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途》驼先森

6、公平

　　“哥…哥？”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然后便进来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胖子畏畏缩缩的紧跟走在女子后面。

　　白淅在官衙周围所设下的阵法仅是能困住阵内的魂鬼瘴气不向逸，并不能阻挡人从外围进来。算是失策了，没想到这一茬。

　　“胖大叔，你闲着找事能不能挑个好时候。”白淅一脸嫌弃的瞅向县令。

　　“我这不刚送完礼，你又没告诉下官接下来要做什么，就…就想来问问…哪成想是现在…这副模样…”县令被他那无神的目光看的发毛，心虚的指指阿芙“这是她自己非要跟过来的…”

　　仇人亲人这下全凑齐了。

　　李广年听见人声，微微抬起头：“阿…阿芙？”
　　那女子虽看不清那煞气中人的相貌，但认得声音真真是她那少小外出的大哥的声色。

　　“哥，是阿哥吗？”阿芙踉跄了两步，语气哽咽，说着就要朝李广年跑去。

　　江沅距离他们不近，只得冲那站在阿芙身后双腿发抖手足无措的县令喊道：“还不快拦着她。”那县令听着后也不敢不听江沅的话，急忙拉住阿芙。

　　“放开我，你放开我…”

　　李广年听见阿芙挣扎的声响，待看清人后，仅存的那一点神志顿时土崩瓦解。

　　“狗官，我不杀你，你竟还敢挟持阿芙…”李广年周身的煞气大涨，直接将白淅震了出去，锁链硬生生也被他扯断了开，便朝县令冲去。

　　“误会，这…这是个误会啊。”县令赶紧松开阿芙，吓得脸色惨白两腿发软，直接就跌坐倒在地上，冷汗直流。

　　江沅直在一旁叹息。又忘了犯了大忌，这种情况让县令抓他妹妹不就是找死吗。

　　想着想着江沅暗暗笑了几声，他也是该，不好好恐吓一番还不知道以后怎么行凶行骗呢，反正有白淅在也不用担心出人命。

　　白淅刚落地，步法轻盈侧身几个转步便落到阿芙和县令身前，将衍泷向上一挑，弹开了李广年。

　　接连几次都是如此。

　　白淅现在伤势初愈，实力尚且还没恢复，虽然化了这种东西是早晚的事，但一直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

　　“哥，哥，别…别打了…”阿芙站在白淅身后，无力的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但此时李广年早已理智全无，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江沅趁李广年停顿的间隙，灵巧的绕到白淅身后，提醒白淅消耗他的煞气强化了李广年的魂早些了事。阿芙却在他身后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往后拽了拽从白淅身后拽远求道“别杀我哥，求求你了…”说着就瘫坐跪了下去，泪流两行。“别杀他，我就他一个哥哥…求求你了…”

　　江沅犹豫了片刻，仿佛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附身低声对阿芙耳语了几句。

　　“可是…”阿芙眼中闪过万般伤感。

　　“他已死，这是对他最好的结果。”江沅说道。

　　她虽出身乡凡却也很识大体，分得清孰轻孰重，即便是万分不愿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

　　江沅所说的就是现在对她最好的选择，对他哥也是最好的结果。

　　起码不会再像他生前那么痛苦。

　　江沅转身又站到白淅身侧，眼中的那暗紫慢慢又开始慢慢显现，丝丝黑色的戾气从眼角蔓延开来，然后便有两凶鬼从底下窜出来，与李广年缠斗起来。

　　李广年怨念极重，生前又当过兵，这附近的怨鬼都很一般，很难能牵制住他。

　　所以一个不行，就两个。

　　白淅收了手，看着江沅眼角那薄淡的黑气，眉头紧皱，拿着衍泷的手骤然握紧。虽然早就清楚江沅会些这种邪煞外道，但现在亲眼所见，他仍旧不能接受这种东西存在于世。

　　“白淅，把衍泷给我用一下。”说着江沅把手伸到了白淅面前，但过了半天对方也没点动静。

　　“快点，磨叽啥呢，还是不是男人了。”他摸到白淅的胳膊，一把抢过衍泷手掌在剑身上滑过将血沥在剑刃上，鲜红的颜色却在那银白色的剑身上未着一丝痕迹，地上也未沾染一滴血印。

