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谪仙人丶

6、沉睡的女孩

　　不知多高，凉战往下已经看不到湖面了，溁烬还抓着他往上。越往上，树上屋就越少，但也越精致。
　　“还有多久啊？我们要去哪儿？”凉战觉得周身都麻木了，也不敢往下看，就努力抬头看溁烬漂亮的尾羽，说服自己溁烬绝对不会是想把他摔死。
　　他刚给自己做完心理准备，溁烬突然松开爪子，凉战还来不及惊叫就落进了什么水里，顿时呛了好几口。
　　“到了。”金色的凤凰落下时红衣潋滟，又变成那个高挑修长的人影。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景象，不管是溁烬从人身化作凤凰真身，还是从凤凰真身化为人身，都是极端华丽的奇景，凉战看得呆愣，直到溁烬赤脚踩在水面上时，凉战才发现这水竟然是金色的！
　　“卧槽，好疼！”凉战后知后觉地疼起来，仿佛有一把火从血液里往外烧，又有一把火在烤炙着他的五脏六腑，明明没有感觉到温度却是火烧火燎的疼，那疼似乎还刻在了神经上。
　　“这株梧桐树活了几千万年，在几千年前，凤凰一族，共一百一十三人，全部住在这棵树上。这树颠上的神池，是凤凰最古老的仙王们在仙逝时，用毕生精血灵力融进神木汁液所化，历来是为刚出生的小凤凰洗筋伐髓的，此番倒是能便宜你。”溁烬掠过扑腾着的凉战，踩着水面往池中央的祭台走，那里金色的水雾极为浓郁，袅袅娜娜的怎么也散不开，仿佛是一个金色的茧。
　　走近了才看到，金色水雾包裹中的，是个沉睡的女童。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她？”低沉魔魅的声线响起，溁烬准备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
　　“魔尊大人怎么找到这里的？”溁烬细细打量着女童，这孩子不过两三岁的样子，粉雕玉琢的小脸宛如白玉，如果不是那极其微弱的呼吸，任谁看到都会以为这只是一个精致漂亮的瓷娃娃。
　　“她虽然有呼吸，但身上没有生机，且先天本源有损，若非是这池子温养着，怕是呼吸也没了。”凤无殇走上前来，站在溁烬身后跟着打量女童。
　　也不知这里，怎么还会有一个这么孱弱的女童，身上也没有凤凰血脉的波动，想来不是凤凰族的后人。
　　溁烬默了一会儿，伸手把女童抱起来，凤无殇竟从溁烬脸上看到一点小心翼翼和难得的柔色，心里一堵。
　　“不，她还活着。”溁烬伸手极轻地点在女童的嘴上，彼岸花在指尖绽开，却有根茎顺着手指向溁烬小臂蜿蜒，凤无殇神色一变，想阻止却来不及，根茎刺破皮肤的声音本来可以忽略不计，但却极为清晰地响在凤无殇脑海里，凤无殇声线里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震怒：“你做什么？”
　　溁烬心口处的衣衫有一点不明显的暗红，有心头血顺着根茎和花瓣落在女童唇上，一滴一滴尽数浸了进去，凤无殇袖里的手捏紧，却什么也没能说。
　　直到女童长睫颤了一下，彼岸花谢，溁烬才收了手。
　　凤凰心血有再生之力。
　　“你这是做什么？”凤无殇控制得极好，溁烬依旧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压抑的怒气，暗道传说中的魔尊大人还真是喜怒无常，也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反正凤无殇莫名其妙的话和莫名其妙的行为也不算少了。
　　给女童喂了大半心血，溁烬头有些晕，但还有一事他没做完，于是拽住凤无殇的衣袖，神色有几分犹豫，最后还是把女童递给他：“你救她，黄泉碧落，我应你一件事，不管是什么。”
　　凤无殇还没接话，溁烬就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凤无殇接了个满怀，又单手接住溁烬怀里差点掉下去的女童。
　　“凤凰心血。”凤无殇磨了一下后槽牙，也不看那女童，接过来往一个方向扔出去，打横抱起溁烬坐在祭台上，察看过伤势后握着溁烬的手渡送灵力。
　　无偿接住女娃时脸上的表情难以描述，凤无殇扔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就接住了，然而现在手里这个软软糯糯的孩子似乎扔也不是，抱着也不是——无偿仙王悠长的生命时光里，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孱弱的小东西。
　　“溁烬是一时兴起救了她，还是本就为她而来？”无偿抱着女童慢慢踱过来，素来没有表情的脸有了一丝皲裂，长眉打成结，面目咋看竟然有一丝狰狞。
　　“为她而来。”凤无殇语气极差，无偿也不介意，结合自己远远看到的景象思索了一会儿：“我也觉得他就是为了这孩子来的，你说这会不会是溁烬的私生子？”
　　凤无殇表情僵了一瞬，要死不死得盯着无偿：“你再说一句。”
　　无偿要是敢说，凤无殇大抵会直接跟他拼命。
　　无偿：“······就是说说罢了，若是溁烬的私生子，定然就是一只小凤凰，这孩子身上全然没有凤凰血脉的波动。”
　　凤无殇重重的哼了一声，又垂眸去看溁烬，无偿见惯了凤无殇狂拽酷炫的模样，乍然见到魔尊含情脉脉小心翼翼，突觉恶寒，默默转头打量怀里的女娃。
　　“这个孩子身上，竟然有仙力在流转，护着她的心脉。”无偿突然说，“是仙器的气息，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感应到仙灵，应当是仙器不在身边……这小东西有些不简单。”
