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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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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季轻曾经有过不止一次的越级挑战经历。
每一个对手无疑都无疑十分强大,他们或疯狂或狠辣,但实力被碾压的带来的无力感只会更加激发斗志。
心死只会在身死之后。
季轻沉默的握着自己的剑。
站在他对面的卫苍虽然受了伤,但仍旧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顶级异能者,更别说旁边还站着两个虎视眈眈的陌生帮手了。
这几乎是无解的棋局,凸显的和他们对峙的季轻渺小而脆弱。
不自量力。
看起来几乎都不需要卫苍他们再额外动手,季轻恐怕都难以站着撑住五分钟以上。
邹沙也是这么想的,他甚至都难以理解这个Omega哪里来的血性,之前离得远还没发觉,现在走进了一看,光是这大面积的腐蚀伤光是看都足够让人头皮发麻了。
虽然看起来很拼命,但全都是无谓的挣扎,没有丝毫意义。
然而就在邹沙因为种种思绪停顿的这一瞬间,季轻却突然出手了。
失去了剑符的保护后,他并没有选择调动仅剩得剑气保护自己,他身上的衣物表面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发黑。
但比那更明显的是那下面逐渐晕开的深色血痕。
剑罡破开瘴气。
季轻再一次持剑递到了卫苍面前,但此时此刻,曾经莹白如同冰雪凝结而成的手腕完全变了样子。
血肉模糊的,甚至能隐约看到下面的肌肉和血管。
“季轻!你还在挣扎些什么!你且低头看看你自己吧!”
虽然这迎面而来的剑罡狠厉依旧,卫苍却是大松了一口气,因为任由谁来看,都会觉得此人早就已经穷途末路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季轻忽然缓慢张口了。
“杀……”
——季轻的声带和气管在短时间之内就受到了极大破坏,导致他现在连发声都很困难。
季轻抬起眼睛。
卫苍终于看清了,对方眼中涌动不休的血色。
像是一条血液汇聚而成的湖泊,里面蕴藏着最深重的杀意,狠毒,疯狂和戾气。
卫苍倒抽一口冷气。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已经本能的做出了反应。
卫苍背后的那对金色羽翼徒然一抖,带着他整个人拔地而起,往邹沙的方向冲过去。
逃离这里!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季轻的速度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提高了一倍不止。
卫苍的双脚才刚刚离开地面,那柄充满死亡气息的白色骨剑就已经逼向了他的头颅。
——绝处。
只有在眼下这种非正常的状态下,季轻才能勉强使用出来。
这是凶戾至极,不见血绝不归鞘,从来没有人能活着见到第二次顶尖剑技。
不!!!
卫苍从来自负自大,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竟然会在短短几分钟之内,被同一个人逼到这种地步。
比恐惧更早涌上心头的,其实是不可置信。
明明几天之前,他还能把对方压在地上打,但现在狼狈逃命的人竟然变成他自己。
季轻虽然还没杀了他,但已经摧毁了卫苍的全部信心。
在这种打击之下,他难以避免的分神愣了片刻。
这两秒就足够致命。
无论如何,绝处出鞘,就应当见血而归。
但是在场的还有第三人。
邹沙虽然不太喜欢卫苍,但朱家平日里和自己没少合作,这个面子还是得卖的。
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卫苍真的被打死在自己面前。
可惜了,这个叫做季轻的Omega倒真的是难得一见的天赋和心智都出类拔萃的异能者。
邹沙一边这么想着,手中的长枪却毫不客气的激射而出。
锐器入肉的声音接连响起。
卫苍被削掉了一只耳朵,他平日里养尊处优,当下浑身一个抽搐,翅膀无力继续挥动,整个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季轻手里的剑偏了。
但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失误。
蚀心般的痛楚也没能让季轻恢复清明,那柄长枪再一次破开腹部。
但他这次没有上一次的好运气了,邹沙明显下了死手,巨大的冲击力将季轻整个人贯飞五米不止。
但余力未消,长枪插入坚硬的岩地中半截后才终于停止了往前的冲击力道。
而季轻就被死死的钉在这柄长枪上。
“……额啊啊啊啊……”
他口中发出含糊的声音,仍旧挣扎着要杀卫苍。
季轻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害怕和痛楚一样,每一次挣动都会进一步的撕裂伤口,但他却仿佛没有了痛觉,眼中的杀意沸腾,择人而噬,看得卫苍毛骨悚然。
卫苍头一次遇到这种近乎让人心底发毛的情况。
了解他的人大都知道他其实内心相当扭曲,残忍疯狂,无视人性命。
但这一秒,卫苍却意外的能够共情那些曾经被他杀死的人了。
虚弱无力的,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别人生杀予夺。
而曾经在暗地里十分看不上的邹沙救了他两次,卫苍都不敢回头看对方的表情。
他堂堂一个顶尖异能者,竟然被这么一个Omega几番逼到绝境,甚至还被削掉了一只耳朵,如果不是邹沙来的正好,他这个时候恐怕尸体都要凉了。
猎手和猎物的身份瞬间转换,让他生出极大的落差和狼狈感。
卫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就在这时候,他忽然一把提起掉落在旁边的黑色长剑,像是为了证明些什么,走向了季轻。
这时候的季轻已经基本动弹不了了,他眼前一片血色,大脑意识模糊,只剩下本能扔在迫使他站起来战斗。
此刻卫苍的走近带给他了极大的刺激,挣扎的幅度瞬间变得大了起来。
“卫苍!”