　　“你这是！…”

　　江沅熟练的扯过系在腰上的布条裹到手上，对白淅解释道：“衍泷生了灵性，这灵也是魂，我这血对魂有加强的作用。”
　　“呆在舛舟山久了，就当我的血变异了吧。”
　　“一会趁那两只凶鬼把李广年给摁到地上，你就上去抑制住他，让他清醒点。别直接强制把他度化了。”

　　“我答应阿芙姑娘了。”江沅又压低声道，只有白淅和他能够听见。

　　现在也确实不是跟江沅计较他那血的问题，白淅轻应许了下来，没再多说。

　　江沅见白淅也没问他，觉得时机也差不多了，冲着上空的那两只凶鬼发出口令，一声尖锐响亮的口哨声从他的手指和嘴唇内发出。

　　一直在与李广年纠缠的两只凶鬼顿时就发了狂，李广年怨气煞气耗的也差不多了，怨念再重也没法与两只凶鬼抗衡，不久就被其中一只控制住了双手，另一只按着他的头重重的摁到地上，动弹不得。

　　白淅动作极快，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李广年跟前，衍泷的剑身上闪出银光从上至下直刺入李广年的胸口发出一声巨响，一团煞气从剑的四周溢出，紧接着便是李广年的一声惨吼声。

　　县令听见这声响被吓得浑身颤抖，阿芙则急着要冲出去。

　　“哥——”江沅伸手拦住她，回头冲她温笑道：“你放心，答应你了就不会伤到他的。”

　　“可那位仙长…”阿芙稍微平静了些，但仍旧不怎么放心。

　　“放心吧，没事的。”江沅看向那边道。

　　直到李广年胸口的那一团煞气飘散殆尽了，白淅才收回衍泷，李广年后背被刺穿的伤口瞬间
　　便被残余的煞气填补愈合了。

　　“你们别冲阿芙出手，什么事都朝我招呼就是。”李广年神志清醒后，第一句便是此话。

　　江沅见他神志恢复了才放下手跟着阿芙走到李广年面前。

　　“哥，没事吧，啊？”阿芙走到跟前顿时跪了下来，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只是一片虚空，可见不可触。江沅勾了勾手指，让那凶鬼稍微松了松手，能让李广年抬起头看见阿芙。

　　“没…没事的，你安心，哥一定会一直保护你和娘的安全的，一辈子不受那狗官胁迫。”李广年抬头看着她这已几年未见的妹妹，瞬间觉得有些心安。

　　他在边关杀敌解甲而归，早就听说她以出嫁给了户好人家，还没来及见着一面，便横死于刑场，如今虽只能以这种方式见到，他也是感到满足。

　　“哥，你…安心走吧。”阿芙的声音有些哽咽。“这县令已经答应我，咱娘今后的生活起居都由他负责，适时也会接济咱家…”
　　“你已经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这穿黑衣的小仙长也告诉我了，你再不走就会魂飞魄散了…”

　　李广年瞧向一身墨色衣裳的江沅，江沅冲他微微一笑，神志不清时他尚且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可现在却让李广年感到些心慌不安，立即收回了目光。

　　“可是，那…那狗官说话能信吗？”李广年看向县令，煞气又起了几分面露凶色。这时那县令从地上站起来，也没敢抬头看他一眼。适时总算个说了句能听的话。

　　“放放放心，下官答应了，定定…一定全力做到。”说完还冲李广年拜了一礼。

　　“放心吧，哥，娘就交给阿芙吧…”江沅见差不多了，适时插嘴道：“时间差不多了。”阿芙听他这么一说，自觉的让开来，眼泪也都掉了下来。

　　再一百般个不舍，到了时候也总会离别。

　　“李广年，破了你这煞气，我还能保你留下一丝意识，若是这县令出尔反尔，你当即是可回来的。”江沅故意大声的说道，目光看向县令。

　　县令摸了摸额头的冷汗坑坑巴巴回道：“定不…不反悔…”

