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有病[西幻]》亓官离

117、藤蔓

　　“这么说，你轻易就用这个不、知、名的魔法，震碎了那只‘海妖’？”贝西墨听潘西讲完在外面的经历，赤色的双眼微微眯起，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微笑，“那可真是一件好事呀，小奥克缇。”

　　“朵伊也这么说，”潘西不以为然，漂亮的小脸上带着一丝没有完全退去的惊悸，“但我还是觉得这样的手段太残忍了。”

　　“放轻松点，说不好，这对于她反而是种解脱，温蒂丝已经活了……是几万年吗？”贝西墨伸出苍白的手指，在潘西的额心轻轻点了一下，似乎是希望这个动作能给她带来一些安慰，“在水中呼吸并非某种恩赐，她也许一直在等待上岸的这一刻。”

　　被贝西墨这么一点，潘西放下了本来支在石桌上的手臂，挺着脊背坐直，看向贝西墨的眼神里弥散着困惑，“我不明白。”

　　“过去的事情，你忘记得一干二净——这未尝不是好事。”贝西墨回答，看上去妖妖佻佻的人此刻却如同神明一般，透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怜悯了，“我们当初造出温蒂丝的时候，你还很开心呢。”

　　“我们？造出？”潘西立刻捕捉到了这些关键词，进一步追问了起来，“朵伊好像也说过，‘她当初本来就是由您所造’，它为什么这么说？”

　　“噢，小朵伊说过了，”贝西墨长长地“噢”了一声，若有所思地补充话题，“如果小朵伊已经告诉过你‘奥克塔薇尔’的故事，那么，你应该知道，在这个有着悠长历史的‘魔法古国’，有个能与她齐名的——”

　　“与她齐名的占星师，名为‘贝西墨瓦奥莱特’，”潘西飞快地接话，“在这种令人作呕的腐朽中，你大可不必吹嘘自己，先生。”

　　“你果然听过了，”贝西墨并没因为潘西打断他的话而生气，反而轻轻笑了一下，“那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苏埃诺双星’，闪耀在同一片夜空里，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心潮澎湃的事。”

　　“啊……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但是我不太明白，你说这个，”潘西飞快地看一眼贝西墨，眼神又怕被发现似的迅速移开，“是想告诉我什么？”

　　“既然小朵伊和你说过‘苏埃诺帝国’的那些旧事，你就应该对那些被你遗忘的旅程有一定了解，”贝西墨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自己身周开得艳丽妖诡的蔷薇花，“‘兽血沸腾’，你们这么称呼那些后遗症，对吗？”

　　“兽血沸腾？”潘西飞快地自记忆中搜寻出与这个名词关联的词语，“那些让猩红死神骑士协会产生狂乱的病症？”

　　“或许，”贝西墨对她的形容不置可否，顺着自己先前的话题说了起来，“所谓的‘兽血沸腾’，比起温蒂丝所经历的，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你既然看见了温蒂丝，就应该发现她根本没有人类的意识：她已经成为了一个真真正正的野兽，我真不敢想象，假如当时听你的话，留下她、寻找‘治愈她的方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你的意思是，她本来应该是人类？”潘西敏锐地抓住了贝西墨话里的重点，“她也是‘实验’的一员？”

　　“如果你说的是‘为了艾丽西亚公国的荣誉而战’的实验品的话，那么她不是，”贝西墨移开视线，不再看她，“如果你说的是‘作为魔法生物与人类融合’的实验品，那么她是——而且是第一个。”

　　“第一个？她作为实验品参与这项实验，甚至在奥克塔薇尔·克洛宁之前？”

　　“当然，”贝西墨肯定了潘西的话，“但她与那些‘艾丽西亚们的荣誉’不同，她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她只是抱着跨越普通人与魔法师差距的妄想，作为一个孩童间实验游戏的牺牲品，成为了现在的模样而已。”

　　潘西“嘶”地倒吸一口气，容貌昳丽、脸上带有繁复魔纹的贝西墨此刻在她眼中几乎与恶魔无异了——凭借她对朵伊所讲故事的理解，奥克塔薇尔·克洛宁绝不可能是提议开启这个实验的人。最大的可能，是她眼前站着的这个魔法师，将一个人，追求平等的愿望，作为一种新奇的玩乐。

