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罗》观瞻

3、第 3 章

　　“咳咳……”王爷在前面轻轻咳了一下，屋里的公子姑娘们便都噤了声。

　　“从今日开始，就由我来教习你们的课业，每个月会有一次考核，不过关者，就把所习之术经法抄写五十遍。”罗璜说话简短，却不怒自威。

　　唐离听完这话，心里更不爽了，对于面前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唐离觉得他有必要杀杀他的锐气。

　　“五十遍？这也太多了吧，就比如说剑术，这经法那经法加起来都有百册之多，你这也太不讲究仁义了吧！”

　　唐离猛地站了起来，脸上故作心不在焉的对王爷说道，可眼里却是暗暗注意着他的一动一静，他倒是要仔细瞧瞧这位王爷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若不过关，一百遍！”王爷紧紧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回应道。“若你不想一百遍，那就把那些经法全部背诵下来，去找我背诵。”

　　“凭什么！”唐离听到后，怒火再也止不住了，忽地就窜了上来。

　　“那是否要我去禀告皇上，说唐家公子唐长越对师不尊，轻浮狂妄呢？”王爷眼神转动，嘴角带着笑意看向他。

　　“你……你，行，王爷，我记住了！”

　　“记住就好！”王爷把目光从唐离身上移开，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

　　今天唐离什么都没有听进去，气哄哄的坐在那里在纸上不停的作画，他何曾受过如此大辱，都是他呛别人的话，哪有人能呛他的话，可今天王爷竟把他堵的说不出话来。

　　若他真要告诉皇上，势必就会让唐家在皇上那里增加印象，他性子虽顽劣，可关乎家族的事情还是马虎不得，他所秉承的宗旨是能不出现在皇上面前就不出现。

　　下了课，王爷先走一步，少贤鬼鬼祟祟的跟在后边，情绪激动的她实在是隐藏的不好，王爷察觉出来就停了脚步。

　　“出来！”他停下脚步侧头喊到。

　　“王……王爷。”少贤到了王爷面前，顿时变得淑女安静了许多，眼神里的张扬减了大半，唯诺的站在王爷跟前儿。

　　“你跟着我干什么？”罗璜忍住脸上的那丝微弱的不快，抬眼问她。

　　“我……我想问王爷关于正道邪道之分……”

　　“嗯，下次我会同大家一起讨论，你好生听讲，回去吧。”罗璜不想再多与她交谈，转身便要离开。

　　“谢……谢谢王爷！”少贤在后面恭送他离去，看着他的背影，又开始犯了花痴，眼里的春光潋滟快要把整个街道都淹没。

　　“王爷，您刚刚何必跟唐家公子过不去，他不过就是太年轻气盛而已……”

　　“我不年轻？”王爷打断了君然说道一般的话。

　　“年……年轻，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君然看着画风突变的王爷，怯怯的回应他，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他怎么不知道，君然无奈的摇了摇头。

　　唐离一回到唐家府邸中，就骂骂咧咧的走进堂前，“奶奶的，这个狗屁王爷，今天居然威胁我，下次我非要和他……”

　　“行了吧，哥，就今天那场面，明明是你先对王爷不敬，他没有直接惩罚你就好了，你还在这发你那臭脾气呢。”

　　“说我考核不过关，要么一百遍，要么背诵全部，这不是惩罚？”唐离的眼神变得尖锐，哐当坐到了椅子上，气的脸色微微泛红。

　　“那你考核的时候考过不就行了，这有什么，用的着发这么大脾气吗？”

　　“就我这样，雨玲，我问你，我这样的哪次考核考过了，最后不都是我去求夫子不要罚我吗？”

　　唐离说这话时，声调微微怂了两分，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文人的东西，天天就是诵读背诵，每次考核结束就去求夫子不要罚他，在夫子面前，撒的一手好娇，夫子最后耐不住，就不再惩罚他。

　　可现如今，教习他的不是曾经的那个夫子了，是一位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王爷，他都不敢去想他求着王爷会是什么场面。

　　他求他，那场面……确实一言难尽。

　　“烦死了，越想越烦！”唐离又猛地站了起来，嘴里不快的吼着，吓得唐雨玲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茶水洒了一身。

　　“又发什么神经！”雨玲擦拭着身上的水渍，对着唐离的背影说道。

　　她实在是搞不懂她这个哥哥。

　　唐离拿着那把名唤莫月的长剑去了庭院中，拔剑而出，对着面前那棵柳树胡乱的挥着，漫天飞舞着绿色的碎叶，围绕着那位肆意张扬的少年。

　　“离儿，怎么了这是？”

　　从走廊那边走过来一位老伯，头发已然白了大半，可步履稳健，身子骨看起来还挺硬朗，面容温和，笑着向唐离走来。

　　“李伯，你怎么来了。”唐离兴奋的走过去，脸上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

　　李伯随着他们从东京而来，负责照顾他们，是从小看着唐离长大的，在唐离的心中是最为尊爱的。

　　“公子，这是从东京来的家书，务必亲启。”李伯和蔼的对唐离道，亲手把家书放在他的手中，又拍了拍唐离的手，才含着笑离去。

　　“不就一封家书吗？还搞的这么神秘。”唐离看着与平日不一样的李伯，嘴里叼着信封，走到院子的阶梯旁，坐了下来。

　　“吾儿长越，今已成人；吾曾有一挚友，名为林若在，其夫陈千辞，无奈遭遇变故，育有一儿，名为陈离，临终之际，托付与吾，吾为之改名唐离……”

