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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即将分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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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芸感到自己做物理题时，总是抓不到重点。跟爸妈打了个电话，要钱报了个物理补习班。
补习班老师是个胖胖的中年男士。讲着讲着课，就会突然油腻一下，开点黄腔。常常惹得补习班上男同学大笑。
收到过奇怪短信，也拍过奇怪照片的柳芸，对黄腔很敏感。大家哄笑起来的时候，她全都听得懂，但是又面子上绷得死死的，煎熬地等待这个话题过去，只盼着补课老师能回到正题上来。
补课班上有几个洒脱的妹子，也常常爆粗口，跟着补习班老师一起调侃。因为高中物理太难，整节课全都讲题讲知识点的话，太枯燥太沉闷，有的时候便故意引着老师讲个段子。
柳芸却有一种直觉，这些妹子虽然骂脏话讲段子，但是其实纯洁的很，最起码，没收到过这样的短信。
因为她，如果遇到有人在公开场合提到这类事情，根本笑不出来。
柳芸突然很羡慕这样轻松的哄笑。在纯洁的她们看来，这只是课堂打趣罢了，是很轻松的调剂，是愉快的插曲，是对成熟的向往和期待。
柳芸却失去了这样的权力。她轻松不起来。她过早地成熟了，她无时无刻不感觉到这件事带给她的压力。
柳芸很懊恼。为什么好好的老师非要扯一些有的没的。
尴尬归尴尬。补习班老师的教学水平还是没得说。经过物理补习，柳芸对知识点的理解，对难题的处理能力，都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去参加自主招生笔试和面试的人回来上课了。教室与之前空落落的样子相比，一下子拥挤了很多。
杨品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自主招生名额。
喜欢的人去了P大，柳芸有一种有荣与焉的兴奋。就像是自己考上了P大一样。
转眼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高中是城区里的重点高中，校园景色自是有人精心设计打理，柳芸看到满园的春色，就会想到夏天的高考，心里莫名抗拒。
“哇！生机！”杨品和柳芸课间一起出来散散步，杨品看到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景象，不禁感叹。
“我可不喜欢这生机。因为害怕夏天即将到来的事情，所以连春天也一并讨厌了去。”柳芸此时无心欣赏春景。
“哎呀，高考总是要来的嘛，你成绩还不错啊，没必要害怕的。”杨品安慰柳芸。
柳芸不说话。她想说，你知道吗？我并不是害怕高考，我是害怕高考之后，我们分道扬镳，就再也不是前后桌的关系了。
做不成同学，我又不配做你的女朋友，我还有什么理由在你身边晃悠？
我不想离开，不想分别，不希望一切就这样结束，所以不想高考，不喜欢春天来得这么快。
只要春天不来，就还不到高考的时候，我就还可以做你的后桌，上课看看你的背影，下课一起这样出来走走，聊聊天，这就够了。
杨品向来在课堂上随心所欲，我行我素。老师们看他年纪小，个子不高，成绩又还好，时常能给老师们在同年级组的其他老师面前争面子，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
可是今天生物老师也不知道怎么，就恼了。
可能是因为杨品嘟囔了一句什么，也有可能是杨品上生物课做物理题，也有可能是生物老师讲了半天复杂的遗传题觉得自己没有讲清楚，有些懊恼。反正结果就是她生气了，不想讲了。本来是自习课讲题，变成了全班谁也不许动，都听我讲规矩，训斥杨品训斥到了放学。
放学铃声一响，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包括生物老师。但她还是不想放过，把杨品喊住留了下来。
柳芸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想等老师消气之后，跟杨品一起回家。
但是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柳芸不想成为剩下的那个尴尬的存在，便走出教室，在门外等。
“真的，你今天太不给老师面子了。”
“咱们私底下友好，上课还是要有该有的样子的，老师是老师，同学是同学，你说对吗？”
“行吧，以后上课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收拾收拾回家去吧。”
一直是老师在唱独角戏，杨品一直没有吭声。
李涵从走廊楼梯口踱步出来，看见了柳芸。柳芸也看见了他。
李涵是杨品的好哥们儿，尖子生之一，虽然总成绩常常比不过刘新和杨品，但是对数学学科钻研的精深程度，让杨品叹为观止。人以类聚，这两个人就是由讨论数学熟起来的，又渐渐发现在午饭吃小吃加辣椒和加烤肠一事上，两人臭味相投，一来二去就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哥们儿。
柳芸突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自己有什么资格什么身份去等杨品出来呢？他已经有好哥们儿了。今天受的委屈，他有人可以倾诉。自己傻傻地在门外等了这么久，多像一个笑话！
柳芸没有等教室里的两个人出来，从走廊另一边的楼梯，下楼回家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柳芸第一次自己回家。虽然值日帮他背锅之前，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上学放学，但今天的一个人走路，柳芸心里五味杂陈。
