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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大兴衙门规格说大是大,但各处作用很有规律,基本就跟元崇年间的多数衙门同一个样,除了那穷酸小麻雀宛平衙门。大都是分前堂,中厅,后院,后院多卧房跟库房,中厅布客房。虽说已入夜,大多数人都准备着洗漱入睡了,但还是有一二人影在过道晃荡,由着夜色只能模糊看清轮廓,却是两见人面不相识,这夜里是真的黑。
      窦汇那没伤着的左手提着食盒,闲庭信步游走在暗处,终是在柴房旁找到了小小的客房。
      伸手敲了敲窗沿,三声轻响撞进夜里。
      柳苍云诧异,这么晚了?谁没事来敲客房的窗啊?为什么不由门进?奇怪着,小心翼翼去了窗前。轻轻开了条缝,柳苍云瞄眼窗外,“怎么是你?”说着便一把开了窗。
      “夜里凉,不请我进去?”窦汇站在窗外,月光薄薄笼着薄衣,更显冷峻清瘦,结合脸上笑意却显狡黠。
      “进来,进来。”柳苍云探头看了看窗外,“怎么进来?”
      窦汇反笑一声,“当然是翻墙进来,翻窗进去,拉我一把。”窦汇递过了食盒,再伸过右手,“别握掌心。”
      闻言,柳苍云抓了窦汇手腕,“你怎么来了?”
      窦汇接着柳苍云的力,长腿一蹬墙,跨了条腿进去,“看你们吃得清淡,怕会饿,给你们送点宵夜。”晃晃左手食盒。
      “头。”齐小孟如夜里狂风一般,猛的推开客房房门,“这?怎么?”一入眼便是柳苍云拉着窦汇翻窗入屋。齐小孟脑子里窜起一个奇怪的想法:自己怎么那么像来抓奸的正房?这怎么那么像私会?
      不给齐小孟反应的空档,柳苍云冲他喊:“过来搭把手。”好了,齐小孟由捉奸正房变成了苦力。
      众人拾柴火焰高,两人干活效率高,一搭手,立马就直接把窦汇捞进来了。
      落了地,窦汇看了眼赤膊的齐小孟,没什么肉,骨相不错,整日忙活的少年人特有的小小肌肉。“习惯?夜里赤膊?挺壮的。”给了个没来由的肯定,齐小孟还是高兴的,摸摸鼻尖,男子嘛,被夸赞身材还是有点小骄傲的。
      一旁的柳苍云看见这一幕,不知为何,心头窜出:我也不错啊,可比他好多了,怎么不来夸我?啧,肯定是衣裳的问题,不禁对衣裳又多了点怨气。“怎么不走大门?”
      窦汇已经走到桌前,将食盒里的菜肴摆上了桌,“被案子牵连,还半夜会面差爷,我怕。”
      确实,柳苍云想到了利害关系,若被瞧见确实难免不被某些人落井下石搞些事端出来,“那你该避嫌的,作甚的来 ?别给你添了麻烦。”
      瞧一脸担忧状的柳苍云,窦汇觉得这种被人担忧着的感觉挺轻飘飘的,不禁露出笑意来,“先吃饭吧。”
      不忧反笑,柳苍云都被笑得不明白了,看着来人一点恼意升了起来,怎么会有这么不自虑的人呢?有够无奈了又还是有点放不下心,这么一看,倒还真有那么个不放心的地方窜入了眼。“你手?怎么了?”
      有些人不仅不自虑还不自知,被人一提起复又才想起自己手伤了,还有些隐隐发疼发热。“哦,就蹭破皮了。无妨,先吃饭吧。”
      叹了口气,真是不省心,柳苍云扶额:“吃什么饭,你手都伤了,先包扎吧。”说着去翻箱倒柜了。
      说是翻箱倒柜,其实没柜也没箱的,家徒四壁的屋子里就床边两个包裹便哪来其他的置物之处?柳苍云也只是去包裹里搜了一瓶药散和一小瓷瓶。“过来。”柳苍云见那不识相的人也不会机灵点自己过来,掰开瓶塞对着窦汇无奈地说。
      窦汇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却也很舒服,想起以前很少受伤,受伤了也是尹阙帮忙处理,那家伙处久了还是对自个冷冷的,包扎伤口就是包扎,说话也大多是站在医者的角度,像现在这种带着人味的话,窦汇还真是听着觉得新鲜又暖心。便抬腿乖乖走了过去。
      “手举起来摊开,我看看。”柳苍云说道,“可有手帕?”
