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黎明》篱笆墙外花木马

4、例行还债

　　chapter4
　　在郊区一幢独栋别墅外，黎陌的车缓缓停下，稍作停顿，便决然下车。
　　门口的人一见他连忙过来迎接：“黎少爷早。”里面有人闻声而来，快步走到黎陌身边，忧心地说：“黎陌，不用来这么频繁。”
　　黎陌冲旁边的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笑了笑：“王叔，放心吧，我撑得住。”
　　旁边的男人还想要劝阻，黎陌默默忽视掉他关切的眼神，从有记忆起王叔便是家里的管家，还记得小时候学骑马便是王叔教的。
　　童年的回忆涌上心头，黎陌的脸上有了些不一样的神色。
　　尤其是后来，发生诸多变故后，王叔对待自己更是关切，自己在心中早已把他当作父辈一样的存在。
　　黎陌压下自己的情绪，淡淡对王叔说道：“我去找爸，王叔，你先去忙吧。”
　　王叔皱紧眉头，还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阻挠的话。缓缓转身向门外走去。
　　黎陌定了定神，上楼左转，敲了敲那扇每月都要来一次的门。
　　“进来。”门内的声音异常嘶哑难听，像是破旧的纺织机工作的声音。
　　“爸，我来了。”黎陌对着面前人弯腰鞠躬。随即拿起那人桌前的水杯接满热水放回父亲手边。
　　顾远也就是这栋宅子的主人，缓缓端起茶杯，一边吹着茶水一边吐出一句话：“你来的倒是准时。”
　　黎陌没有回答。准时么？因为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记得要来这里，这是自己欠他的。
　　“这学期新加了管理课程，有困难跟王叔说，他会打电话给学校，让教授专门给你辅导。我的要求还是和之前一样，我顾氏的人，必须第一。”
　　“知道了，爸。”其实顾远不知道的是，黎陌对自己的要求比他还要高很多很多，如果他看过第二名的成绩会发现，根本就是断崖式的差距。对黎陌来说，让顾远满意，已成为自己余生唯一重要的事。
　　见对面人不再说话，黎陌主动上前打开书房橱柜，拿出最上面一层的盒子，递给顾远。
　　随后回到原地，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纽扣，脱掉外衣，露出白皙的臂膀。他很瘦，骨骼突显着，如果仔细辨别，还能看到后背上深浅不一的伤痕。
　　他挺直身体，望向面前手拿皮鞭的男人，开口道：“爸，开始吧。”
　　随后，后背便被一下又一下的疼痛包裹，皮鞭肆意地飞起落下，抽在皮肤上，声音格外响亮，即便隔着一扇门都能听到。
　　黎陌低头默默忍受着，笔挺的腰身被身后巨大的疼痛侵蚀，微微弯曲，此刻唯一希望的是自己晚一些、再晚一些倒下，即便清醒着的疼痛足以让人崩塌。
　　突然想起上次被烫到上药的时候，那姑娘看着自己的伤口快要哭出来，一路上又是帮开门又是用胳膊保护，不知道如果她看到此刻的场景会吓成什么样呢。
　　身后的疼痛已经从一下下变成一片片，分不清皮鞭抽在哪里，终于，在不知道抽了多少次后，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地跌倒在地。
　　疼痛在全身蔓延，连呼吸都是痛的，不知过了多久，在意识渐渐消失的时候，听到一声叹息：“韵儿，为什么要丢下我……”
　　韵儿是黎陌的母亲。
　　黎陌是被痛醒的，如八年来的几十次一样，自己已被王叔安置在房间里，接下来的两天时间用来养伤。
　　后背上的伤口在晕过去的时候已被人处理过，此时仍是密密麻麻得疼着。
　　黎陌专心感受着疼痛，也在被无数次提醒着自己永生没有幸福的权利。
　　门被轻轻推开，王叔走到床前，看刚刚疼晕过去的少年已经醒来，苍白着嘴唇朝自己浅笑。饶是阅尽世间千山万壑的王叔仍是红了眼眶。
　　抽出几张纸巾帮少年擦拭额头上疼出的冷汗，喃喃道：“孩子，疼就喊出声，别这么忍着。”
　　黎陌微微动了嘴唇，声音颤抖着说：“王叔……你知道的，这样我很……高兴……放心，我……忍得住……”
　　“唉，这么多年苦了你了。”王叔叹息着。
　　“不苦，这是……呃……我欠爸的……如果不是我……”黎陌苦笑着，八年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如果可以，自己再也不想回忆，但每个月每一次鞭打都在提醒着自己，提醒着自己的肮脏，提醒着自己的罪恶，提醒着自己欠所有人的账……
　　王叔看着黎陌的颜色越发苍白，劝慰着：“黎陌，那件事不怪你，别想了。我让厨房煮了红枣莲子粥，等会儿给你端过来。”
　　“王叔，可不可以……帮我把手机拿过来。”黎陌低声说道。
　　学生会那边的事情昨天早已安排好，打开微信，偶有几个部长征求意见，黎陌快速回复给他们。
　　还有一个是明冉，询问什么时候来拿今天换下的衣服。黎陌失笑，昨天让她洗衣服是怕她为烫伤自己自责，没想到这姑娘还真是敬业。
　　黎陌简短回复道：“不用了。”
　　信息很快过来：“我发现学校餐厅一个特别好吃的东西，明天早上带你吃。”
　　黎陌看着信息，不知怎么想到那姑娘格外认真的表情，突然想，如果她看到满身是伤的自己会怎样，是害怕得不知所措还是心疼得哭鼻子，或者像之前一样小心翼翼地照顾自己？
　　不知不觉想了好久，身体的疼痛唤回了自己意识，手指吃力地打字：“我这几天不在学校，改天吧。”
　　那边倒是回得很快：“那好吧，你回来要告诉我噢，还有，手臂上的伤两天换一次药。”
　　黎陌低头看了看手臂，怕是细心如王叔，此刻也没心思顾及手臂上的伤口了吧，可怜她还惦记着。轻轻给那姑娘回了个微笑的表情表示收到了。
　　收起手机，继续被身后的疼痛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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