沈扶清的伤疤，面露忧色。
“二大爷！我师尊呢？！”
沈扶清拂袖而去，高台之下的弟子们刚仰起头来，一个狂躁着哀嚎的身影正对着阳光，差点儿闪瞎众人的眼。
“你师尊有心魔啊……啊呸，谁是你师尊？！”
整个修真界人尽皆知，玄熙门曾经的镇门之宝，现如今的养老派沈扶清不收徒，内门，亲传，入室弟子都不收。
“为啥不收徒呢？”
傍晚时分，玄熙门饭堂细品堂中，刚入门的外门小弟子，甄渺，咬着筷子好奇地问自家大师兄。
“记得十三年前仙魔一战吗？那一战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比百年前，藏书里记载的那场死伤百万还激烈！”
这位大师兄叫甄浩，身上弟子袍是月牙白色，是尚武峰峰主顾秦寒的亲传弟子之一。
甄浩瞧着自己弟弟这个没见识的模样，翻了个白眼，啃完排骨，正色起来，“当时，新任魔君江烬，江烬你总听说过吧，他当时差点活生生屠遍九州四海，别说修真界其它门派，就连咱们玄熙门当时也是几乎灭门，数万弟子所剩不到一半，十七位长老战死九个，江烬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真是……真是不知道跟谁学的一身好本事！他若是有师父，那他师父就该被千刀凌迟，万箭穿心，挫骨扬灰！渣都不该剩！”
说到最后，甄浩早已磨起了牙根。
见甄浩脸色越来越凝重，甄渺趁他愣神，抄起筷子偷了他碗里一块排骨。
甄浩没注意自己弟弟这个小动作，沉浸在回忆里。
他是参加过那场血战的。
黑夜白昼不分，尸山遍野，鲜血凝结成漫天大雾，江海逆流，妖鬼结界尽数崩塌，群魔乱舞，草木尽枯。
他当时就是因为不怕死的冲劲和胆量，才被顾秦寒看中，从外门弟子直接晋升亲传弟子。
“然后呢？谁弄死他了？”
“当然是沈仙尊！他只身入了魔界，散尽修为，斩裂了江烬的元神！”
“修为尽散？”甄渺眼睛睁大了，“那，那他怎么飞起来的？”
“……你傻吗？沈仙尊当年几近飞升，就算修为尽失，他还有灵脉和灵丹呐，术法心诀总记得的嘛。”
“照你这么说，他不是连一个刚筑基的外门弟子都打不过吗？”
“按道理来说，是这样的……仙尊也许就是不想让旁人看到他如今这副脆弱的样子，才不收徒的吧。”
甄浩终于发现碗里的排骨全部失踪，咬牙看向眨巴眼睛的甄渺，磨刀霍霍。
“谁说我师尊不收徒！”
一个白色的身影闪过，江秋河突然蹿到桌前，手里拿着七八个空了的饭碗，嘴角还粘着几个米粒，冲甄浩呲牙咧嘴，一脸凶相。
“……参见江少主。”甄浩忙拉着甄渺单膝跪地行礼。
江秋河看见两人忽然的沉默，有些委屈。
他已经找了他师尊一天了，峰谷连绵，他摔了不知道几次狗吃屎，最难受的是，这一天下来都没人愿意跟他说话，见着他就行礼，问他在干啥，他说自己在找神仙哥哥，就噗嗤一声，跑得比兔子还快。
人人见他就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看不起他就直说，暗地里翻白眼算怎么回事！
“我师尊收徒的！我，我就是他徒弟！”
江秋河把碗筷一撂，委屈得嘴角都瘪下来，一双漆黑的双眸湿漉漉的，双手指着自己，不甘示弱地喊道。
宽敞的细品堂大厅里，众人都停下筷子，看着这位脑子有些不好使的少主，眼神中写满了两个大字：
傻蛋。
甄渺年纪小，刚入门，天真得紧，张口就道：“少主，醒醒，你还没拜师呢。”
江秋河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我师尊就是那位神仙哥哥！就是就是！”
甄渺撇撇嘴：“那你喊他一声，看他应不应你？”
“……喊就喊！师尊！师尊！”
“师尊！师尊……”
江秋河声调里早已带了哭腔。
甄浩踹了甄渺一脚：“少主，沈仙尊平日不来细品堂用饭的。”
江秋河双眸红得跟兔子似的，鼻子一酸，蹲到了地上，低头胡乱揉了揉眼睛：“噢……”
甄渺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我错啦，你别哭啊少主。”
说罢，就要伸手去拉江秋河。
江秋河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扬起袖子就要打开甄渺的手。
一道黑得发亮的暗芒瞬间从他袖口中闪出。
一声惨叫久久回荡在细品堂中。
甄渺双眼凸出，面色紫黑，倒地不起。
他周身瞬间内凹，顷刻间已经瘦成了一把干瘪的尸体，皮肤紧紧贴着骨头，血肉却早已不见。