　　“多谢。”跪在地上的人微微一叩首。

　　江沅朝四周看了看，白淅不出声他也不知道他在哪：“白淅，到你了，你人呢？”话音刚落江沅就感觉有人从他旁边略过，走到李广年跟前念起清心咒。

　　他这是…又怎么了，平常还能嗯一声的，现在连个字也不赏了。又惹到他哪了？

　　江沅挠了挠头，二丈摸不着头脑。待白淅一咒罢，李广年便连同那些煞气便消失不见了，只给阿芙留了句再见和江沅收回的些魂粉，围在衙门四周的瘴气也都散尽了。

　　这件事也就告终了。

　　县令为了避免影响扩大去处理善后去了，白淅则站在远处。

　　阿芙此时伤感受惊过多，即便对方是她哥哥，也是头一次见这场面，不免难受，江沅也简单宽慰她几句。

　　“你回家后，把我交给你的魂粉埋到附近的树下面，按我告诉你的方法做，你哥还是一直存在的。”

　　“谢谢…谢谢你。”看阿芙也慢慢恢复精神了，江沅叮嘱了几句才与她告别。

　　“那…那个，小仙长。我也知道不该说这种话但我还是想…想提醒你。”阿芙叫住江沅，话语间有些犹犹豫豫。

　　“你说吧，除了我没人会听见的。”江沅道。

　　阿芙看了眼站在远处的仍旧淡然儒雅的白淅，压低声音道：“你在问那位白衣仙长要剑的时候，他…他拿着剑要…要杀你。”
　　“你帮我圆了愿，我不能瞒着你…”

　　江沅愣了愣，冲阿芙笑了笑：“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那你还要跟他一起走吗？”阿芙道。

　　江沅朝白淅站的方向走去，冲阿芙挥了挥手“跟啊，没事的…”

　　不然，他又能去哪呢。

　　“白淅，走吧。往哪走？”江沅走到白淅身边问了一句。白淅看了他一眼，正了正衣襟朝出城口走去，江沅也就默默的跟上去。

　　看他这样子还记着呢。

　　江沅识趣归识趣，话还是要说的。一直出了渡冼城也在扯些子闲碎话说。

　　“…这的特色烧饼买来我买来尝了尝，要我说啊，就论烧饼，绝数我那庄上庄口大娘家做的好，可惜你没吃过，说了…”江沅就自己刚吃完的烧饼评足论舌道，也不知是什么情况，走在他前面的白淅停了下来，江沅直接猝不及防的撞到他后背上，就跟堵墙似的。

　　“你干嘛啊你，怎么了…”江沅往后少了两步道。以为白淅会开口，但随后静谧的森林又重新响起脚步声。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说就是了，跟我客气什么。”江沅跟了上去，拿出铜板又在手上丢着玩起来。

　　“明明可以强制化魂，为何如此。”白淅清楚他懂这些宗门说法，毫不含糊的道。

　　半天就因为这个事。

　　“这不是人家姑娘求我了怎么能拒绝呢，而且答应了不可不为不是你那道理之一嘛。”
　　“再说”江沅将铜板高高一抛，伸手一把抓住。“那种挺不公平还糟心窝子的事已经落到他哥身上了，没必要让那姑娘无力改变什么再接受一次吧。有一次不就够了吗？”他低声道，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但又很快又恢复了。

　　“嘛，就当是积善吧，不就让你处理起来麻烦点嘛，你人那么好，她要是求的是你恐怕你也会这样做的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说是吧…”白淅一把抓住他伸过来的手向后一撇，疼得江沅直龇牙咧嘴。

　　“别碰我。”

　　“好好好，不碰，你…你撒手”白淅松了手劲江沅才把胳膊抽回来。

　　“下次，别再用你那些邪祟妖法，无论做什么。”白淅冷淡的看向江沅，深色的眼瞳平静无奇，说完便拂袖而走。

　　“啊？…”被他这突然一说，江沅有点头脑发闷，然后又忙不迭的答应“行行行，不用就不用，我发誓不会有下次了行吧。”这么一说，白淅周围那迫人的气场才弱了几分。江沅这才松了口气。

　　“咱现在去哪？回你家吗？”江沅扯开话道。

　　“去枫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