      窦汇从怀里掏出一手帕递给柳苍云,上面绣着一朵祥云。
      柳苍云接过,看着那云怔了下,旋即恢复神情。想着这人倒是有情致,再想想自己的帕子,自己还真有点亏待自家帕子。再看看眼前人递完帕子,两手微抬摊开,像极了私塾里被先生罚打手板的小书生,怪乖巧的,此刻眼前人神色里多了点好奇。模样着实可爱,惹得柳苍云嘴角弯弯。
      “有些疼,忍着点,我下手轻点。”柳苍云凑近吹了两口气,将那小瓷瓶子倾倒,一涓潋滟倾瓶而出润着帕子,柳苍云拿那帕子轻轻在伤口上擦拭。
      约莫是帕子过湿,夜里凉,窦汇抖了一下。
      柳苍云低着的头抬起忙问:“可是过疼了?我轻点。快好了。”说着快好了,实际才擦了小半个手掌,柳苍云低着头忙碌着,一边擦一边吹口气,小心极了。
      “有点疼。”窦汇抿抿嘴,一脸的委屈。但谁又知晓实际上他不疼,就是想耍耍赖。
      “啊?我手力这么重?那我再轻点,忍忍啊。”柳苍云话说的轻柔,好像话重点力气也重了一般,捧着窦汇的手便如捧着易碎的豆腐脑似的,小心翼翼地说,也那么小心翼翼地做。
      又一次看见这发顶,窦汇真是忍得手痒痒,眼前人这般乖巧,他恨不得拿手给揉上一揉,又觉着这般模样着实让人想捁了这人回家当压寨夫人,给自己织衣做饭,而现下却只能忍着,但嘴还能做怪,“可有人说过你头很好揉?”
      “啊?”柳苍云抬头诧异地看着窦汇,一时间竟然理解不了人话,怀疑头上的耳朵听见了不该听的。
      窦汇觉得自己方才唐突了,忙扯开话题,“没事,好了吗?”
      “哦。”柳苍云擦完了,开始捯饬旁边的药散。
      一旁的齐小孟被晾了很久,很久,很久,为何?着实是因为那两人之间的氛围,使他截话口的技法无缝施展。亟不可待的性子不免觉得膈应,这不找到话可讲了:“头,这药散可是,我的,省点啊,可贵了。”
      这边柳苍云正一把一把药散撒在窦汇细小的众伤口上,“这不受伤了嘛,到时候给你再买。”
      齐小孟是知晓的,柳苍云口袋里还有多少重量,不免为他的回答感到担忧:“头,不是我说,你确定?你口袋里那银子晓得你这般说怕是会痛哭流涕,欢呼终是要结束这孤零零的老翁命了。”
      被齐小孟这么一戳穿,柳苍云那是脸皮厚也不好,脸皮薄也不好,还是得还,若是两人说话就算祝旭在场他也能当没听见脸不红心不跳,只觉有理,但是如今宋尘在场,他只觉得想挖坑把自个埋了,柳苍云也不明白为何,只是不愿宋尘看见。只得“我,我,我”个不停,终是说不出一句整的。
      “那我给你买吧,我用的理应我赔。”窦汇说到,从怀里掏出来一锭银子。
      齐小孟一听,那是乐笑了:“玩笑话玩笑话,你别当真,这样太损人了吧,我像那种人吗?拿走拿走。”装着一脸不可理喻,但还是嘴角笑得欢。
      柳苍云系好了手帕,也笑了:“宋弟,拿回去吧,小孟说着玩的,哪里会真的跟你索赔啊。你太好玩了些。”捂着嘴,柳苍云见齐小孟那股子噎着的表情和窦汇一脸疑惑,实在好玩。
      “冒犯了,实在是见笑。”窦汇收回那银子,自嘲笑着摸了摸鼻子。心想:果然不适合瞎想,一想岔了就该出笑话了。“用饭吧。”
      接下来二人也不见外了,一起去了桌前,柳苍云给窦汇倒了茶。
      有些东西佐时而谈,就如这茶杯,在递过去时,磕破嘴的茶杯饶是不拘小节的柳苍云都感到有点拿不出手,“那个,你也知晓,人一多条件就不大好。”柳苍云想找借口。窦汇也就顺着意点头表示理解。
      一旁的齐小孟自从在祝旭那耍赖得来了消息后也算大半个知情人了,若是比起窦汇。找到自己知晓的领域,齐小孟便是“不打自招”,开始细说来由,尽管还饱含了那么一点埋怨:“头,也就小宋客气,不去点破,什么人多,屁话,明明就是克扣我们这些苦力,给最无脑的案则,跑最多的路,到头来茶杯坏的,被褥旧的,屋子全是灰,家徒四壁都没咱干净,就那么小一个屋子,一张床,咱三个大男人都觉得快占了半个屋;今日堂上还阴阳怪气地讽着咱,你不气我都气。”说着说着,齐小孟是真委屈起来了,为了所谓的和气又不好跟人家撕破脸皮,真是憋得自己生病。
      闻言,窦汇也是一诧异,起先看这屋子,以为是一人一屋,如今看来,自己想得太单纯了。“还有这种事?那你睡哪里?”