　　每往下读一句，唐离的心就跟着颤动，揪心的触动，心脏在胸腔中剧烈的跳动。

　　三千字的家书，竟是细细告知他的身世，原来，二十年前，林若在与陈千辞惨遭他人横手，年纪轻轻便丧命江湖。徐轻梢也就是唐离现在的娘亲，收养下了陈离，为保其平安，改名为唐离。

　　信中关于唐离亲生父母的死因并未多说，只寥寥几句，唐离反复的看那一段话，行云诀，行云诀，行云诀！

　　唐离忽然想了起来，行云诀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经法，此法亦正亦邪，全在修行之人之心性，善者得知更善，邪者得知更邪，此法练成，无人可挡，遇神杀神，佛来斩佛，父母二人就是为此被人追杀而死。

　　家书读完，唐离坐在阶梯上久久不能站立，本来无忧无虑的意气少年，如今被告知竟是背负父母被杀深仇之人，他坐在那里浑身止不住的颤动，双手紧紧的抱成一团，眼里全是震惊，愤怒，害怕。

　　是啊，他才是一个少年，从小到大，他都曾以为他是那个幸福的人，如今此家书的到来，让他觉得自己猛然间承受了许多，始终不敢相信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

　　唐离足足在庭院中坐了几个时辰，从皎皎晴天坐到满目星空，莫月静静的躺在他的身旁，悄悄的陪着他。

　　这一个下午，唐离的心情慢慢归为平静，从震惊到坦然接受，逝者已逝，他定是不能再去为以前发生过的事情追究什么。

　　但是，徐轻梢在信中说到，如今行云诀再次现身大都，要他上心，当年其父母二人为何被杀，她也不知道，只知道与行云诀有关，如今现身，她告知此事也是为了让他在京中追查行云诀，查明父母死因的真相。

　　徐轻梢最后在信中说道，现在唐离手中那把莫月剑就是其母所留，在他婴孩时期就已代替她陪在他身边。

　　唐离拿起莫月，缓缓的起了身，头发已不似下午那般整齐，头顶那团乱糟糟的头发，应是被他蹂躏了不短时间。

　　他迈着步子，勾着头晃荡的走着，步伐虚浮，没有正形，毫无头绪的在走廊里乱撞，看着他的背影，恍惚了他的前二十年，不过他终究还是那个少年，那个意气风发笑的张扬的少年。

　　一连几日，唐离都没有再去学堂，罗璜几日不见他来，心中有微微看法，这日下了学堂，罗璜在回府的途中临时改了方向。

　　“王爷，你这是要去哪里？”君然在后边不解的问道。

　　“去唐府。”王爷面不改色的转了弯。

　　“王爷该不会是当夫子上瘾了吧，还如此有责任心，还要上门补课去吗？”

　　“再多话我就罚你去灵珠阁把所有的灵珠擦拭一遍！”王爷语气稍微就重了那么些。

　　可君然马上就闭了嘴，乖乖的跟在身后，挂在腰间的那串灵珠闪闪发光。

　　“王爷，你怎么会如此大驾光临？”唐雨玲看到走过来的王爷，弯腰作揖礼貌的问道。

　　“我过来看看唐离为何不去学堂，他此刻在哪里？”罗璜眼中的情感深不可测，语气淡淡的问向唐雨玲。

　　“他在东院练剑。”唐雨玲看着冰冷的王爷，多余的话倒也不敢说。

　　“我记得我头一日就跟王爷说过哥哥身体不适了，难道王爷记性不大好？”唐雨玲抓抓头，费解的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

　　院中，唐离拿着手上的那把莫月，仍旧是对着那颗柳树，毫无章法的舞着剑，这几日唐离在府中，柳树的一大半都已经被削的没了枝叶。

　　春末丰满的柳枝被唐公子嚯嚯的像一株冬日干瘪的枯棍。

　　君然正准备喊向唐离，王爷扬了扬手，打住了他的话。

　　王爷紧紧的盯着唐离手中的那把剑，眼睛若有所思的眯了起来，往日教习时他并未认真看过他的剑，今日仔细观察，才知那是书中的莫月。

　　银灰色的剑身，圆润通透的剑柄，剑柄处刻有莫月二字，蓝色的剑穗随着唐离的挥动在空中不停的跳跃，那把剑锋利至极，韧性极好，用来削柳条，不仅可惜了柳枝，也是可惜了那把好剑。

　　王爷想到了自己的那把朝雪，银白色的剑身，同样也是圆润通透的剑柄，只不过剑穗的颜色是纯白色，那把剑是先帝所赐，说是臣子在围剿匪徒时所缴，先帝一直放在宫中，不曾拿出示人，后来赐给罗璜，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好剑。

　　年少时他翻阅书籍时，意外发现，此剑原是有一对，另一把名唤莫月，此二剑集山脉之精所炼，由五百匠人耗时三年日夜不停所制，世间只此一对。

　　这么多年，他也曾追查过莫月的下落，奈何只是在书中见过它的身影，并未见过真身，寻回的剑都只是神似而已，与书中的都有差别，今日一览真容，他的心中不免跟着晃动，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