邹沙远远喊了一声。
他已经变得有些不耐烦了:“快点解决。”
卫苍知道自己再不赶紧动手,邹沙就要替他出手了,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提起剑冲着季轻的脖子砍过去。
伴随着轻微的皮肉割裂的声音,温热的鲜血奔涌而出。
季轻并没有如同想象中那样被斩于在剑下。
但他却像是忽然受到了难以忍受的伤害,人生第一次发出了类似于哽咽一般的痛呼。
季轻的腺体被割开了。
刚才,燕休戎的长剑在接触到他的颈部动脉的同时,剑身忽然开始疯狂震颤,几乎是瞬间脱离了卫苍的控制。
但因为距离实在太近,哪怕剑身已经竭力掉转方向,但还是贴着脖颈划了过去。
而季轻之前本能的一个侧头,正好让自己颈后脆弱的腺体暴露在了空气中。
说是百分百的疼痛倒也不尽然。
更多的是一种茫然。
就在腺体被割开的同时,季轻的心脏像是忽然破了一个大口子,森冷的寒风伴随着雪花瞬间涌入。
师兄标记他的时候,季轻也曾经感觉到疼痛。
但他当时一直下意识回避,逼迫自己忽略其他的感受。
但此刻想想但是好像也不完全是疼痛。
好像也有一点点别的感觉。
他当时没想明白,等到终于想要去仔细琢磨的时候,这种联结却被夺走了。
在一切消失之前,他最后一次闻到了师兄留在他腺体中的信息素味道。
——宛如雪后的冰层。
季轻被杀意控制的大脑在腺体被破坏的强烈刺激下,恢复了些许清明。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正被盯死在那柄长枪上,狼狈可笑的躺在地上。
师兄现在见到我,还能认出我来吗?
前面自己近乎容貌全毁的时候,他都没有生出恐惧过。
他双目空茫,然后挣扎着抬手,徒劳的试图捂住后颈的那道伤口。
近于绝望的痛楚。
在季轻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也许是痛出来的。
季轻几乎不哭,他从小就擅长忍耐各种疼痛,别人忍不了的,他能忍。
别人坚持不下去的枯燥修炼,他日复一日,从不懈怠。
他连自己受伤都不放在心上,更不会为了这个哭。
季轻以前也不是没想过,自己要是哪一天哭了会是为什么?或者是为了什么人?
他上辈子还没得出个结论,就和人同归于尽了。
这辈子却也好像只能在死前勉强哭一回。
但这时候,他就连泪腺也几乎要被腐蚀干净了,所以那滴难得的眼泪只能混着污浊的血液一起,砸落在燕休戎赠与他的长剑上。
无声无息。
但出乎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在他脸侧的长剑忽然一阵疯狂的震颤,它发出不间歇的暗哑剑鸣声,像是某种痛苦的哀嚎。
但季轻很清楚,师兄的本命剑灵并不在其中。
还没等他想清楚,黑色的长剑竟然自己悬浮而起,带着一往无前的姿态朝着卫苍冲去。
对方虽然竭力躲闪,但长期置身于瘴气中的后遗症逐渐显现。
——卫苍的实力被极大的削弱了。
长剑带起爆裂一般的破风声,将他一边的金色羽翼,直接砍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
鲜血飞溅,卫苍痛得几乎要在地上打滚。
不远处的邹沙也是没想到短短几十秒之间会发生这样的突变,卫苍居然废物到连一个基本丧失战斗力的Omega都解决不了。
他的脸色难看至极,手一抬收回了那柄扎在季轻腹部的长枪。
这股子大力把季轻整个人从地上掀起来。
他现在已经凄惨到完全看不出原貌了。
伤口的数量早就到了极限的阈值,此时此刻,就连疼痛都变得遥远而淡漠。
腹部的大洞甚至都无法让季轻皱一下眉。
他只是不甘心。
如果真的要死在这里,他至少要在死前杀了卫苍。
但是他现在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了。
卫苍很明显也是明白这一点的,长剑在斩下他的一边翅膀后,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像是一柄真正的死物,落在一边。
只要尽快离开这里!
卫苍疼得满脸是汗,季轻已经成了他眼里的洪水猛兽,只想快点远离。
只可惜,因为忽然失去一边翅膀,让他短时间内很难以保持平衡,卫苍脚步跌跌撞撞的,像是随时会跌到。
头顶流下的血迹让季轻的视线越发模糊。
他眯起眼睛,看着那道挣扎着远离的身影。
+“……卫苍……”
季轻的嘴唇微动,一道金芒忽然从他的唇齿间一闪而过。
“噗呲!”
卫苍的头颅高高的扬起,然后滚落到一边。
失去了异能的庇护后,那颗只是缺了只耳朵,但还算完整的脑袋飞快的被腐蚀了。
季轻闭眼笑了。
谁都不知道,他从进入这死亡峡谷之前,就已经趁着卫苍不注意,咬了一片金色羽翼在齿间。
那被关在禁闭室的三天,总算没有白费。
反作用力将季轻的两边嘴角割裂。
他却并不在乎。
……只是有一点不甘心而已。
此时的邹沙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简直就是黑得吓人,卫苍一死,也把麻烦带给了他。
季轻远远得朝他看了一眼,目光最后轻轻的落在他肩膀处的三角符号上。
但没有等邹沙出手,他就伴随着那些轻盈的雪花,一起坠入身后的悬崖。
听说,人在死亡之前,会逐渐丧失五感。
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
季轻眼前发黑,耳边逐渐变得寂静,就连刺骨的风雪都变得温和。
他最后用了呼吸了一下。
那是冰冷的,遥远的,但是也是熟悉的。
像是冬日里,挂满冰凌的松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