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自他头顶穿出，吐着鲜红的信子，迅速钻回江秋河袖子里。
甄浩才反应过来，双目怒张，抄起佩剑直冲江秋河：“我杀了你！！”
江秋河呆愣着，被甄渺的死状吓坏了，不停地挥舞袖子：“什么玩意儿钻进来了啊啊啊啊！”
甄浩的剑尖被一人单手夹住，撇到了一边。
甄浩看清来人，眼圈一下就红了：“师尊！”
顾秦寒飞身而来，面色凝重，拍了拍甄浩的背：“别急，为师定然给你讨回公道。”
江秋河看见这个面容冷峻的高大男人心里就发怵，拔腿就想跑，嗷嗷直叫唤：“二大爷！救我！”
顾秦寒：“……看见了吧阿浩，他可没这杀人的本事。”
随即，他捏了个诀，一个金灿灿的符咒探入江秋河袖子里，瞬息间回到他手中，符上已经赫然印了一条扭曲的黑蛇图腾。
江秋河看着被顾秦寒牢牢护在身后，还冲他一脸杀气的甄浩，嘴角又一瘪，这回是真哭了。
入夜，玄熙门又一次灯火通明。
甄浩的弟弟被杀，甄浩又是顾秦寒很看重的亲传弟子，玄熙门上下封锁，六座山峰，丘谷密林间，弟子们来来往往地勘察，时刻不停。
掌门房中，江梅鹤双眉紧蹙，望向顾秦寒：“你确定那是江烬之前在扶清房中养的黑蛇？”
顾秦寒面色凝重：“嗯，它食人血肉精气，不留伤痕，通体乌黑发亮。”
沈扶清赶来时，江秋河蜷缩着抱头蹲在江梅鹤脚边，吓得瑟瑟发抖。
江秋河一见沈扶清，就眼神放光。
他眸如朗星，此时眼底一片委屈的水波，眼眶通红，猛地起身，双臂一张就想上去抱沈扶清，又被沈扶清冰寒的眼神吓住，嗷呜一声又低下了头：“师尊……”
这一声师尊一出口，不要说沈扶清，就连顾秦寒和江梅鹤都愣住了。
这个语调，这个语气……
太像了。
和从前那个黑衣少年，太像了。
江烬还是玄熙门弟子时，一受欺负，就会用这样的语调，委屈地唤沈扶清，师尊。
一声一声，尽是依赖，含了深情，入了肺腑。
沈扶清心神不稳，闭眼强撑着，没有摔倒。
他的身子愈发不中用了，灵脉大损，灵丹残破，积年的旧疾没了修为压制，身体根本受不住他如此大的情绪波动，灵脉又一次剧烈痉挛，疼得他差点没昏过去，只咬紧了下唇硬抗。
江梅鹤只见他面色惨白，清瘦的身形微微晃动，就知道他旧疾复发，忙上前要扶他，却被他一把打开手。
“不必。”
顾秦寒看着沈扶清摇摇欲坠的模样，面色愈发阴沉，冷声嘲讽：“你就算把自己折腾死，骨灰拿把火烧了，也永远赎不清你犯下的罪孽。”
江梅鹤怒道：“秦寒！”
沈扶清缓过神来，声音异常虚弱，语调冰凉：“我知道。”
顾秦寒冷笑道：“怎么，我还说错他了？当年他什么玩意儿都敢往自己房里带，自己的徒弟往死里护着，捧着，结果呢？”
江梅鹤不敢再看沈扶清的表情，一手拎着一个，把江秋河和顾秦寒甩到了门外。
回屋后，江梅鹤踌躇了半晌，还是道：“扶清，你看一眼，这蛇是不是江烬的东西。”
“是。”
沈扶清只浅浅扫了一眼，就别过了头。
“凤尾毒，黑芒蛇，最近不太平。”江梅鹤道。
“嗯。我昨日下山查看，不仅门主侄子，镇上还有五人都染上了凤尾毒。”
“他明明被你斩裂元神的……，”江梅鹤刚留的胡子都翘不起来了，沉声道，“你这些年不顾及身体，硬靠灵丹四处奔波除魔，如今灵丹的残破程度，是不是已经感知不到他元神是否重聚了？他若是，若是卷土重来，你又要如何？”
“再斩一次。我以骨为引，他魂飞魄散，我身断骨销。”
江梅鹤望着沈扶清。
他这些年消瘦得狠了，肌肤苍白得几乎透明，能看得清下头淡青色的血管，脸庞上几乎一点血色都没有，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竟是他那淡如远山的眉眼。
“重新开始收徒吧，扶清。”
沈扶清一下子站了起来：“不！”
“你的衣钵总该有人传承，”江梅鹤一脸正经，语重心长道，“还有总排在老二的潮生派，它可是一直磨刀霍霍等着接咱们的班，没准儿这回是他们搞的鬼呢？我只求你培养出几个绝世人才，好挫挫它的锐气！”
“门主，我是个废人，收徒，是误人前程。”沈扶清缓慢却坚定地摇头。
“扶清，你如今的身子骨，得有人在你身边照顾着。”
“不必。”
江梅鹤想了想，眼神一亮，接着道：“你想想，若是哪日你去了，功法无人继承，如若魔族再卷土重来，上天入地，哪里能迅速找到可以与之抗衡的人？到那个时候，哭都来不及！”
“……”
江梅鹤眸子里精光闪过，笑眯眯道：“放心，我定然给你挑好苗子送上来让你挑，你若不喜我那个侄子也罢！他天生蠢笨，就让他在你住处打个杂也行！”
“……”
沈扶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