他那么优秀，说是少年天才也不为过。喜欢网球，喜欢英语世界，有明确的目标和计划，可以为了偶像出国看一场球赛，平时用英语在网络上获取新知识，连搜索都用的是维基百科。
自己呢，每个月有流量限制，不敢多上网，网络搜索只会傻傻的用百度，没有偶像，没有理想，对未来很迷茫，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出国。
柳芸烦躁地踢路上的石子，磨磨蹭蹭地回家。
自己暗中这么在意他，又不会有什么结果，自己不配站在他身边成为女朋友，还有什么立场如此关心他？
这场不曾说出的喜欢，只是美丽的泡沫罢了。
晚上收到短信。
“收到请勿回复。我妈在家。你怎么走了？我以为你会等我的。”
我为什么走！你不知道吗？！老顾每天都在抓男孩子女孩子交往过密，就是想把恋情掐灭于萌芽之时，襁褓之中。可是你下课大大咧咧地天天找我聊天，她也不管，问也不问，提都不提，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连老顾都觉得，我们之间不可能！
你是要去P大的人，等着你的是璀璨的人生和锦绣的前程。
我呢？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默默无闻。考到哪所学校，只不过是，去哪里默默无闻庸庸碌碌平凡凡的区别罢了。
什么垃圾短信，居然不能回复！不过我也不想回复，何苦拿我的不优秀，来给快乐的你，徒增烦恼呢？
第二天，柳芸课间问杨品，“我们天天传的那些纸条，你打算怎么办？”
“这些？”杨品掏出来整整齐齐叠放的一沓大大小小的纸条。
“当然要留着。”杨品靠在走廊栏杆上，招牌式晃腿。
柳芸感到一阵欣喜。“为什么？留着多占地方，为什么要留着？”柳芸对答案产生了一丝丝期待。她希望听到，“因为你很特别”，或者干脆“我喜欢你”。想到这，柳芸心跳加速。
“因为这是青春满满的回忆啊。”
原来，只是因为青春，只是为了回忆。柳芸很落寞。
“没啥可留着的，一把火烧了得了。你妈管的严，留着被你妈发现可不得了。”柳芸突然想让他把一切烧掉，断个干干净净才好。
“哪能呢？我会藏得严严实实的。”杨品若有所思。
柳芸却没有在意这句话。她在想，这样也好，他明确地表示了两个人之间不可能，也不用我再百般试探了。便如他的心意，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把一切只是当作青春留下的美好的回忆，就好了。
当不成女朋友，当朋友，也是很完美的结局了。
走出最后一科高考考场，柳芸感到格外轻松。这跟发挥的好不好，答题顺不顺利没有关系。轻松是因为，终于可以与奇奇怪怪的短信说再见了。
柳芸一直不敢换手机号，因为要通过手机与呆在县城的爸妈联系。突然换号，一定会受各种盘问。
高考之后却不一样。她会搬回县城跟爸爸妈妈住在一起，那个时候就几乎不需要手机联络了。等到去外地上学，办一个当地的手机号，奇奇怪怪的短信就再也不会缠着她了。
可是走着走着又很失落。她没看见杨品的身影。两个人的考场在同一座教学楼，可是并不是同一个教室。她不知道他是先走了还是还没出来。
她慢慢地走，磨蹭了一会儿，又突然想起这样慢慢地走被门外等待的很多家长看见了，很丢人，便大步走回了家。
回家接到了父母的电话，爸妈看店做生意再忙，也抽出了功夫打电话问她情况。
“还好啦，都答完了，时间刚好够。有题不会做，但是也都瞎编了答案写上去，就看能不能蒙对了。”
“有一道选择题我改错了，回家翻书，才发现一开始选的是对的。”
“嗯嗯，没关系，就一道题嘛。选择题多少分啊？”柳芸的爸妈连选择题多少分都不知道。
“6分。”
“哦，好像有点多哈。”妈妈说。
“没关系啦，才差6分而已啊。”爸爸打圆场。
“你知道什么啊，排名榜上6分能差出去多少人呢。”妈妈比爸爸多听了几次家长会，就装作很懂的样子。
“哎呀，没事，爸妈没上过大学，你能考上一本，爸妈就已经很光荣啦。差6分又不影响咱考一本嘛。”
“什么时候搬回来啊？最近学校还有事没？搬家喊我，我去接你啊。”爸爸问起了回家的事。
柳芸心里咯噔了一下。回到县城，就意味着见不到杨品了。
“过几天老师会开报考指导会议，帮我们填报志愿，我暂时还不能回去，还得在这住几天。”
“哦哦哦，好的。好好报，你喜欢什么就报什么，爸妈都支持你。”爸爸说。
“行啦，别聊了，顾客太多了，快来搭把手。”妈妈喊爸爸挂电话。
“顺便告诉她，志愿填好了，就赶紧搬回来帮着看店。”妈妈加了一句。
“行，那闺女你自己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哈。前期复习辛苦了，好好放松放松，志愿啥的，有空好好想想。我先忙去了哈。”爸爸并没有转述妈妈催促她回来照顾生意的事。
但柳芸听到了。她因爸爸的维护十分感动。
嘟囔着说，“爸爸再见。”电话那边，已经是忙音。
放下电话，柳芸觉得空落落的。
同学们对练习册深恶痛绝，纷纷扬言，考完试就烧书，她没这种想法。
同学们表态，考完了要先呼朋唤友没日没夜地玩上三天，她没什么朋友。
她仿佛完成了毕生目标，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人生刚结束一个重要的阶段，还没有找到新的方向。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杨品。
她不知道杨品考完了有什么计划。她太害怕考试结束分道扬镳，之前从来没敢问考完之后的事情。
她盯着手机，希望收到“收到勿回复”开头的，他用妈妈的手机偷偷发来的消息。
手机没有任何动静。
她趴在床上大哭了一场。高三的她，泪水格外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