      齐小孟抱怨完,正以为人家会体谅几句话,为哥几个打抱不平,几个没想到人家轻描淡写一句,转头关系自家头的安塌问题,齐小孟诧异了。
      突然甩过来的问题打得柳苍云措手不及,“我?我睡这,凑合凑合,床也挤不下了。”
      “这?”窦汇看着半张床大的木桌,很是疑惑他说的在桌上睡是个什么情况,“坐着睡?”
      柳苍云几不可见地点点头,颇有些窘迫,又怕齐小孟知晓了会心里过不去,还是那句老话:“我睡像不好,挤在一起会把别人踢下去。”
      窦汇闻言,笑笑,不去点破柳苍云之意,“为何他们不多置备张床?”说着捻了捻手里还没碰过一口装满清水的茶杯。
      “说起来就来气,小宋你可知晓他们多小心眼,说是茶具没了,床褥也没了,连张床也置备不来,我还听说这衙里老爷家底厚呢,怎么这么抠啊,铁公鸡一只啊。”齐小孟正说着。
      “不是抠,是被扣住了。”祝旭刚梳洗完进门来,看见窦汇也是那么一愣,回过神便点了下头,窦汇也回了个眼神示意,“那两个人可是管着大人以下事务的,衙里的人都言听计从。”
      “谁?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不去找衙里大人?”窦汇直指重点。
      齐小孟见窦汇不解,便来点破谜题,说着那衙里二位死心眼的人,说到最后齐小孟嗤笑了,“找是找了,就是被搪塞了一番,说是去找那二人就好,真不知晓哪来的这么大权力?”
      柳苍云在一旁默默喝水,看着窦汇微微皱起的眉间,不禁失笑,好奇这人听着别人的事还担忧上了,到底是真有感而发还是为了迎合客气?但大概想想应该是前者,形象上觉得像。想着想着,手指转着茶杯,唇抵在杯沿,就那么一不小心见了血。
      “你没事吧?”窦汇虽听着齐小孟说话,但注意力却始终在一旁的柳苍云身上,见他失笑心情爽快,又觉得齐小孟说的经历让他有些难以控制地愤懑,如今又是皱了眉头嘴唇被割伤渗了血,窦汇立马出声询问。
      “没事,小伤,一会就不见红了。”柳苍云说了句话,血就又布在薄唇之上,说话间又伸舌不经意地舔了下。
      窦汇看了看自己的手,复又抬头:“你们吃吧,我先走了。”说着便起了身,不可闻地精神爽快了不少,“下次还你谢礼。”举起包的严实的手示意了下。
      “这一顿就足以,没必要再给我什么谢礼了,都是兄弟不计较这些。”柳苍云也起身要送,还不忘叮嘱句:“记得再换药。别碰水。”
      “好。”窦汇眯着眼,眼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幅度,瞧着柳苍云,好像在发什么誓言。“不用送了,快些吃吧。”说完往那处来就往那处去了。
      “怎么翻窗啊?”祝旭看着熟练翻窗而去的窦汇一脸疑惑。
      齐小孟大师又开始指点迷津了,煞是一本正经的地胡说:“因为衙里有狗,会乱咬人。小心点好。”
      闻言,祝旭本来就知晓,府衙里哪来的狗,再一想咬人与宋尘酒楼东家身份,顷刻明白透了,跟着齐小孟的思绪走便清楚明了,也就着点点头。
      “好了,人家好意,快点吃吧。”柳苍云关了窗,看了一眼夜里的人,那人好像模模糊糊地转过身来,扬起了个温润的笑,对自己点了头,柳苍云看怔了,一时揉揉眼,以为出现了幻觉,忙再看一眼暗里,人却不见了。

      出来一趟,翻了墙,见了人,瞧着如墨般幽深的天,窦汇一时觉着那成堆的账本不过鹅毛,再一闪而过轻舔朱红的白雪,心情舒爽,却还是有那么一丝阴郁让窦汇觉着不快,背着手在街上跺了两步,窦汇决定先回酒楼好好向那两尊大佛请罪,免得炮火来的过于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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