　　“有什么不简单的，一巴掌就能捏死。”凤无殇不冷不热地道，刚说完就觉察到有死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低头正对上一双美眸。
　　“捏死谁？”刚醒来的溁烬淡道。
　　“······捏死无偿。”凤无殇很快接话。
　　无偿：“？”
　　溁烬：“······”
　　“醒了？有哪里不舒服么？”凤无殇转移话题，溁烬为了那个半死不活的丫头放了大半心血，给他十个胆也不敢捏死。
　　“魔尊大人，我只是晕了一会儿，又不是真的没了意识。”溁烬蹙眉，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还靠在人家怀里，而且能这么快醒来，全靠凤无殇不计成本地输入灵力。
　　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无偿抱着的女童身上：“我刚才说的，魔尊大人可听到了？”
　　你救她，黄泉碧落，我应你一件事，不管是什么。
　　“她——”你不是已经救了么，若非他在这里，溁烬怕是要用自己的命来换这女童的命了。
　　“她无法离开这个岛。”溁烬知道凤无殇想说什么，解释道，“应该说，她不能直接离开这个岛，需要一点非常规手段。”
　　“她是凤凰后人，只是血脉中的凤凰神性被抹灭，全靠一点仙力护着心脉，一旦离开这个岛，凤凰秘境里的先祖意志会强行唤醒她的凤凰神性，如今她根本承受不住，怕是会直接焚得魂飞魄散。”
　　“凤凰神性？她是凤凰后人……”无偿怔了一下：“难不成真是你私生子？”
　　溁烬：“······”
　　凤无殇：“······”
　　“······不是。”溁烬否认得坚定利索：“她身上的凤凰血脉尽失，再不可能觉醒。”
　　“所以······”无偿微弱的发音被无视了。
　　“她不能直接离开这个小岛，却要带她出去，你是想让我撕裂空间裂缝，把她从这个岛送到仙界？”凤无殇不算明显地笑，“倒是个好法子。”
　　“是。”溁烬点头，撕裂空间，只有仙王能做到。
　　“你真的答应任何事？”凤无殇似笑非笑，在溁烬耳边道：“如果我要你卖身呢？”
　　溁烬微眯了一下眸：“给你就是。”
　　凤无殇呼吸滞了一瞬，才轻道：“出去之后，你跟我回魔族。”
　　溁烬挑眉：“那可不行，卖身就一次，你还想我卖一辈子？”
　　“不要你······卖身。”凤无殇好笑道：“只是跟我回去。”
　　“我对魔族的风景没什么兴趣。”
　　凤无殇看向女童：“去一趟，之后去留任你。”
　　“不过对于魔尊大人很有兴趣。”溁烬很快露出一个浅笑。
　　无偿：“……”
　　他觉得自己不该在这儿。
　　凤无殇立刻应下来：“你想送她去哪儿。”
　　“自然是无涯客栈。”溁烬勉强坐起来：“我给胖虎和猴子留了信，他们定然会照顾好。”
　　凤无殇点点头，握着溁烬渡送灵力的手一直没有松，溁烬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
　　脚腕的红绳似乎有一点微热，溁烬缩了一下脚，眸光闪了闪。这红绳不知哪里来的，怎么也取不下来，烧不了剪不掉，平常也跟无物似的，这有反应还是第一次。
　　凤无殇松开溁烬，并不是想松开，只是溁烬自己坐起来了，然后又自己站起来了，他不得不松开。
　　溁烬把女童从无偿手里抱过来，淡漠的神色终于变化，染上几许复杂，看了许久才对着凤无殇轻声道：“开始吧。”
　　凤无殇抬手，灵力暴涌，黑焰划过时有时空的规则凝聚成空间通道，凤无殇脸色微微白了一瞬，撕裂空间的消耗并不小，一般的仙王也许能撕裂一瞬间，但是像这般维持撕裂状态保持空间稳定却不容易。
　　溁烬利索地把女童往空间裂缝里扔了进去，就在裂缝合上的瞬间，！女童似乎睁开了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映出一道红影以及……红影身后的白衣，她嘴微微张开，似乎是在念一个字。
　　溁烬怔了许久。
　　她在喊哥。
　　哥。
　　“她是不是醒了？”无偿道：“那个娃娃，刚才似乎睁眼了。”刚才他站在溁烬身后，看到那个女童睁眼了，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澈然无瑕。
　　“是吧。”溁烬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下祭台：“你们怎么过来的？”
　　凤无殇当然不会说自己一直在找寻溁烬的气息跟过来的，胡诌道：“路过。”
　　无偿倒是实诚：“过来怀念一下故人。”
　　在这个岛上，在这株梧桐树上，怀念什么故人不言而喻。

　　“溁烬——”惨叫声凄厉地响起，愣是把三人的所有思绪生生打断，皆被这一声惨叫给震住了。
　　“小烬烬你在哪儿，这几百米高的梧桐树，掉下去肯定没了，你要是摔死了，老子来给你殉情，黄泉路上有老子陪你，老子马上就——”
　　溁烬冷笑，一道凤凰神火打过去，凉战被烧得哇哇叫着往水里钻，不曾想凤凰神火并不灭，又从水里窜出来，捂着屁股上蹿下跳：“小烬烬，别闹了，我错了，真的错了，不敢了快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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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拉，以后就可以正常改了，一章一章来哈。