　　即使潘西什么都没说，贝西墨却显然读懂了潘西此时此刻的心绪，唇角微微勾了起来，“小奥克缇，你也并不特殊。我们是一样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奥克塔薇尔摘出这个故事的可能性彻底断绝。潘西湖绿色的眼睛里难得地流露出明显的慌张与无措，“我，我不知道这些……”

　　“正因为你不知道，所以才能这么……”贝西墨却没有安慰潘西的心绪了，神色淡得几乎要飘走般，“无知者无畏。”

　　“你之前说，你以为一场长久的沉眠失去了记忆，小朵伊可能告诉你，那是因为兽血沸腾，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不仅如此。”

　　“够了！朵伊说的就已经足够了！”潘西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听到接下来的话，孩子似地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或许还因为，过多的愧疚感使得你无法在这个世界上坦然地生活。”可是贝西墨的声音仍然穿透她的耳膜，一字字地告诉她，“小奥克缇，这些多余的愧疚感会毁了你。”

　　你忘记了一切，这很好。但执果索因，追本溯源，除了让你的愧疚感再度爆发外再无其它用处。因此——

　　“不要登上利莫里亚大陆，也不要再回到苏埃诺，奥克缇。”

　　“你明知这不可能，先生！”潘西当即反驳，“我们已经漂流在海上了，即使您再怎么阻止，我们都终将到达。”

　　“没什么不可能，你要知道，回到苏埃诺对你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贝西墨坚持自己的观点，“只要我在，你就不会因为这些蔷薇而死。如果你还像以前一样聪明的话，就应该马上掉头回去。”

　　“绝不——”

　　潘西的话还没说完，浓郁的黑雾就仿佛卡准了时间一般，争前恐后地涌入潘西视线，彻底将这整个梦魇之国淹没。几个恍惚过去，现实世界的影像交叠在模糊影像上，彻底盖住了梦魇之国的诸人诸事诸物。

　　潘西睁开眼，刚定了定神，朵伊的尖细声音就开始刮擦她的耳膜，“克洛宁阁下，我们都在等待您的决策呢。”

　　“怎么把你们说得像是我的仆从一样，”潘西懒洋洋地调侃，“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家伙？”

　　“我也说不太清楚，您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潘西只能拎着朵伊的背壳，带着它一起来到两人所在的操作室。

　　潘西还没有站定，就先看见了显示屏上那团乌七八糟的导航线，眉头率先察觉到困难的存在，让她的额头鼓起一个不太高的小山丘，“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兰尼的瘫坐在主驾驶的椅子上，头有气无力地挂在椅背上，“从你睡着到现在，一直都是这幅样子。”

　　“如果相信这团线，我们恐怕只能在原地耗费能源，”潘西几乎是在片刻之间就做出了与两人在她尚在沉睡时，就已经达成了共识的判断，“我们不能在这里干耗。”

　　“我们也这么觉得，所以我们试着‘观察’了水面，”兰尼沉着地接过潘西的话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段被泡得发胀的藤蔓，“它或许能够带我们去‘那个地方’。”

　　几乎是看到藤蔓的同时，潘西就已经条件反射般地开始干哕，在示意兰尼将它拿远到一定距离以后，潘西才拊拍着自己的胸口，在喘息之余发问，“这是杀死海妖后，从水面上取到的那个东西？”

　　“虽然很像，但它不是，”金否定了潘西的判断，“是我从水底叼上来的。”

　　“叼上来？你疯了！不久前刚有海妖攻击过我们的船只！”潘西不自觉加大了声音，话里行间有些责备的意思，“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有没有和同伴们商量？”

　　“他已经和同伴商、量、过、了，”兰尼接过潘西的话，“当然，如果你不认为我是同伴的话——”

　　“你当然是！但即使如此，”潘西打断兰尼，“你也不应该就这样让他下水！”

　　“你应该相信你的同伴们，佐伊小姐，”兰尼用手在操作室的玻璃上重重敲击两下，示意潘西认真听他的话，“我们都不是温室里的菟丝花，可以应对困难和风险。况且，金还那么……”

　　特殊。

　　兰尼并没说接下来的话，金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抿起嘴笑了一下，“……谢谢。”

　　“不用谢，是你干得不错，哥们儿，”兰尼略带轻佻地吹了个口哨，轻快的短旋律瞬间让整个操作室的气氛和畅了许多。兰尼看气氛得到缓和，马上就开启了话题的重点，“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些藤蔓，也许可以替代现在这个……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